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变双烬 第5章 同芯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结满冰花，沈清夜数着呼吸机管壁上凝结的水珠，忽然想起那盏总在子时停摆的鎏金掐丝珐琅钟。顾寒舟曾攥着他的手按在钟摆上说："等它彻底不动了，我就放你自由。"

心电监护仪突然响起双频警报，沈清夜看着屏幕上重叠的心跳波形，恍惚间又回到爆炸发生时的防爆舱。顾寒舟的掌心贴着他后背，两颗心脏隔着皮肉敲击出青铜编钟的韵律。

"患者出现镜像心律！"主治医师的惊呼被林绾绾高跟鞋的声音碾碎。她隔着玻璃窗涂抹绛紫色口红，手机镜头反光在沈清夜瞳孔烙下十字星芒。

顾寒舟扯开衬衫领口，心口手术疤痕泛着诡异的珠光。他盯着沈清夜起搏器传输的数据流，突然抓起除颤仪电极片按在自己胸口："用我的心脏频率覆盖他的！"

200焦耳电流贯穿身体的瞬间，记忆如碎瓷迸溅。二十年前的实验室里，母亲将两枚芯片分别植入他和沈清夜的后颈："小舟要替妈妈守护这个秘密哦。"冰凉的触感与此刻电极片的灼痛重叠，监护仪上两道心跳曲线逐渐同步。

沈清夜在剧痛中惊醒，喉间插着的呼吸管随着嘶吼震颤。他看见顾寒舟锁骨处的芯片疤痕，形状与自己后颈的胎记完美契合——那夜顾寒舟醉酒咬住他脖颈时，曾含糊地说这胎记像母亲梳妆匣上的鸳鸯锁。

"很感动吗？"林绾绾推着输液车走进来，针头在葡萄糖液里推出气泡，"当年顾夫人给你们植入生物芯片，可不是为了搞什么心跳共鸣。"她突然掀开沈清夜的病号服，腹部的陈旧性疤痕在冷光下宛如窑变釉纹，"这道取肾留下的疤，倒是和寒舟后腰的刀口很配呢。"

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嗡鸣，沈清夜挣扎着拔掉针头。血珠溅在雾化面罩上，凝成与防爆舱玻璃窗相同的同心血纹。顾寒舟突然想起火灾现场飘落的实验记录，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母亲的字迹："3月12日，沈清夜右肾移植成功。"

记忆如开片的青瓷层层剥落。十八岁生日那晚，他在浴室昏倒后被紧急手术，醒来时沈清夜苍白着脸递来姜茶："祠堂瓦片砸伤腰而已，养养就好。"现在想来，那日沈家老宅根本没有修缮工程。

"为什么要移植肾脏？"顾寒舟掐住林绾绾的脖颈，将她撞在医用器械柜上，"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林绾绾的笑声混着警报声回荡："顾夫人没告诉你吗？沈清夜是完美的器官容器。"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芯片疤痕，"从心脏到角膜，都是为你准备的替代品......"

沈清夜突然扯下氧气面罩，带血的唾液喷在监护仪屏幕："当年你喝的姜茶...咳咳...掺了抗排异药......"他痉挛的手指抓住顾寒舟的腕表，表盘反光里映出实验室03号的金属门，"去查1998年3月的监控...你母亲删除的...我能恢复......"

消防通道突然涌入浓烟，火警铃声撕碎寂静。林绾绾趁机将镇静剂注入输液管，沈清夜的瞳孔在药物作用下扩散成汝窑开片纹。顾寒舟抱起他冲向安全出口时，发现怀中的身体轻得像被掏空的瓷胎。

顶楼天台的风卷着雪粒，沈清夜腕间的医用腕带突然发出蜂鸣。GPS定位显示他们正站在顾氏老祠堂的正上方，而祠堂地下正是当年的人体实验室。

"你母亲...修改了实验数据......"沈清夜咳出的血在雪地上形成战国龙纹，"铅汞中毒的...不是顾家人......"他颤抖的手指解开唐装盘扣，心口疤痕在低温下泛着青紫，"你父亲拍下的那船瓷器...本来就要送给......"

爆炸声从地底传来，整栋建筑开始倾斜。顾寒舟抓紧围栏铁链，看见沈清夜口袋里的青铜钥匙坠入虚空。钥匙柄上的云纹与他胸前疤痕重叠，正是顾氏宗祠地窖的锁孔形状。

"抓住我！"顾寒舟半个身子探出围栏，却见沈清夜笑着松开手。月白唐装下摆绽开在风雪中，像极了那件被林绾绾烧毁的定窑瓷枕里飘出的灰烬。

坠落过程中，沈清夜看见七岁那年的顾寒舟蹲在祠堂角落。小男孩将翡翠平安扣塞进他手心："母亲说这个能镇住妖怪。"而祠堂梁柱后，顾夫人正往供果里掺入淡蓝色药粉。

落地的前一秒，沈清夜被气垫床弹起。特警冲锋衣上的反光条刺破雪幕，陈铎举着搜查令走向顾寒舟："顾氏实验室涉嫌非法人体实验，请配合调查。"

林绾绾的尖叫从通风管传来，她抱着烧焦的实验记录本癫狂大笑："你们都是窑变的残次品！顾夫人早就......"话音未落便被塌陷的楼板吞没，唯有那抹绛紫色口红印在钢筋上，像极了沈清夜修复过的钧窑残器。

废墟深处忽然传来古钟轰鸣，顾寒舟腕间的沉香木珠应声碎裂。他跪在雪地里摸索，指尖触到枚带血的生物芯片，上面刻着两行小字："项目编号1998，共生体实验终期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