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143章 太阴山地底

尉迟凌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一路东躲西藏的尸蛊王。只是追赶到之时，却是在一个幽深晦暗的山洞里。

尸蛊王将百里墨云丢进了山洞尽头一个足有一丈宽的地缝里，然后低垂着脑袋，攀上岩块，迅速隐进了岩缝里。随着尸蛊王攀爬的动作，惊出了整个山洞的血蝙蝠。对鲜血的狂热使得如饥似渴的血蝙蝠成片成片朝着尉迟凌霄压了过来。

尉迟凌霄顿感回天乏术。他不知地缝深几许，一面要避开迎面而来的血蝙蝠，一面又要将倒挂在身上饮血的血蝙蝠甩开，一面还要朝着地缝移步，所有动作在此刻都显得异常艰难。

地缝处没有传来百里墨云落地的声音，这让原本惴惴不安的尉迟凌霄更是如坐针毡。此刻就怕百里墨云没被尸蛊毒毒死，倒是先被摔死摔残。想着尉迟凌霄举剑挥向血蝙蝠的力道又狠上了三分，快速来到地缝处，纵身一跃而下。

地缝比外间的山洞还要暗上几分，血蝙蝠并未追随着尉迟凌霄的脚步而来。落入地缝的尉迟凌霄只觉得和血蝙蝠一战损耗了不少精力。浑身上下不是咬伤就是被血蝙蝠抓伤，不过好在地缝是垂直向下的，中间也没有什么凸起的岩石岩块，不然到了地缝底下还不缺胳膊少腿。虽一路下来也算平顺，但还是被擦伤了不少地方。

地缝给人的感觉却是深不见底，尉迟凌霄有些担心百里墨云的安危，借着可以摸蹭的石壁一个用力加快了下落的速度。尉迟凌霄远远地看到正下方的位置上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尉迟凌霄想着这该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越是靠近火光，尉迟凌霄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

还未寻出火光附近的蹊跷，尉迟凌霄便被隐匿在黑暗中的网兜稳稳地接住，只见网口随着挣扎的动作一收，一脸错愕的尉迟凌霄便被困在了网兜里。而下方的火光随着网兜晃动骤然一暗，四周变得漆黑无比，尉迟凌霄只觉网兜另一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收线，然后便向死狗一般被拖着走了很远。

所见的火光不过只是一个障眼法，目的只在迷惑来人，让人掉以轻心。可是既然不想让人寻到地缝中暗藏的玄机，就该撤去所有的网兜火烛，让落入地缝的来人在彻头彻尾的黑暗中满怀恐惧地落入地底直至摔死，何苦还要有这么一出。不过，所有的答案，都随着尉迟凌霄的出现尘埃落定。

尉迟凌霄晕晕乎乎地被丢在了一个灯火通明的石洞内，尉迟凌霄有些不太适应这种亮度，毕竟在黑暗的环境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好一阵过后尉迟凌霄才发现身上的网兜早已松散开来，身边围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熔岩雕砌的石凳上靠着昏迷不醒的百里墨云，脸色却比之前好太多。

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老者捋着胡须仔细打量着尉迟凌霄，然后又与身边的其他几个老头窃语了一番，这才领着众老头回到围着石洞而设的石凳上坐好。老头的地位在他们中间非同寻常，其余之人也是毕恭毕敬跟在其后。只见老头沉思了一阵问道：“谁把苍黎放出去的？”目光扫过落座的众人。

所有人互望了一眼没有回话，石洞内一片寂静。

良久一个白衫的络腮胡老头缓缓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一言彻底打破了石洞的安静，“族长，如今后继已无人了，局面如何相信大家都心里清楚，倘若有个万一，那么我们便是千古的罪人了！”

挨着族长左手边落座的青衣老者有些不满白衫老者的说辞，拍着石凳上的扶手，略微不满地说道：“风长老，即便如此你也该知会大家一声，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苍黎放出去，若有个闪失，我们的罪就更过了！尚且如此，你让苍黎出去带了一个什么人回来，你觉得他能帮到咱们？他连自身都不保，而且一来还是两个！”说着冷眼扫过双目紧闭的百里墨云。

“木长老说话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将苍黎放出去未经族长同意是我的不是，可我也只是让苍黎出去寻一个道法高深的人回来，怎料苍黎会将这人带来！”风长老一拂袖，坐了下去。

木长老刚要说话，被一旁的秀金袍子的老者抢先了一步，“事已至此，大家都少说两句。”

“金长老这是要坦护着风长老！”木长老恶狠狠看向搭腔的金长老。

金长老正欲解释，却被不远处的风长老一个眼神制住，甚是不满地落了座，看向满脸阴沉的族长。

身着月白长袍的族长早已失了耐心，厉声喝道：“够了！难道要外人看去笑话！”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都噤声，端坐在石凳上看着地上不明所以的尉迟凌霄。

尉迟凌霄缓身坐了起来，问道：“梵天可在此？”说完环视四座一周，似乎并未有人脸色有变，所有人表现得仿佛所提之人与自身毫无瓜葛。

“梵天可是那人？”族长说着示意尉迟凌霄看向百里墨云所在的位置。

尉迟凌霄摇了摇头。这些个住在地底深处的人来头都不小，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操控尸蛊王为其做事，而且气度谈吐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既然‘金’‘木’都是在处，那么‘水’自然也是其中的长老之一。元清境内，血族兴许预料到他能寻到梵天，所以这才让他带话，不然亦不会只是道出个人名。血族言下之意似乎及其简单，那便是梵天不愿归来，刚才那话，梵天自然不会主动承认，况且到了人界，改名换姓理所应当，可是这番推测，逻辑上又有诸多不是。元清境内，关乎金木火土的石像被毁，而‘水’却是依靠着上古神全身而退，这里应该仅是一个巧合，其实根本没有梵天。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抱着侥幸心理换了一种方式，小心翼翼地问道：“水长老可在？”

听罢此话的众人互望了一眼，没有吱声。

“纳塔族长老可不是遵照五行来的。”

不知是谁岔了那么一句，让心存念想的尉迟凌霄彻底绝望了，不过‘纳塔族’几个字却着实提起了尉迟凌霄的兴致。

纳塔族被灭一事，洪荒大概知晓百余年了，当然这不包括阑岭之下的纳塔族地。刚才那人口中所提的纳塔族会是阑岭下逃亡至此的吗？但一想到赫连陌对东临国主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猜想那片族地的人应该全死于非难，那么这又会是哪个纳塔族呢？倘若此时问询他们有关纳塔族之事，会不会勾起他们心中的不快，继而杀人泄愤？

“那么敢为诸位前辈，这里究竟是何地方，为何将在下师兄掳走？”尉迟凌霄说着走到百里墨云跟前探了探鼻息。

百里墨云气息几乎微不可闻，尉迟凌霄只觉得此生不精医术便是最大的失败。唯今救不了当初带他离开火海的百里墨云；救不了与他一同躲避在山中寻求自保的百里墨云；更救不了为他默默付出一切的百里墨云……想到这心底难过异常，只在刹那忆起那只拜读过鬼医《医典》的九尾灵狐——流觞。

“这里是太阴山地底。”

传闻太阴山中便有通往冥界的入口，只是从未被人考究过。

“那么前辈为何要在这里设下这样一个局？”尉迟凌霄有些好奇他们设局的目的。

“再往下，便是成片的彼岸花。”族长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忘川之际，彼岸生萧，花叶共勉，终不得见。黄泉陌路，谁掌冥河之盏，引万世轮回。奈何寂畔，觥筹煮水。千日铜樽苦，踏马觅归途，钟楼鼓乐无人祭，王侯将相一缕尘。一饮，催人泪；再饮，忘前尘。——这便是关于冥界轮回的描写。

太阴山下有彼岸，那么居于此处的纳塔族族人是在解救着误入此处之人？

冥界不愿轮回的魂魄，只要吸足了阳气，找到顶替轮回之人，便可在冥界往生。为不打乱原定的秩序，冥界并不允许活人在此走动，故而阳寿未尽之人即便到得太阴山也未必寻得到冥界之门所在。

族长见尉迟凌霄陷入沉思，恐其为此再生事端，于是便又说道：“再往下，虽有彼岸花，却不在公子所想范围内。只是为公子着想，公子亦不可过于好奇，毕竟死在好奇心下的年轻人屡见不鲜。”族长见尉迟凌霄身上所持之伤，正慢慢愈合，又见其眉心的妖气，话锋陡然一转说道：“倘若公子能助纳塔族一臂之力，无论什么纳塔族都会如实相告，但劝公子不要尝试去做一些自认为新鲜的事物。”

尉迟凌霄自然听出了纳塔族族长的警告之意，况且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底误打误撞，万一错手将纳塔族镇守的邪物放了出来，到时便是自找麻烦了。纳塔族能够存在千年之久，单是一个‘邪’字根本不足为提，何况如今事态紧急，若此时与纳塔族为敌，只会徒增烦恼。

权衡利弊之后，尉迟凌霄这才答道：“那要看在下帮不帮得上这个忙。”

“公子可听过千年前纳塔族创造出来的熠彤军，当时所向披靡，一度扭转了纳塔族惨败的局面。”族长说着话，眼中的影像好似跨过了无数的历史，回归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眼底写满了自豪，只会许久过后才落寞地回过神。

尉迟凌霄绞尽脑汁也不曾想出纳塔族族长口中的熠彤军究竟是什么，可会是那日在浮岩城出现过的无头骑兵？于是将疑问抛给纳塔族人，“可是封印在十八层地狱之下的怨灵所组成的军队？”

金长老忙说道：“正是。”

尉迟凌霄认为此事并无隐瞒的必要，如实说道：“它们曾经被人召唤出来过。”

族长捋了捋胡子，一脸凝重地说道：“果然如此！难怪那日熠彤军突然消失了片刻，梭棱石该是被聚齐了吧？”

“那时还没有，不过它们已经滋生出了思想，恐怕往后就不好收拾了。”尉迟凌霄抬眼看了看面色凝重的众长老。当初就觉得此事一旦脱离了正轨，或许就没有人能够收场了，而今看来，确实如此。

“这就是为何请公子助我等一臂之力的原因了。”

族长刚说完，石洞外回荡着打斗的声音，而且越发越靠近这边，众长老顿时正襟危坐，盯着洞门的位置。

尉迟凌霄却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毕竟刚才用华连露珠寻过流觞，而在此之前也见过凤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