柏压根儿不信。
十七叔若是做得出这样的事,这些年也轮不到他拿婚事消遣十七叔。沈静贞受了他的冷落,怕是病急乱投医,胡乱听了外头的流言,便当救命草了。更何况十七叔去禹州是隐瞒了身份的,寻常人哪里能知道就是他呢?
沈静贞此人初初还有些意思,相处久了便索然无味,今日又弄出这场闹剧来,就显得更令人生厌了。就算此事是真的,又如何呢?不仅未伤人命,那男子这么快便令娶旁人作妻子,显然另有内情。
柏不耐烦地揉了揉眉间,继而起身,说道:“朕知道了,辛苦爱妃这般操劳。兹事体大,这个妇人便交给文近侍,后面的事让文近侍处理吧。”
他再也未看沈静贞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陛下!”沈静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脸,立即起身追了出去。她送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给他,为什么他还不高兴呢?他不是恨极了摄政王吗?
文近侍在门口拦住了她。
他笑眯眯地微微躬下腰去,温声道:“娘娘止步,不必送陛下了。”
“文近侍,本宫是哪里说岔了,惹陛下不开心了吗?”沈静贞望着柏登上御撵的背影,抓着文近侍不放,颤声问道。
近来陛下原本就一心宠着厌次来的那个小妖精,不怎么搭理她了;如今她又不知怎地惹恼了他,令她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抓住文近侍,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绳。
“娘娘,小的奉了陛下的旨意,还有事要办,请娘娘莫为难小的。至于陛下的心思,岂是小的能妄自揣摩,还请娘娘也谨言慎行。”文近侍脸上挂着笑,好声好气地说。
沈静贞却无端端觉得寒意遍生,不由得放开了手。
摄政王府里蒲茶尚不知自己险些叫柏发现了踪迹。
她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照旧是午膳、施针、答题,自从答应多给她几日时间考虑,千椎倒是不曾再有逾矩的行为。
他只是特意找了许多孤本来引诱她。
那些孤本她忍不住不看,可看了又有许多看不懂,少不得又要在他房间内多待一些时辰。
他便顺理成章地命人将晚膳送到房中,叫蒲茶一道用膳。
明知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蒲茶又脱身不得,毕竟离了王府就看不到这些孤本了,只好被迫与他多待一些时间。
只是这人颇有些叫人吃不消。
她耳朵好得差不多了,能够清晰地听到别人在说什么,但他并不知道。
因为留了蒲茶在房里用膳,千椎让管事安排侍女们送餐。侍女们鲜少有机会能近他身,更不要说靠近他寝房,难得有此机会,一个个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侍婢端了膳食进来,拿一双美丽的眼睛勾搭他,他脸一冷,立即对管事说:“这个人恐怕有眼疾,以后不许出现在孤面前。”
管事立即叫人把哭得涕泪横流的侍婢拖出去了,剩下的人连头也不敢抬。
又有侍婢怀了心思,胸前故意露得比别人多一些,叫他看见了,又对管事说:“府里缺银钱么,连给下人的衣服都短了衣料?”
管事默默无语地又叫人把她也拖出去了。
也有侍婢身上故意熏了很浓的香,指望他能注意到自己,他闻见了,对管事生气道:“这样臭,你倒也敢放她进来!”
管事心里叹了一口气,叫人把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婢拖出去了。
蒲茶拿着筷子半晌没动桌上的饭菜,净看热闹了。早知道他是个难搞的人,没想到这么难搞,令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原来她还算幸运的,他只是不理她,倒没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难怪他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就这张嘴这脸色,他要不是凭着皇室身份,老早就被人打死了吧?
拖了好些人出去,总算清静了些。剩下来的人战战兢兢,生怕自己重蹈前人覆辙,一个个老实得不得了。
蒲茶这才闷头吃饭。夜里的膳食比中午清淡许多,饶是如此,也比平时她吃的要丰盛多了。她和千椎依旧是分桌而食。她想着早些吃完早些看完剩下的书,就能早些回自己房里去,于是埋头吃得飞快。等她吃完,抬头却发现千椎以手支着下巴,看着她吃。
他桌上的饭菜却几乎没动。不仅如此,看见她望着自己桌上的饭菜,千椎便叫侍立一旁的侍婢将自己桌上的菜食端给蒲茶。
蒲茶:……不你不要瞎误会,我并没有馋你的菜。然而她为了掩饰耳朵好转的事,仍不能开口拒绝,只能滑稽地做着手势表示自己已经饱了。
吃完了饭,蒲茶便收拾东西打算回房里去,千椎却在此时递了一张纸条给她。
蒲茶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往后这院里若有人生病,便交由你来看。”
她看了看纸,又看了看千椎。
他面色沉着得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她可是才看了几个月的医书,又只依着王太医的医案给他和自己施过针,就敢真拿她当大夫了?
千椎提笔又写了些字。
“纸上得来终归浅,当知此事要躬行。”
原来是要给她机会试一试。蒲茶看着,心里难免有些跃跃欲试,毕竟看了许多书,还只拿自己和千椎练过手。
“要是看错了怎么办?岂不是草菅人命?”她回道。
“何须如此自轻?何况外院也有大夫,但凡你看过的,再叫他看一遍,便是有误,也有人勘误。”
提起外院的大夫,蒲茶便只想揍他狗头。
前日管事说他病了,请她去看看。其实这狗男人根本就没有管事说的那么严重,就是哄她去看他。她进屋时,他倒是一脸虚弱的样子躺在床上,可那双眼睛太亮了,丝毫不像病人。
她本着医者之心,认认真真给他把了脉。三爷爷教过她一些基本脉象,她捏着他的手摸了好几遍,丝毫没觉得他脉象有什么奇怪的,便疑心他是骗自己。
于是起身写药方时,她假装被凳子绊住了,猛地往地上倒下去。这“病弱”的狗男人神速起身,把她稳稳地捞了起来,那力道简直了,当时他脸上的虚弱也全没了。
他没有立即放开她,抱着她顿了片刻,直到她抬手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才松手。
尔后他假咳了几声,掀开被子,躺回床上装病人。
当时的蒲茶:……
想提把刀把他狗爪子给砍了。
管事殷勤地奉上纸笔请她写下脉象和药方。于是她就随手给他写了个吓死人的绝症,还写了一副能吃死人的药方。她还记得把纸递给管事时,管事脸都白了,额上隐约还有几滴冷汗。
这外院大夫过于好使,哄她探病时不能进内院,拿下人给她示好就没什么不可以了。这示好之意过于明显,蒲茶当然知道这好处不会白白给她,可这等好处又挠得人心痒不已。
“你这样帮我,我也不会答应你的。”她写到。丑话还得说在前头,否则若是轻易答应了,后面还是自己吃亏。
千椎委委屈屈地回了一句:“孤在你眼中是这般计较之人?”
写完,他还十分委屈地看着她。
年过三十的老男人了,一向像是冰窖里刚搬出来似的,竟然好意思做出这幅不要脸的委屈状。更可怕的是,他做出这番表情,居然也并不让人觉得违和。
蒲茶顿时觉得自己从前认识的怕是个假的千椎。
她面对如此犯规的千椎,果断点了点头。
他这人心里没点儿数么?他要不是计较之人,早就不知道上哪儿凉快去了。
千椎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觉得她的直白偶尔也会有些煞风景。
“不错,孤确实有所求,但并非你所想那般,只是要你从明日起,一日三餐均陪孤用膳。”
他十分坦然地将自认为十分简单的要求呈现给她看。
只是陪他吃饭?
要真只是这样,蒲茶倒没什么所谓,反正已经陪他吃了这么久的午膳。她只是不大相信他是这么安分的人。
毕竟前日还装病占她便宜。男人的腰身和女人不同,硬邦邦的,掐一把都费劲,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只是用膳么?依旧是分桌而食?”她把自己的不信任摆在了台面上。
千椎脸色顿时就难看了些。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在纸上写下:“不错。”
“写清楚。”蒲茶将纸往他面前推了推。
这相当于让他自己写一份契约,千椎的脸色更难看了。
蒲茶将双臂抱于胸前,挑了挑眉。
不愿写就算了。
以他们这些时日培养出的默契,读懂这个眼神对来说而言轻而易举。
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有能在千椎面前拿乔的一日,蒲茶若是有尾巴,只怕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然而她拿乔的样子也如此好看,同她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模样一样可爱。
千椎又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又提起笔。
依着蒲茶的要求写完还不算,蒲茶又端了个印泥搁在他面前,示意他摁手指印。
千椎:……
他默默地摁下了手指印。
虽然都是蒲茶自己提出的要求,但看到他居然全部都依着她的指令一一做到时,蒲茶仍是忍不住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这个狗男人好可怕!
这份契约她不想要了!
蒲茶:好可怕!这份契约不敢要了!
千椎:孤写了你就必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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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太忙,加班空隙摸鱼码字
么么耐心等待的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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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这份契约她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