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凌霄还未收起心底的喜悦,外间却突然飘来幻主的声音:“凤栖犯下此等大错,容他在人界也呆了有一段日子了,你去把凤栖流放到须臾境,至于其他,本主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可是……”另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却让尉迟凌霄觉得似曾相识,但又联想不出究竟是谁。
“不用在可是了,既然唤不回上古诸神,要一千个凤栖又有何用,倘若流放须臾境依旧无法消磨脾性,何不让他们轮回下去,直至磨平不该滋生出来的棱角!”幻主的声音越发靠近,踩在雪地里的声音也越发响亮,最终脚步声停在了封印梓扶槐的山石前,叹了一口气说道:“至于梵天……”顿了许久才说道:“等到这一切结束,是该适时对某些事要做一个了断了。”
良久另一个声音才回了一句:“但凭差遣。”说完便是一连串掩盖在呜呜风声里的脚步声。
尉迟凌霄贴着山石正欲继续偷听关于梵天的事,可是外间除开风鸣声四下便是异常的安静,刚扫兴地折过身来,就见幻主不发一言地立在五步之遥的地方,细细地打量着那颗繁盛的梓扶槐,又将视线落到了地上裂成两半的梓扶槐果上,继而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他。
对于丝毫未破坏封印而入得此处,幻主却有一丝诧异,预料到会与尉迟凌霄在圣殿山打个照面,不想却是在梓扶槐树前,布下的封印,一旦有人试图打开,远在幻界的他应该也能察觉一二,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来了,顿时幻主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幻主极其不悦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面对幻主及其不悦的问话,尉迟凌霄也有些不知所措。谁会料到元清境内的祭灯会将他送到此处,还是身处封印中的梓扶槐旁,幻主该不是认为他是来破坏封印,放梓扶槐果出世的吧?倘若真是如此,幻主还不真的照着当初放出的狠话灭了他,想着尉迟凌霄便对着幻主说道:“是青木莲祭灯……”只是还未说完就被幻主的一句‘哦’打发过去了。
幻主环顾了四下一遍问道:“你过来时,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这里布局陈设既没什么特殊性,又没什么对比性,一目了然的地方谈什么异样,唯独不同的便是梓扶槐似乎又长高了不少,还有地上那颗熟透的梓扶槐果。
“回幻主,您现在看到的是哪般样子,被送过来时就是哪般样子。”尉迟凌霄回答得不卑不亢。
幻主再次打量着梓扶槐说道:“那就奇了怪了,梓扶槐结果的时日都还不到,既然能提早就结出果实来,这是几十万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果实里放出的东西也没被封印困着,那么……”说着看向尉迟凌霄,眼底透着一丝危险。
尉迟凌霄接触到幻主目光的那一刹那,便已知晓幻主所想,连忙解释道说:“兴许梓扶槐放出的业障,借着青木莲祭灯逃到了元清境也说不一定,而且轻易被制服的业障,还能叫做业障吗?”尉迟凌霄极力寻找说辞试图说服幻主,不过幻主并未因尉迟凌霄的说辞而一改之前的态度。
依着幻主所说宁愿错杀,也不会将业障放离封印,为祸六界,这么想来幻主真要动杀心了,就着现在的修为恐怕与幻主交手,他无论如何也只能占下风。于是尉迟凌霄对着幻主又说道:“不然一同前往元清境一探究竟如何?”
幻主没有回话算是默许了,只是还未等尉迟凌霄有下一步反应,手中便甩出了一根捆仙索,牢牢将尉迟凌霄的双手捆绑起来,然后拿出法器施法准备前往元清境。
尉迟凌霄还在研究手上的捆仙索,突然后颈一痛,便失去了意识。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然躺在青木莲祭灯旁。
祭坛周围符文隐现,却不见幻主。尉迟凌霄坐起身来,手上的捆仙索早已不知所踪,尉迟凌霄松了一口气,至少到了此处幻主便不会将他作为业障给诛杀了。
祭坛下的荒草再次将四尊石像隐没在了其中,通往祭台的道路上被残魂削去的石块草叶却是完好无损。石阶上那一盏盏布满灰尘的祭灯低垂着立在两侧,晦暗无比。铜鼎继续漫出还未流尽的雨水,遍布整个祭台的苔藓托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那一场以血为媒的祭祀仪式不过是幻影。这次元清境的天气却异常晴朗,尉迟凌霄翘首眺望着远处。
那片无休止延伸的森林里卷起的一道龙卷风,扬起的树叶尘土却不是朝着森林那头而去,直直朝着祭台而来。龙卷风后跟着一团白影,似乎正试图阻止靠过来的龙卷风,龙卷风风力很大,途经之处卷起的树木一个劲朝着后方甩去,仿佛是在拖延白影跟过来的脚步,白影却未曾给龙卷风得偿所愿,接过迎面而来的树木,在甩回龙卷风里。几个回合下来,龙卷风被这么一点一点击散了,不过散开的却不是龙卷风,而是尉迟凌霄离开元清境时看到的亡灵。
击散的龙卷风中心却是了一条全身透白的巨型蠕虫,尖利的獠牙狠狠撕扯着抛过来的树干,拖拉着两三丈长的虫尾不停地将啃咬下的碎屑朝着追赶而来的白影吐去。大抵拖着这样庞大身躯,蠕虫显得有些疲惫了,当即停了下来趴在树冠上一动不动,身体缓缓从树冠的位置上陷落下去,最终消失在树冠上,白影紧随着跳下了树冠。
被驱赶的亡灵如释重担,但依旧马不停蹄地朝着祭台奔来。
森林里的树木开始大面积的左右摇晃,追赶而来的蠕虫一跃而起将跑在最后的亡灵一口吞噬掉了,大概觉得不过瘾,蠕虫直起身来,猛地朝着四周吸了一口气,亡灵卷带着树枝树叶全然入了蠕虫的胃。适时树下冒出一团白气,蠕虫幻化为成年男子大小,立于树冠,直等白影追来。
白影却是许久不见的幻主,紧随蠕虫身后的幻主打出的招式都能掀起一场末世风暴,唯独却对蠕虫不起任何作用。那些招式如同障眼法一般,看似凶猛,却伤不到一丝皮毛,体型轻飘的蠕虫越发得意起来,反击的招式,也是招招致命,但同样是不尽人意,远远看去双方好似在相互追逐嬉戏。
尉迟凌霄第一次见到幻主和人动手,却是在互不得利的情况下,很难想象这条肥腻的蠕虫道行究竟在哪个层次。
有了前车之鉴,那些迎面飞扑过来的亡灵死命朝着祭台飘来,硬生生地撞在了凌空而起的符文上,化作一道道青烟,消失在旷野上。尉迟凌霄原本打算助幻主一臂之力,可看到消散的青烟后,便退回了青木莲祭灯旁观望。
蠕虫对于这些自取灭亡的亡灵甚是气愤,咆哮着,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尾部拖出一个如藤条的尾纱,一个甩尾就朝着幻主的正脸抽去,幻主一个凌身跃起,拉住了蠕虫的尾纱,向后一收力,抡起蠕虫在树冠间猛甩四五圈,一撒手,蠕虫便朝着祭坛方向而去,然后狠狠地撞在了金光隐现的符文上,瞬间就消停下来了,躺在铜鼎一侧动弹不得。
躺在地上的蠕虫背心的位置,裂开了一条口子,一块残缺的铜镜碎片露了出来,幻主缓身走了过来拾起这片铜镜看了看,挥退了滋长出来的荒草,只见守着祭坛的四尊石像,齐齐碎成了无数块,石像手中的铜镜连半片渣滓都未瞧见,幻主此刻的表情异常凝重。
尉迟凌霄记得离开前四尊石像有的只是灵气,而非现在的死气,破碎的铜镜至始至终都在石像周围,可如今石像被毁,碎片不翼而飞,元清境内难道还有其他?
幻主拿出了水晶香炉,对着蠕虫默念了几句咒语,蠕虫身体成了一团乌黑的怨念,幻主揭开香炉的盖子,怨念便入了香炉内焚烧起来。
尉迟凌霄只觉得一条怨念操控的蠕虫本事应该不会大到哪儿,但幻主却和它厮打了好一阵,出于好奇便大声问道:“幻主将时间拖延这么久究竟为何?”虽说青木莲祭灯的位置离幻主也有一段距离,但由于地势较为空旷,说话的声音却传得很远。
幻主收起香炉说道:“本主既不能伤人也不能杀人。”说完看向站在祭坛上的尉迟凌霄,继而又补充道:“自然本主也不会被人伤到。”说着踩着石阶向着青木莲祭灯走去,边走边说道:“不是瞧着它身上嵌着有灵凡镜,早拿法器收了它。”
尉迟凌霄听完幻主的话很是震惊,或许幻界的幻主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灭。
幻主站到了与尉迟凌霄齐平的位置,问道:“如此看来业障真的逃到了元清境了,而今还躲到了炎昊林,元清境以后怕是不能太平了!”
“那么幻主可以将它们逐一找出来。”
幻主无奈地笑笑说道:“炎昊林并无边际可言,入了此林便无回头路。”
尉迟凌霄记得自己站在树冠上时,风都是向着炎昊林深处吹去,却并未有迎面风吹过来,而且幻主追赶蠕虫时也仅在类似镜面的位置便折头了,也许穿过那一层镜面,便是一片渺茫的空间。
“那就将炎昊林作为流放地。”
“元清境不比其他,炎昊林有什么,谁都不敢妄下定论,倘若只是简单的流放地,那也就无所谓了。可倘若不是,那么后果不是你我二人皆能承担的。再者说,原本只剩一丝神力的守坛神靠的就是这一尊尊石像慢慢修炼恢复,可是如今连同这残存的神祇也被盗走了,你说元清境还能太平吗?”
聊聊的风声起,天空骤然阴沉下来。
幻主如此在乎元清境,而元清境内最为醒目最受重视的便是这祭台,祭台上一定藏有什么令人窥探的宝物,不然幻主亦不会如此上心,而祭坛上的这盏青木莲祭灯似乎与预想有过多的偏差。尉迟凌霄想着,手心无意扫过青木莲祭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