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137章 离开元清境

远处的天空惊雷起，风擦过荒草卷起成片的浪潮，欢愉地朝着祭台飞奔而来。幻主定下心神，在祭台的周围结出一道结界，便飞身朝着惊雷隐现的矮丘而去。

那片荒草包裹的矮丘上，黑气缭绕，妖云密布。

不多时，矮丘上出现了一道虚影，缓步穿过荒草向着祭台而来。在与迎面而来的幻主相遇时，虚影似乎并不惧怕幻主也不绕路，而是径直从幻主身前走过，这样走法却不是擦肩而行，是直直穿过幻主，脸上透着无所畏惧的神情，步履悠然，全然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幻主缓缓侧过头，看向连绵无际的荒草，沉下脸来。六界三生在面对他之时，脸上有的只是敬畏之色，这个时候居然被区区小妖无视，却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虚影经过之时，他依稀感受到了被盗走的神祇和四面灵凡镜，也难怪会如此嚣张。

幻影没走几步，便立在原地，虚幻的身体逐渐现出了血肉，却是修炼不过百年的精魅。精魅颇为懒散地动了动胳膊，转过身看向依旧背对他而立的幻主。

精魅却是一副商人扮相，满身的绫罗绸缎将贵气凸显无疑。而立之年上下，却给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脸上透着忠厚却与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质相差甚远，心口的位置穿刺着一根肋骨，肋骨边缘嵌着一片灵凡镜碎片，神光随着精魅的动作若隐若现。

察觉到身后异动的幻主没有回身，与精魅保持着相对的距离。

精魅抬起右手，将那根肋骨从心口处快速取了出来。如若常人如此动作，恐怕早已血溅当场，可精魅却不同。精魅心口处随着手里的动作冒出一团白烟，白烟迅速覆在了伤口上，掩藏在衣料下的窟窿迅速愈合，连带着破损的衣物也恢复如初。精魅手中的肋骨暴露在空气中时，已然成了一把有稍许弧度的长刀，虽无刀刃，可那隐在暗色刀身上的煞气，却可伤人不浅。这把肋骨所制的长刀挥舞在精魅手中，幽光烈烈。

尉迟凌霄最为吃惊的便是离开元清境时见到的亡灵，只在几个不经意的转瞬，就成了精魅，元清境是否与幻界呈相反的存在？幻主既然能不被他人所伤，自然也不需要任何人相助，尉迟凌霄索性靠着青木莲祭灯坐了下来，盯着不远处的幻主。

幻主还未和精魅交手，只听炎昊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如同刮过山口的山风，呜呜咧咧从炎昊林深处刮出，绕过祭台朝着幻主而去。

尉迟凌霄险些被吹来的大风刮下了祭台，如若不是青木莲祭灯，恐怕他早已被大风刮到祭台之外的地方了。尉迟凌霄这才察觉到青木莲祭灯似乎死死钉在祭台上，除非毁了祭台，不然亦不可将祭灯拿走。

炎昊林里那面类似镜面的阻隔被人刻意打破了，镜面上不再映照着树冠，入目的却是一片了无生趣的黑暗。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着祭台甚至更远的地方。镜面背后传来了自天际尽头的嘈杂，如同置身人身鼎沸的闹市，却又飘渺空灵。

幻主的脸色随着那声巨响变得极为难看，甩开精魅，快速闪身回到了尉迟凌霄身侧，眺望着那片黑暗。良久，才一脸严肃地问道：“除了你，还有何人到过元清境？”

尉迟凌霄想也没想就答了一句：“曦闫。”

幻主听完尉迟凌霄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却也没在追问曦闫的去向，而是盯着尉迟凌霄看了好一阵，才又说道：“就没有其他人了？”

尉迟凌霄看了一眼幻主，随即将目光移到了台阶下的铜鼎旁，才折身对着炎昊林方向，脸色略显凝重，思索了片刻才说道：“还有一条受过诅咒的黄金龙。”

幻主似乎对这条黄金龙来了兴趣，原本阴郁的脸上缓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平和了一些，“黄金龙暗中没做什么吧？”

尉迟凌霄也不多想，立马答道：“只是求着曦闫让它解脱，但曦闫的意思却是自作自受，最后黄金龙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尉迟凌霄说着，眼睛却扫过荒草以外的地域。那些个瞧不见的地方会不会也如炎昊林一般，潜藏着无数的未知与危险？

精魅提着那把长刀，站在了祭台的一侧，挥刀对着阻断它脚步的结界一阵猛砍。结界纹丝不动，符文金光咋现，被结界挡开的精魅瞬间浑身散着黑气。幻主也不搭理破坏结界的精魅，目光却始终落在炎昊林上方的那片黑暗里，说道：“元清境内除了炎昊林外其余的地方都有尽头，或是海或是通天的绝壁亦或是沙漠，穿过这些地方就可离开元清境了。至于是哪，可就不好说了，也许是炼狱也许是天界的诛仙台也许是在轮回池里。”

尉迟凌霄一愣，很是庆幸当时没有乱来，不然此刻也不知在哪。也幸得青木莲祭灯将他送回到圣殿山，不然千辛万苦穿越这些地方，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恐怕也没人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青木莲祭灯倒是为他省去不少时间，倘若再要离开恐怕也得依托这盏祭灯了。

幻主悠悠然地又道：“血族地宫里一直封印着两只贪欲过重的龙。寒阳殿内的流沙下便是血族全族之血。血族有言在先，二龙却置若罔闻。虽血族之血传闻不死不灭，但世间万物终归敌不过天地法则，血族之血篡改的只有六道轮回，拖的不过只是今生来世，代价却是世人倾慕的皮囊，除非立誓于血族，不然磨尽枯骨，才算得解脱。二龙恣意妄为，如今这般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尉迟凌霄听闻幻主所言，内心却是百般惶恐，也幸得签下契约，不然便是要重蹈他人之覆辙，怎料空传的不死不灭，竟是拉长了轮回之期。

“那么，幻主可曾到过血族，才会不伤不死？”

幻主抬眼看向尉迟凌霄的眉心，然后数着祭台上的二百零七盏祭灯，许久才道：“世间万物损，本主便烟消云散。”

尉迟凌霄不太明白幻主所说，也不想做过多隐瞒，便问道：“既然拥得不死不灭，自然不会违约，那么血族那句‘回元清境铸灯’可是无稽之谈？还是血族契约有限，说这个不过无形中给他人做得提醒？不过既已铸灯，怎会另下契约？”

“待你参透不死不灭，便会知晓‘回元清境铸灯’作何解释了。”幻主说完便被炎昊林上空腾起的黑云所吸引，急切地说道：“你且暂行离开。”说着幻主手心撒出一道金粉，青木莲祭灯顿时光芒万丈。

尉迟凌霄置身光芒中，略微回首，就见一条青龙撕开炎昊林上空的缺口，一跃而出，顿时天地巨变。耳际嗡鸣，隐约间听到幻主大喊道‘梵天，将凤栖放出须臾境’，还想深究梵天是何许人也之时，便被青木莲祭灯丢到了圣殿山的污雪上。

圣殿山上依旧严寒，烈日当头，却毫无暖意。

血族地宫里本就封印着两只罪孽深重的龙，那么被困石室时，那双流着脓血眼泪的家伙会不会是那条一跃而出的青龙呢？那个时候眼底的无助与痛苦，全然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诠释出来的，可是仅在一转眼间，身上的悲悯却被暴虐孤怨所替代，所持的妖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元清境将一无是处的东西变作了望而生畏的怪物，也难怪幻主自入得元清境脸色便从未舒展过。

那盏汇聚了血族全族之血的青木莲祭灯蕴藏的神力，却是无法比拟的。祭台上隐现的符文，金木水火土的石像，亦是在护着祭台？还有那场未完成的祭祀仪式上，来自大地的三声喟叹究竟为何？灵凡镜为何突然碎裂？元清境究竟掩藏了多少秘密？而上古神族究竟为何而战？血族因何而灭？幻主终究将凤栖放于何位？凤栖的存在真的能换回上古诸神？幻主为何在见到炎昊林出现的青龙时突然放弃了对凤栖流放须臾境的惩罚？唯一被婆洛迦耶神带离元清境的梵天又是谁？又为何将其带走……

尉迟凌霄越想越觉得关于元清境的一切只会如乱麻一般越理越乱，唯一能够给出线索的便是打开血族祭台的曦闫。但似乎曦闫又在刻意隐瞒其真实身份，曦闫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才会说出七七过后二人便会对立的话？如若仅是妖王之位，恐怕这些根本入不了曦闫的眼；倘若其他，却是寻不到令人信服的理由。

瞬息之间，尉迟凌霄便被脚下的污雪黏住，全身上下被冻得僵硬无比，眉眼之间，结出晶莹的冰渣，迈开步子就听见脚下喀拉喀拉响声。圣殿山依旧不曾改变，封冻在冰面下的圣殿山弟子如今已经被冰雪掩盖了五官，留下若隐若现的衣袖。也许不久之后，洪荒之上唯留下圣殿山的名号，却无人再记得圣殿山上曾有过三千弟子。

远远有脚步靠近，尉迟凌霄闪身躲到了墙角，却见一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老者，动作迟缓地拖着一捆细柴，迎着风雪朝着百里墨云曾经的厢房走去，尉迟凌霄却认得老者束发的簪子，心里却不住的难过，靠在墙角目送着老者入屋，难道入元清境之后，便已过百年？

尉迟凌霄站在门外许久，才轻轻叩响阻隔二人的木门，唤了一句“师兄”，门内哐啷一声，尉迟凌霄却不敢推门而入，只是站在原地，心痛无比。

木门轻轻被人打开，尉迟凌霄见到的却是此生无法接受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