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不正经惯了,懒得理他。甘鹿无视了徐之眼中燃烧的熊熊八卦之火,转头就要回房间睡觉。
徐之拖着长腔,贱兮兮地说道:“嗯……让我猜猜,是杨枝吧。”
甘鹿的脚步顿住了,看向徐之的眼神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这很难猜吗?山上除了杨枝是个女的,还有谁啊,总不可能是经常来蹭饭吃的那只母猫。
看的出来甘鹿完全不想深入交流这个话题,但徐之才不管那么多呢。这漫长的生命啊,不逗逗小孩儿消磨岁月,那不是太没有意思了。
但是杨枝可不是一般人啊。
徐之语重心长地说道:“劝你及时止损,这位杨枝小朋友啊,不是什么良配。”末了,又及时补充道:“我主要是怕你受伤。人这一生啊太漫长了,可千万别在一颗树上吊死了。”
徐之看的出来,甘鹿这个人,看似无情,其实最是长情。记忆中那个被父母之“爱”捆绑的严严实实,只会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的小男孩,最终还是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就是越来越不懂得尊老爱幼啊。那个杨枝更是一肚子坏水儿,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天天练剑,就是等着把自己给打一顿。
这些孩子啊,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甘鹿:“那你呢,前辈,你又在等谁,你又在守着谁呢?”
徐之渐渐地收敛了起来那副明显看热闹的表情,夜色中,他的眼神变得温和且沉静起来,就在甘鹿以为徐之不会回答后,一声绵长的轻叹从身后传来。
“那谁知道呢。”
寂静的夏夜中,徐之的身影让人窥见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孤寂。
第二天早上,杨枝是在躺椅上醒来的。身上不知何时被人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她整个人是震惊且懵逼的。
天呐,是这里的日子太安逸了吗?有人给她盖毯子她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杨枝摸着自己的下巴,努力思考着,最终得出了结论——好吧,其实挺好的。反正这里又没有人总想着杀她了,警惕心下降就下降吧。
杨枝的想法是非常能随着身边的环境而改变的,就像她小时候立志成为呼风唤雨的大坏蛋,但是跟了师父后,就已经改变成了每天都能吃好喝好、玩好睡好的咸鱼精。
多么会灵活变通的姑娘啊!
王小花小朋友是一个非常有眼力见儿的小孩儿,杨枝洗漱完后,她就已经自觉准备好了早饭,然后等着杨枝来吃。
吃完饭杨枝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又麻利地收拾碗筷去洗碗。
杨枝有点头疼,小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不应该这么懂事儿,懂事儿得简直有点让人心疼了。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小花去交流这些东西。对于杨枝来说,她更适合拿着刀去砍人,像这种温声细语和小孩儿谈心的活动,确实不太适合她。
想干就干吧,反正山上就这么多活,干完自己就去玩好了。
下午的时候,杨枝拿着斧头去砍柴,王小花一看见杨枝要出门干活,立刻就要跟上。
杨枝扬了扬下巴:“一边儿玩去,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帮不上什么忙。”
王小花以为自己被嫌弃了,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地看着杨枝。
杨枝无奈地叹了口气,带孩子好难啊。
为了不让王小花多想,杨枝解释道:“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就算不干活我也不会把你赶走的,别这么小心翼翼的。去看书吧,多读点书,对学习是很有帮助的。”
上不了学这件事情,一直是女孩儿心里最难过的事情。她无数次地幻想过通过一步步的学习走出这个地方,走到老师给他们描述过的大学校园。
但是却被父亲轻飘飘的一句“女孩儿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给扼杀了。
杨枝显然是不能体会失学儿童的痛苦的,但是王小花低迷的状态确是实实在在的。
杨枝不太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问道:“你是不是还想上学啊?”
女孩儿抿着嘴巴,用力地点了点头。
杨枝:“车到山前必有路,国家有九年义务教育,你还没读完初中呢,总会有机会的。”
说完,杨枝就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她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王小花一头雾水的注视中,拿着斧头进了山。
哎呀呀,自己可真厉害啊,都会用“九年义务教育”这样的时代专属名词了,可见入乡随俗的非常成功。杨枝有些骄傲地想。
对于砍人就像砍水果的杨枝来说,砍柴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山间树木茂盛,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生机,偶尔会有不知名的鸟叫声充斥其间,显得无比空灵。
现在的生活,的确是非常安逸了,太适合她发展成一条咸鱼了。所以啊,兜兜转转,杨枝最终还是朝着成为咸鱼精的道路一路疾驰的。
杨枝在山上岁月静好,甘鹿在山下简直要忙成了一只陀螺。
这边刚把葡萄树的问题处理好,村支书又盛情邀请甘鹿来当大学生村官,他们就缺这样的人才来帮忙建设村子。
甘鹿这边还在婉言谢绝,村子里面就马不停蹄的又出了其它的事情。村支书本来是要请即将离开的甘鹿和徐之吃顿饭的,但是那边吵得实在是厉害。
于是只好去处理村子里的事情。
两户人家吵得不可开交,听说是为了什么彩礼。本来说好要嫁过来的女孩儿跑了,男方这边想把彩礼退回来,女方这边非说家里的姑娘只是暂时去城里了,很快就回来。
鸡飞狗跳的,听的人头大。
徐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手里捧着一把瓜子儿,十分自来熟地对着身边的围观群众八卦道:“这女孩儿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人啊,跑了?”
一个大妈接话道:“跑了好啊,这家人造孽啊,那小女孩儿才多大啊,就着急把她嫁出去换彩礼钱了。不就是给他婆娘肚子里那个小男孩儿铺路吗?”
甘鹿冷哼了一声:“人形b超啊,还没生就知道是男孩儿了?”
大妈接着道:“哎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隔壁村有个神婆呢,听说老灵了,给他开了能生儿子的方子……”
大妈越说越起劲儿,东拉西扯的,最后甚至拉着甘鹿要给他介绍对象。甘鹿满脸黑线,立马和村支书告别,然后和徐之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托这场乱局的福,村支书已经无暇对二人进行热情挽留了。只好再次放走了他心心念念的大学生村官。
直到走在回去的路上,甘鹿才第一次体会到了归心似箭的感觉,这几天明明在村子里的时候也就还好,怎么现在就这么想见到杨枝呢?
想知道她瘦了吗,这几天一个人过的怎么样,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开心还是难过……完蛋,她不会不辞而别吧!?
徐之将甘鹿的焦虑和不安尽收眼底,只觉得年轻真好啊,情绪鲜活明了。哪怕是这样的惴惴不安,也是可爱的。
总比一潭死水要强。
傍晚已至,天际渐渐地染上了橘红色,残阳温柔地撒下了一片余晖,笼罩着这片群山。
脑海中幻想着各种各样再见到杨枝的场面,怀着五味杂陈的忐忑心情,甘鹿推开了木门,然后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小女孩儿。
甘鹿:“……”
这不是那个卖花的小孩儿吗,这什么情况啊,怎么瞬移到这儿了?
此时的杨枝正好砍完柴回来,她对着明显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儿冲着厨房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她可以先去做饭。
然后对着甘鹿和徐之解释了女孩儿的来历。
听完杨枝的讲述,徐之和甘鹿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陷入了沉默。
就在杨枝不明所以地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时,徐之突然开口对着甘鹿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就是换了个视角。”
甘鹿认同地点了点头:“非常。”
然后甘鹿又给杨枝讲了一边村子里发生的事情,这回轮到杨枝沉默了。
这世界可真小啊,这都能对上。
餐桌上的四个人,女孩儿再次忐忑不安,因为她不知道今天突然回来的这两个人会不会同意她留下来。
甘鹿无奈至极,这里又不是收容所,这么个小女孩儿留在这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杨枝沉默无比,她在思考。
唯有徐之,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都不忘心里搁,仿佛他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徐之吃完就直奔主殿去了——一点也没有洗碗的自觉性。
杨枝觉得有必要实行轮班制度了,大家都要好好洗碗,好好干活,谁也别想着偷懒。
夜已经渐渐深了,就在甘鹿还在犹豫要不要找杨枝谈一谈的时候,杨枝却主动找了过来。门外猝不及防的敲门声打断了甘鹿的思考,他打开门,一眼便看到了杨枝。
此时的杨枝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还半湿不干地披散了下来,和往常那种干练的样子完全不同。
月光倾斜在她的身上,显得那张白净的脸多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杨枝伸出手在甘鹿眼前晃了晃。
意识到自己愣神的有些久了,甘鹿有些仓皇地移开了目光,下意识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才招呼杨枝进来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杨枝点了点头:“有啊。”
肯定是和那个女孩儿有关了,想让她留下来?还是讨论她以后的出路呢?不管怎么说,能和杨枝单独呆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还是很让人开心的。都不用他刻意去找理由了。
甘鹿把杯子递到了唇边,用眼神示意杨枝接着说。
杨枝:“请问我能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