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19章 暗漓城（二）

不多时一个鬓角斑白的老者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蔚染柒，便问一旁的百里墨云：“这是谁家的孩子？”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小蔚染柒身上，然后又不满地说道：“赶快送走，圣殿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套上衣服就能来的地方！”语毕坐到了主位上，打开书册，不再理会其他。

“陈师叔，他是蔚染柒，大梁七皇子，师尊让我把他领到您这上课的。”百里墨云刚说完，众人面色一僵，停下手里的动作，惊恐地看向小蔚染柒。

被称作陈师叔的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册，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师尊现在做事越来越让人理解不了了，这么不靠谱的事都做得出来，百里墨云你作为他的大弟子是时候劝劝了，不然圣殿山迟早要乱套。”说完鄙夷地瞅了一眼蔚染柒，随即整理了下桌面上的书册，又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说道：“蔚染柒，还不找个位子坐好！”说完将书册重重砸在桌子上，然后便开始了讲解课业。

小蔚染柒找到一个空位子刚坐下，周围的人迅速把桌椅移开，小蔚染柒僵了两秒，眼中泪水不停地打着转转，就在难过得要哭出声时，百里墨云抬着桌子坐到了小染柒身侧，拿起衣袖为小染柒擦拭眼泪。

这一天对于小蔚染柒来讲相当难熬，他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所有人都针对他，然后说一些不堪的言辞数落他，虽然百里墨云出面阻止，但所有的话语却深深地烙在心底。

小蔚染柒流着泪默默跟在百里墨云身后回到了寝屋，积压在心底的悲伤在踏入宿寝屋后全部爆发了，百里墨云关上门，看着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奶娃，心骤然一沉，蹲了下来，将小蔚染柒搂到了怀里，轻抚其背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是师兄考虑欠妥，让你受委屈了。”百里墨云觉得只要蔚染柒待在他身边，有了他的庇护至少能少受一些罪，因此央着师尊许久才得到首肯，将其带在身边。不过就着而今的情形来看，似乎并不现实，师兄弟们对蔚染柒的成见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化解的，也不知师尊为何将他带到圣殿山后便不管不问了，不然也不会是这个局面。

呆在百里墨云怀里的小蔚染柒哭得更凶，死死拉住百里墨云胸前的衣服说道：“我没有不祥，我不是妖孽，我没有要害人，百里师兄可不可以不要像他们一样。”此时对小蔚染柒而言，百里墨云就是救命稻草，是承载希望的浮木，他就想这样抓着一辈子，然后一辈子待在百里墨云怀里，这样他能稍微心安一点。

听到这话，百里墨云只得将小染柒搂得更紧，轻轻拍打着后背，渐渐哭声变为了抽噎，百里墨云有些担心怀里的奶娃会哭晕过去，急忙拿起一个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拨浪鼓摇了起来。

“染柒不哭，要再哭下去，师兄就不把你母妃捎的东西给你了。”百里墨云一边说一边将拨浪鼓摇得咚咚直响。

听到‘咚咚咚’的声响，怀里的人抬起头好奇地看向拨浪鼓，勉强扯出一个的不难看的笑脸，伸手就去拿拨浪鼓用力摇了起来。

小蔚染柒摇了一会拨浪鼓，突然带着抽噎声问道：“母妃他们为何从来不上山看我？”说完放下手中的拨浪鼓，看向百里墨云一脸急切。

百里墨云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知该如何告诉眼前这个三四岁的奶娃其身份背后的故事，也不知该如何将其被生父下令烧死一事说出口，大梁帝对蔚染柒有的似乎只是厌恶与恐惧，不然不会让蔚染柒在圣殿山无名无姓生活了几年。

小蔚染柒见百里墨云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不说话，酝酿了一阵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哭着说道：“是不是他们不要我了，是不是像师兄师姐说的那样，他们不要我这个妖孽？”

百里墨云一听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的父皇母妃是很厉害的人，所以不可以随意上山看你，他们希望你成为一个洪荒上屈指可数的大英雄，所以才把你送到这里来。也希望你以后也像他们一样厉害，他们没有不要你，不然这拨浪鼓哪来的，他们还让师兄每年都去拿你的生辰礼物，让你在圣殿山一门心思学艺，心无杂念。”百里墨云也不知这哄小孩的说辞能否让蔚染柒信服，现在告诉蔚染柒一切未免太过残忍，而且蔚染柒也不一定能理解，还不如就这样浑噩地过上几年，等他弄清事情的原委，再把这一切告诉蔚染柒。

自此以后小蔚染柒再也没问过这种问题了，之后在圣殿山日子便更加刻苦努力，为的便是要成为洪荒之上的盖世英雄。

场景一转，已然是几年后了。

蔚染柒除了必修的课外，有空就到师尊那学习功夫，其余时间便一个人温习功课，但最近的一门药理课却深深吸引了蔚染柒。闲暇之余，小蔚染柒就会拉着百里墨云在屋里捣弄各种药草，然后逼着百里墨云涂抹他配制出来的药膏。

于蔚染柒而言，师尊是圣殿山除百里师兄以外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了，可是这样的人却不长命，虽然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蔚染柒心中却有不甘，他即医不好百里师兄的脸，也救不回师尊的命，自此之后，蔚染柒更加努力钻研课业。

很快蔚染柒和百里墨云以优异的成绩升入了九重殿，而九重殿的藏书阁便成了蔚染柒时常出没的地方。凭借藏书阁的书，蔚染柒的医术进步神速。

十五岁那年，蔚染柒又将百里墨云堵在了房门口，笑眯眯地说：“师兄把面具拿下来，让我看看，我好根据情况配药。”

这些年百里墨云早就习惯了被蔚染柒抓到强行试药，因此被逼到墙角时很不情愿地摘下面具，染柒目光在百里墨云眉心停留了好一阵，伸手摸了摸眉心的疤，又将百里墨云拉到书案前，执起笔架上的毛笔蘸了点朱砂，就在眉心的位置勾画起来，又取来铜镜递给百里墨云，指了指百里墨云眉心位置说：“喏，这就将疤盖住了。”说完很是得意的离开了，留下望着铜镜愣愣出神的百里墨云。

蔚染柒揣着新配制药膏来到百里墨云的门前，整洁的屋舍空无一人，坐等了一个下午，不见有人回来，一打听才知道百里墨云到大梁做国师去了，蔚染柒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他的住处。

百里墨云这些年是否已经厌烦了故而不辞而别，想到曾经的时光，蔚染柒便打算下山问清楚。

蔚染柒突然走过来拽住蔚迟凌霄的衣袖说道：“当了那么久看客，不如陪我下山寻百里师兄吧。”说完就拉着蔚迟凌霄的手飞奔出门。

蔚迟凌霄也没反抗，顺势就跟着蔚染柒朝山门奔去。他在暗漓城所见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在圣殿山发生过，暗漓城将他的伤疤揭了又揭，那些不堪的回忆顺着眼前的一切全涌了出来，他不知要如何离开暗漓城，也不知眼前的蔚染柒要将他引到何处，他突然意识到他在暗漓城是有多被动，大抵被困在暗漓城中的回忆里走不出来了。

走至一重殿外的石阶时，蔚染柒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蔚迟凌霄感觉到蔚染柒的颤抖，蔚染柒的手突然十分用力握住了蔚迟凌霄，蔚迟凌霄很是诧异，侧头却见蔚染柒渐渐的淡去，最终消失在空气里。

蔚迟凌霄努力想要留住消逝的身影，怎奈消逝的过程太快，而石阶的下方却出现了另一个‘蔚迟凌霄’，以一种仇视的目光看向他。

蔚迟凌霄冲那人笑了一下，那人并未理会，只是提起剑一个闪身朝蔚迟凌霄刺来，蔚迟凌霄一个偏头躲开了那一剑，地上顿时散落了一些斩断的发丝，蔚迟凌霄见局势不对，也拿出了长剑，可对方根本不给还击的机会，剑路一改，直刺蔚迟凌霄的心房，蔚迟凌霄用剑一挡退了数十步，倚靠在石壁上。

另一个‘蔚迟凌霄’招招致命，每一招都快准狠，经过一番打斗，石壁上的蔚迟凌霄衣服被划开了无数条口子，蔚迟凌霄明白眼前的人也是他本人，可他却不忍出手伤害。

另一个‘蔚迟凌霄’见石壁上的人并没有动杀念，露出诡异的一笑，将手中的软剑掷于石壁之上，摊开双手朝石壁方向推出一掌，石壁上的蔚迟凌霄一跃而起一脚蹬在石壁上，借石壁之力飞身跳开数十丈远，石壁在他离开的瞬间裂开了无数条口子，碎成小石块滚落下来。

蔚迟凌霄庆幸他及时躲开这一掌，如若不然五脏俱损性命堪忧。此时的蔚迟凌霄再也不想坐以待毙了，抬起长剑刺向另一个‘蔚迟凌霄’，而那人立在原地不曾有任何动作，见离长剑一公分时，竖起两指将剑夹在指缝中，催动内力将长剑折成无数段，蔚迟凌霄还未收稳身形，另一个‘蔚迟凌霄’一掌就拍在了胸口，动作之快，令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