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自然风景很好,哪怕是盛夏,却依旧有很多写生的学生。杨枝在买之前还特意问了问,最后是两个热心的女孩儿带着杨枝去买的东西,挑的都是最好的画具。
最终,杨枝心满意足地带着给甘鹿买的一大兜东西,返程了。
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古庙清幽,院子中只有徐之一人,显得有些寂寥。
第一次见徐之的时候,杨枝感觉这个人身上有些死气。随着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杨枝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还有一种超脱红尘的孤寂。
总之绝对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可是徐之不像是喜欢孤寂的人啊,所以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呢?杨枝知道他一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人,那又为什么要甘心困在这一方天地呢?
杨枝是个隐秘的八卦爱好者,但是她很清楚,徐之的故事绝对是非常难挖的,况且她现在想把他打的满地找牙的心,已经战胜了八卦之魂了。
她一定要把徐之打下楼梯,让他像个土豆一样滚下去。然后再平静地走到他面前,摇摇头:“徐之,你太弱了。”
想想就很爽,杨枝都快绷不住嘴边的笑了。
徐之看着站在门口犯癔症的杨枝,正想调侃两句,却在看到杨枝全貌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你的……头发呢?”
只见杨枝那一头平时总是用树枝挽起来,长至大腿的头发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到了肩膀,乱七八糟地趴在她的肩头,一看就是上山时被树枝刮的。
杨枝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毫不在意地回道:“卖了。”
徐之:“……”
不是说女孩子都很宝贝自己的头发嘛,她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啊。不过她不心疼,倒是有人心疼。
甘鹿知道后指不定得心疼成啥样呢,毕竟他貌似很喜欢杨枝的头发,只不过有贼心没贼胆就是了。现在好了,直接没了,也不用再惦记了。
徐之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再纠结杨枝的头发。他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具,问道:“喝杯茶吗?”
杨枝愣住了,她和徐之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好到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喝茶吧,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聊。况且徐之这个人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身边的人不是被他消遣,就是在被他消遣的路上。
总之,整个人非常邪恶。
见杨枝半天都没接话茬,徐之也不催促,只是好脾气地等在一边,微笑地看着她。
杨枝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眨了眨眼睛。
算了算了,既然他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自己就给他这个面子吧。杨枝想。
落座后,徐之轻轻地拿起茶具,然后用热水细心地温烫壶身……他修长的手指在青白色的茶具间穿梭,伴随着袅袅的上升的茶香,很是赏心悦目。
徐之这个人吧,其实只要不嘴欠,明明就是自带仙气儿的,很有一副隐士高人的样子。可他非得把自己弄得极其接地气儿。
徐之把茶杯轻轻地放在了杨枝面前,有些期待地看着杨枝——他也是好久没泡了,也不知道手艺还行不行了。
杨枝轻轻地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直到浅黄色的茶汤不再冒着水汽,然后利索地一饮而尽了。
杨枝:“不错,挺解渴。”
徐之:“……”
很好,以后再也不找她喝茶了。
徐之有些无语地看着一饮而尽的杨枝,然后又给她续了一杯——渴了就多喝点吧。
杨枝一连喝了三杯才停下来,可见真的是很渴了。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天空渐渐地染上了琥珀色,气氛显得宁静又详和。
徐之看着杨枝,突然说道:“对不起。”
杨枝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你有病吧!?”
徐之笑了,然后沉默着摇了摇头。
杨枝觉得他的神情中有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或许他这声“对不起”,不是因为他把自己打下了楼梯。杨枝想。
不过她要是追着问,徐之也肯定不会说。妈的,最烦这些故弄玄虚爱装逼的人了。
杨枝:“没什么事儿我要去吃饭了。”
“等一下。“徐之拿出了一个手机递给了杨枝,“甘鹿说了,你要是回来了,给他回个电话。”
杨枝接过手机,“哦”了一声。
甘鹿的号码她都已经背下来了,所以连通讯录都不用看了。
之前刚拿到新手机的时候,都是在山里和甘鹿打着玩的。这还是杨枝第一次隔着这么远和甘鹿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杨枝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就没好气儿地先开了口:“老东西你有病吧,这是第几次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啊?”
杨枝:“是我。”
电话被火速挂断了,杨枝有些困惑地看了眼手里的手机。
甘鹿:“……”
被坑了太多次了,结果这回遇到正主了。
甘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才重新拨了回去:“刚刚那个是……”
杨枝:“我知道,是不是徐之今天老打电话逗你啊,我都能猜到了,他太欠了。”
听着杨枝的声音,甘鹿只觉得全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是啊。”
杨枝:“你让我给你回个电话,我回了。是要跟我说王小花的事儿吗?”
甘鹿:“对。目前她已经住进医院了,身体状况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差不多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就是精神状态可能不太好。”
“这种家庭纠纷一向不是很好解决,因为可大可小,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关于定罪量刑什么的,都不是大问题,哪怕是有说不清楚的地方,大不了使一点特殊手段就是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妈妈大着肚子跪在地上求她放过她爸爸呢,我看这小孩儿自己都乱七八糟的,也真是难为她了。看的出来,她确实很在乎她妈妈。这种事儿吧,纠纠葛葛的,解决不清楚,最让人头大了。”
“我差不过明天回去了,你在家等我。”
家?听到这个称呼,杨枝感觉心中一动。
她看了看四周,好像实在不像是一个家,但是她和甘鹿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要这么说的话,应该也可以吧。
反正家的定义不是还有一个“住所”吗?
杨枝觉得心情还不错,她对着电话说道:“谢谢你啊,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不管她是选择原谅还是不原谅,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这是她自己的因果,要她自己去渡。”
原来,她真的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啊。有杨枝这句话,甘鹿觉得再累,也值了。
挂断电话后,甘鹿瞥见医院洁白的瓷砖上映出了他带着笑意的脸,甘鹿立马就调整了一下表情。
稳重,要稳重一点。
一旁的蒋棋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甘鹿踢了踢他的脚:“少爷,醒醒了。”
蒋棋一脸疲惫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甘鹿:“我去,你还是不是人啊,一晚上没睡,白天也没怎么休息,你还这么精神抖擞,满脸春风的,你打兴奋剂了?”
甘鹿:“别臭贫了,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看小丫头自己怎么选了。我就是问问,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啊。”
蒋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了个懒腰,一脸轻松:“走了,不跟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要去下一个目的地玩儿了。”
甘鹿:“那走吧,临走前请你吃个饭。”
蒋棋看向甘鹿的眼神就像看鬼一样,他们好歹是情敌吧,也不是这种你请我吃饭,大家一起哥俩好的关系吧?
甘鹿笑着摇了摇头,拉起了蒋棋:“走吧,不会毒死你的。”
蒋棋:“欸欸欸,东西东西,东西没拿完呢……”
甘鹿做事情很周全,由于王小花还需要再住一段时间,于是甘鹿就给她找了个看护,又偷偷给她留了一部分现金,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到底如何解决,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甘鹿能做的,确实只有这么多了。
最好的结果肯定就是坚持到底,让她爸受到法律的惩罚。但是那个大着肚子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女人毕竟又不是他的亲人,甘鹿可以不顾及她,但是王小花不能。
他又不能慷他人之慨。所以啊,随他们去吧。
甘鹿是第二天中午回山上去的,回去的时机很好,正赶上吃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杨枝,却在见到杨枝的那一刻,惊叫出声。
“啊!你的……头发呢?”
杨枝觉得有点惊奇,甘鹿和徐之的反应还真是一模一样啊,只不过他好像更震惊一点。
为什么啊,这里的人头发都是各种各样的啊,有小卷毛,还有大波浪,甚至还有五颜六色的,她那一头扎眼的长发看起来才更奇怪吧。
杨枝从兜里掏出了一沓买完东西剩下的零钱,示意甘鹿:“我卖钱了啊。”
对啊,那天晚上走的太匆忙了。他好像确实忘了给杨枝留钱了。
甘鹿整个人还处于震惊和茫然中,然后杨枝就兴冲冲地拉着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画具:“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回来了。”
见甘鹿没有反应,杨枝戳了戳他,有些期待地说:“你快看看啊。”
甘鹿走过去,蹲下身子开始一个个拆:“画板、画架、铅笔盒、画纸、画袋、调色盘、美工刀……”
美术生要用到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齐了。可是,他明明只让杨枝帮他带一盒水彩笔的呀。
她这是……把头发卖了买这些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