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18章 暗漓城（一）

在半空中的蔚迟凌霄这才察觉到树皮老脸是有两面，而且正反两面一模一样，唯独透过眼睛看到的景象不相同，灵光一闪，带着狼逸飞便向树皮老脸的眼中跳去。

穿过眼睛，两人就来到了一块草地，而正前方便是暗漓城。

将狼逸飞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蔚迟凌霄也躺倒在地上望着幻界这片碧蓝的天空。他不知接下来的究竟会经历什么，暗漓城内狼逸飞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就只得靠他自己，也不知以他现在的身份暗漓城、鹭鸢城会给出怎样的考验，只期望能顺顺利利地去到幻都，不然以他不尴不尬的身份恐怕哪儿也待不下去，狼逸飞、流觞能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一世，只有强大了才能在洪荒乃至妖界拥有一席之地。

许久过后，狼逸飞渐渐恢复了意识，坐起身，见不远处的城池有些惊讶，推了推一旁假寐的蔚迟凌霄说道：“凌霄兄我们是怎么离开凤栖城，本少主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说着拍了拍有些混沌的脑袋。他只依稀记得被一张类似的面具的东西给撞到了地面上，闭眼前一堆丑八怪正试图打破结界，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蔚迟凌霄没有理会狼逸飞保持着假寐的动作不动，休息的差不多二人便踏入暗漓城。

暗漓城中呈现的景象与凤栖城截然不同。曲折的河流绕城而过，乌瓦青砖红墙的府宅散落在河道的两侧，花间佳人扑蝶赏花，柳堤下的才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吟诗作对，乌篷船里佩剑的男子斜倚船舷闭目垂钓，商贩匆匆走过石拱桥……

暗漓城一派祥和之气，狼逸飞有些担心暗漓城的背后会不会如凤栖城一样暗潮涌动，转过身刚想问，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才忆起暗漓城外蔚迟凌霄的话，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照话去做了。

蔚迟凌霄刚步入暗漓城，眼前的景象便转换成了圣殿山脚下，而他的身后已然没有了退路，每迈出一步，脚后的路开始陷落，陷落的地方就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沟壑，蔚迟凌霄只得拾阶而上，向圣殿山九重走去。

穿过重重山门，脚步停留在七重殿外的白玉石门外，此时的七重殿是唯一有人的地方，宽敞的剑舞坪上站满了圣殿山弟子，人人手持长剑，剑法如行云流水般在空中挥舞着。

剑舞坪的一个角落，一个两三岁的奶娃提着木剑也跟着众人挥舞起来，虽无章法可言，但看得出他很是努力。

不多时，众人散去，那个小奶娃依旧挥舞着木剑，一个回旋踢，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怎奈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手心也擦破了皮，小家伙的眼里泛起了点点泪光，蔚迟凌霄有些心疼，正欲上前，几个年长的弟子围了过来。

“小师弟，麻烦你用点心好么，每次都被你拖累。”不知是谁伸手推了一下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家伙额头，小家伙向后仰去，在地上做了几个后滚翻，仰躺在地上停了下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一个连考核都过不了的小屁孩，上山那么久居然连名字都没有，都不知师尊是怎么想的，你这种爹不亲娘不爱之人也配呆在圣殿山。”说完几人大笑着离开了。

蔚迟凌霄捂住胸口，一个深埋心底的记忆被唤起，看着那个脸上挂着泪珠的小家伙，心中的痛更甚。自入得圣殿山以来，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特殊身份’，圣殿山作为洪荒斩妖除魔的大门派，居然收了一个妖孽为徒，这岂不违背了圣殿山建山建派的初衷。‘天生异象，必出妖孽’洪荒之上对于此等事情还是比较避讳的，倘若不是德高望重的师尊再三保证，恐怕他也活不到现在。

他作为大梁的七皇子，自出生起便被世人所抛弃，他的生父大梁帝蔚岩诺至始至终都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连一个名字也未曾给他取，不若百里墨云下山再三要求取名，恐怕大梁帝蔚岩诺至死也不会给他一个名字，而他作为大梁皇族成员，‘闲杂人等’是不便为他取名的，他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也正因如此，他在圣殿山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蔚迟凌霄见眼前的一幕心底一阵抽痛，大步上前，不远处的小家伙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冲他摇摇头，提着木剑跑开了。

蔚迟凌霄立在那里望着小家伙离开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早已安静的剑舞坪又开始热闹起来，圣殿山弟子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晨练，小家伙依旧在那个位置上舞剑。

剑舞毕，所有人围了上来，指着小家伙的鼻子就开始谩骂起来：“你这个祸害，扫把星，百里师兄刚和师尊出关，就为你的事偷溜下山，现在还在祠堂受罚。”

“真不知为何要与这种半……为伍，你这种……简直毁了圣殿山在洪荒的清誉！”

“一个资质平平，不在一重殿学学规矩，破格跳到七重殿，居然就是为了拖累大家？你什么居心啊？你心肠也太歹毒了，好歹也算半个人！”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在为百里墨云打抱不平。

蔚迟凌霄站在原地却开始自责起来。这些年来，百里墨云为他挡下多少责罚，为他的事在长老师尊前做了多少努力，以至于早就习惯了百里墨云默默地付出。面对百里墨云突然离开圣殿山做了大梁国师，他居然会认为百里墨云背叛了他们的誓言，回到大梁故意疏远百里墨云，甚至拿流觞去搪塞百里墨云的问责，现在想想那时的百里墨云该有多难过多失望，倘若有朝一日离开幻界，定上门去赔礼道歉。

小家伙似乎还未搞清状况，便被此起彼伏的责备谩骂声萦绕，一旁的蔚迟凌霄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扯过带头弟子的衣领，却发现抓了个空，似乎此刻的他根本无法伤害这里的人，他的存在也只有眼前挂着泪珠的小家伙知道。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早课！”听到百里墨云的声音众人立刻毕恭毕敬地站好。

十七八岁模样的百里墨云走至小家伙面前蹲下，用手擦拭小家伙的眼角的泪，可小家伙见到百里墨云的脸时，将手推开，哇得哭了出来，百里墨云有些尴尬，站起来对周围的人说：“他叫蔚染柒，大梁七皇子，是师兄疏忽，抱他回来时，忘了问大梁帝了，以后大家不要欺负他了。”说完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临走时还让小家伙收拾一下，明天随他上八重殿。

百里墨云走后，众人都十分诧异这个小家伙突然有了一个他们不能惹也不好惹的身份，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有些恐惧地看了一眼小家伙也就是小蔚染柒一眼，愤愤然地离开了，而小蔚染柒却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切。

再见百里墨云时脸上却多了一块金色的面具，大概因为昨天的事，百里墨云有意和小蔚染柒保持着一段距离，小蔚染柒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迈开小短腿小跑到百里墨云的身侧，拉住百里墨云的两根手指，又怕被甩开，另一只手则死死捏紧百里墨云的衣角，百里墨云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十分困惑，有些不知所措，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弯腰握住小染柒的手，踏上石阶。

百里墨云将小染柒领到一间摆满桌椅的屋舍，屋里坐着八重殿的弟子，见到百里墨云手里牵着的小蔚染柒时，全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小蔚染柒招了招手，有的则是直接走过来伸手要抱小蔚染柒，小蔚染柒有些害怕，躲到了百里墨云的身后，见状，大家觉得无趣又都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百里师弟，这么可爱的小奶娃，你从哪拐来的，不会是你昨个偷溜下山拐上来的吧。”离百里墨云较近的师兄打趣道。

百里墨云将小染柒从身后拖了出来，推到身前道：“他以后便是咱们的小师弟，来染柒给师兄师姐们打个招呼。”

小染柒立在当场不动，低着头，手指在胸前胡乱绕起了圈，所有人都期待着小染柒开口说话，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大家有些失望，道了句害羞的小家伙便忙起各自的事情了。

“百里师弟你怎么把他领到八重殿，要让长老们知晓了，恐怕这一个月你也别想进入课堂了。”说这话的一个师姐很是担忧地看向百里墨云。她从百里墨云一进门就留意到跟在身后小蔚染柒异于常人，考虑到圣殿山门规，不得已问出了口。

众人一听，察觉到话里有话，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小蔚染柒身上，皆是一惊，不是有人出言提点都没注意到小蔚染柒的特别，都在感慨被表象迷惑了，这可是圣殿山的大忌。

百里墨云见此忙说道：“是师弟考虑不周，他在这里不妨事，这事自会向大家解释清楚的。”于是起身抱歉得向众人鞠了一个躬。

小蔚染柒听到一旁的师姐这么说，便紧紧贴着百里墨云站着，眼里还有未滚落下来的泪珠，小手死死拽着百里墨云的袖口，瑟瑟发抖。

正要解释的百里墨云察觉到小蔚染柒的恐惧，微微侧过头，轻轻将其眼泪擦干，说道：“染柒不怕，凡事有师兄在。”说完慢慢坐了下来，将小蔚染柒抱到腿上不停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