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眼前的黑暗渐渐消失,耀眼的光束刺痛着眼底每一个细胞,尉迟凌霄有些不太适应的用手挡了一下,这才发现他可以动了。此时的他正悬浮于空中,与其说是悬浮于空中,倒不如说是浮在水晶球里,水晶球四壁与外界隔绝,透过水晶球壁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世界——蝶满花间,却不似原野;根盘错节,却不似地底;藤蔓缭绕,却不似山林;流水叮咚,却不似河畔。唯一感到真实的莫过于头顶的那片蔚蓝。这个不大的空间,却说不出它的美,道不尽它的奇,鉴不完它的秀。
渐行渐近的谈笑声将尉迟凌霄拉回现实,藤蔓被人拨开的一刹那,尉迟凌霄看清了来人,是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男子正拉着钟离娴的手亦步亦趋的朝水晶球方向而来。紧跟在另一个‘尉迟凌霄’身后的钟离娴脸上挂满了笑意,整个人沉浸在幸福里。水晶球里的尉迟凌霄有些不知所措,失踪月余的钟离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外面那个‘尉迟凌霄’又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他?而他又是被谁抓到了这里?抓他目的何在?一系列的问题搅得尉迟凌霄脑袋生疼,还未想出问题的答案,却对外面二人的说话的内容,饶是震惊。
“凌霄,要是一辈子都能这样该多好……我们不逃了好么,每次出逃被他们抓回来后你都会受很重的伤,然后好长一段时日都见不到你,那段时日我都吃不下睡不好,你可知我有多担心我你的伤势,这几个月你大大小小受的伤不下十次,你不心疼你自己,但我看着难受。”说话的正是许久不见的钟离娴,月余不见钟离娴清廋了不少,单薄的身子在微风中摇摇欲坠,苍白的脸上几道泪痕划向泛白的嘴唇,然后一滴一滴滚落到地上,这让被困在水晶球里尉迟凌霄有些心疼。
那人转过身,与钟离娴面对面站着,抬手拨开钟离娴额角的发丝,又用拇指一点一点将眼泪拭干,低下头很是温柔地说道:“娴儿,毕竟现在我们都是阶下囚,虽然我们可以在指定范围任意走动,但我希望我的娴儿自由快乐不受半点委屈,所以我们一有机会就要离开这里。”说着轻轻咳嗽起来,脸上满是不甘与悔恨,接着又说道:“是我无能,不然亦不会被困于此那么久,让娴儿吃了那么多苦!”
钟离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委屈,真的,有你在的地方我就不委屈。”说完钟离娴便扑到那人怀里,双臂紧紧搂着那人的腰,那人迟疑了片刻,也顺势回抱回去。
水晶球里的尉迟凌霄见到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抓狂,嘶吼着拼命想冲出来,奈何被水晶球‘束缚’了手脚,尉迟凌霄又踢又踹又打又撞,奈何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水晶球表面纹丝不动。换心导致的虚弱让他异常懊恼,到底是谁趁着他虚弱之际将他绑到这里?他的行踪又怎会暴露?圣殿山弟子难道与妖勾结?而唯一知晓他回到圣殿山的就只有宁渊,他被掳走时宁渊的惊呼不像是与妖相识。难道他自下山起就被某妖盯上了?唯一盯上他的而他又知晓的妖也就流觞、狼逸飞,可二人功力尚浅,做不到悄无声息地接近敌人,而掳他的人身上的香味似曾相识……
钟离娴被掳到此处究竟多久了,为何只是失踪了月余,却在钟离娴口中已是几个月,难道这里不是人界,而是妖界?听着钟离娴的意思掳走他的人至少在妖界有一方势力,不然也不会用‘他们’这个词了,难不成是冲着聚凝珠而来,可两个‘尉迟凌霄’都被掳来了,幕后之人怎就没起疑心?为何还要他看到这一幕?尉迟凌霄思来想去也寻不到问题的答案,气得在水晶球壁上重重挥了一拳,大概这边的响动让‘尉迟凌霄’察觉到,那人侧过头挑衅的看了一眼水晶球的方向,将怀里的钟离娴拉开,低头吻了下去。
水晶球里的尉迟凌霄彻底懵了,钟离娴被他人染指了,他却不能阻止什么,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的‘无动于衷’今后也许将会成为钟离娴的致命一击,他已经对不起钟离氏一族了,更不能让处处为他着想的钟离娴陷入这般不堪的境地,他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至少他为这一刻努力过。尉迟凌霄的怒火一下子飙到最高,不停地向水晶球外冲撞,使得整个水晶球开始有移动的趋势,这一举动引得那人的不满,在钟离娴看不到的位置,从指缝弹出一道金光,水晶球里的尉迟凌霄就再也动不了了。
本以为那人的闹剧结束了,不想那人却将吻得满脸通红四肢无力的钟离娴打横抱起放到离水晶球最近的花丛里,开始慢慢剥开外衫,解里衣的盘扣。水晶球里的尉迟凌霄死命地大喊,却发现声音根本无法传到外界,绝望悄悄占满整个水晶球,而这种绝望的滋味也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吻懵的钟离娴终于回过神来,用手捂住羞红的脸颊,道:“凌霄,这样不太好吧,会被别人看见的……嗯……”那人没有回话,低下头吻住钟离娴的嘴,两人便在花丛中撕扯翻滚……
水晶球里的尉迟凌霄气得两眼发红,恨不得冲出去将那人撕烂,可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不堪的声音在水晶球内不断缭绕,一遍一遍穿透耳膜,狠狠刺激着尉迟凌霄。与钟离娴成亲以来二人相敬如宾,没有做过任何逾越雷池之事,他怕有一天想明白了却真真害惨了钟离娴,从他去到幻界洗髓池那一刻就注定不能和凡人女子有所瓜葛,他不能重蹈母妃覆辙,至少现在不能,他这么拼命想要换心,为的就是打破世俗的成见,可如今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可笑又可悲!
尉迟凌霄突然忆起初到帝都遇见的那个在湘竹水榭里满脸落寞的蔚岩诺,那份落寞,那份酸楚,直至现在才完全明了。不够强大,只能身处被动的局面;不够强大,只能任人宰割;不够强大,谈什么保护自己所爱。
那个名唤钟离娴的姑娘,娶她就是一场政治‘联姻’,即便不爱她,可自娶她之日起,他与她之间便存在责任,而这份责任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好好履行。与钟离娴同在的每个日夜,她总顶着那份假装而来的幸福,笑盈盈的展示给所有人,就因她的善解人意她的忍让,才让她心底的苦涩生根发芽。在看到她与‘尉迟凌霄’亲密无间时,才明白钟离娴要得很简单,哪怕是偶尔流露出的一抹温柔,哪怕一句简单的问候,哪怕一个拥抱……也许钟离娴和那个顶着‘尉迟凌霄’脸的人即使被囚禁她也是幸福的,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对于钟离娴而言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所以才会轻易陷入那个温柔的陷阱无法自拔。
良久一切归于平静,花丛中的钟离娴却嘤嘤的哭了起来,拉着那人的手臂说道:“我一直都知道娶我非你本意,是我逼着你让你娶我的,你对我甚至连喜欢都谈不上,本想着有一天你会为我所做的努力有所改变,然后接受我,直到我发觉你看向我的眼神总是陌生又冷漠的时候,我才彻底明白了,可我不想把我争取到的‘幸福’被人当成笑话,所以每天我都强颜欢笑,我以为这一辈子你也不会对我温柔,更不会碰我,可是……我现在很开心,即便是一场幻影。”钟离娴一面说着一面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她的努力终于有所回报了,这些话本想着让它烂在肚子里,可如今已经不需要了,突然感到异常的轻松。
那人听罢愣了良久,然后缓缓侧过头看向水晶球的方向一脸厌恶,眼底弥漫而起恨意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随后转过头一脸温柔地看向钟离娴,用食指按在了钟离娴的唇上,问道:“娴儿,唇上的触感可真?”
钟离娴点了点头,可眼角的泪还是流了出来。
那人小心的帮钟离娴穿好衣服,确认过裙摆上留下的落红时,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便扶着钟离娴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尉迟凌霄恨得牙痒痒的,只盼着妖心能早日接纳他,倘若不是换心导致身体过于虚弱,这个困他的水晶球早就成为一堆碎屑,根本不值一提,有朝一日,定将顶着‘尉迟凌霄’脸的妖物挫骨扬灰。
之后的日子里,那个‘蔚迟凌霄’照旧带着钟离娴到此处溜上一圈,或是当着蔚迟凌霄的面行不齿之事,而蔚迟凌霄为了能早日逃离水晶球的束缚,一门心思全在修炼上,充耳不闻,更无暇顾及水晶球外的‘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