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兄 第9章 男护

握着筷子尖杵在鸡蛋上半天没夹起来，许寻听丁纯兰继续说：“我呢，主要是担心你一直住在这儿不好，你不知道多少好好的人从这儿出去就是一把灰，你还年轻，不懂这些门道的黑暗”。

“丁姐，你找过他了？”

丁纯兰支吾着没说，但表情已经告诉许寻答案。

原来昨晚那个电话……

许寻脑子懵懵响，筷子往下，使劲摩擦菜盘，掉了魂一样：“我不想见他”。

盘子里摩擦声越来越尖锐，丁纯兰倒吸一口气，连忙站起来温声安抚：“不见不见，不见陆简宏，你别害怕”。

可许寻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双手握住一根筷子用力更猛，眼睛直直盯向前方，毫无聚焦，双手像把盘子底部顶破一样。

丁纯兰感觉他要出事，站起来想去喊人帮忙，哪知许寻突然甩掉筷子竖起来，要往楼梯口跑。

“有没有人啊！”

丁纯兰刚开口喊，前方“噗咚”沉闷一声，许寻径直倒地。

“哎呀，救命啊”，丁纯兰见状呼救声更大了。

不一会儿两名男护工将许寻抬到天养中心护理部二楼。

医生做了个快速检查，让护士给许寻挂水。

“高烧引起的，不用担心，打完针观察一下就没事了”，医生的话给了丁纯兰一颗定心丸。

她松口气，又想起来什么：“能送他回房间打针吗，他有点...”。

她指了指周围白晃晃的环境：“他不是很喜欢医院”。

“可以”。

医生点头，嘱咐旁边男护士：“待会儿叫两个护工来推回房间”。

“好的”。

……

淮城晚上又在下雨，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了昏睡中的许寻。

他盯着半开的窗户方向，冷风一阵阵吹进来，他胸腔抑制不住地难受，被迫半坐起来，弯腰猛咳：“咳咳咳”。

一阵过去后，胸口还是忍不住震缩两下，鼻腔吸入更冷的空气。

喉咙发痒又要咳，被他憋气咽下去。

一顿折腾，昏沉的脑袋竟然清明了点儿，就是肩膀和大腿酸疼得厉害，提不起力气。

他吞咽两下想润润嗓子，口腔已经分泌不出多余唾液。

真怀念爸爸泡的蜂蜜水，甜甜的，感冒来一杯特舒服。

许寻在黑暗中吃地力挪下床，按下灯的开关。

开关开了，灯却没亮。

他打开手机看时间，11：12分。

手机电量显示红色报警，他关掉手机去卫生间接水喝。

咕噜咕噜两杯水下肚，喉咙终于好受了点。

人的肠胃功能挺强大的，第二天就适应了这里的水。

许寻靠在墙上，心有余悸地想如果真的见到陆简宏，哦不，陆夺，好像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爸爸留下的硬盘他没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反正是能让陆夺消气的东西？

可是明明陆夺是有错的，自己还觉得亏欠他，是理亏的一方。

这一切都源自陆夺在初、高中对自己的照顾，让他觉得陆夺早就不欠自己什么了。

再退一步，如果当初他爸不坚持领养陆夺，就没有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许寻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心态稍有平和后，回床睡觉。

早晨7点。

工作人员在外面捶门“砰砰”响：“128号，拿早饭，128号！”

许寻昏昏沉沉起不来，工作人员在外面喊了半天，最后把早饭挂到门上。

他睡到了中午，给手机充上电，喝水，端着饭盒去餐厅。

今天食堂做的炒黄瓜片、豆干肉丝和紫菜蛋花汤。

许寻打了点汤和黄瓜。

“下午打球吗？”罗谦坐到餐桌对面，问道。

许寻看了眼罗谦的饭盒，菜都堆成了小山。

罗谦用勺子舀着，大口大口送进嘴里，又问一遍：“打球吗？”

许寻摇头，低头吃黄瓜。

罗谦锲而不舍道：“今天刘爷爷外出了，我带你去晒太阳好不好”。

“不去”。

一而再被拒绝，罗谦攥紧勺柄，瘪嘴，然后发出孩子般的嚎哭声。

“呜呜呜呜”。

许寻把汤里的生姜吐到中间垃圾盘，看向眼前这个顶着30岁脸的人，却露出8岁孩童的表情，有点震惊。

不过很快就处变不惊了，来来往往的人看向这里，他也只是继续喝汤。

罗谦嚎了三分钟，见这招没用，伸袖子擦眼睛：“你怎么不答应我？这招对老大很管用的”。

“因为你哭得很假”，许寻端起饭盒去水房洗碗。

这回罗谦没跟过来。

午觉睡醒，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不再那么酸疼。

许寻推开窗户透气，下面正对着中心的前花园。

花园里零星有几个人。

这时候最热闹的地方是活动中心，打牌下棋喝茶的都在那儿，像许寻这般年纪的算少数群体，针对他们的娱乐设施也不多。

斜对面楼栋，一楼走廊角落处，有两个人引起许寻的注意。

一个站着，另一个狼狈地坐在地上，脸被站着的人挡住大半。

两只麻雀叽叽喳喳从树枝上振翅飞走，许寻也移开视线，眺望远处黯淡下去的天空。

看了会儿，他的视线再次回到一楼走廊角落。

护工换了个方位叉腰站，露出地上人的脸———是罗谦。

“你哥上次送什么进来了？”护工踢向罗谦小腿，眼神戏谑道。

“没，没有”，罗谦摇头，眼睛盯着地上头都不敢抬。

“没有？”护工声音轻轻往上一扬，警告道：“我可看见他大包小包往你房间放”。

罗谦眼泪啪啪往下掉，只一个劲摆头：“真没有”。

“舍不得？明天早饭可就没有了，或者，我亲自给你制作一份“爱心”早饭？”

罗谦脑子里回想护工给他饭盒里装的奇怪汤汁，哭得更凶了。

“不吃，我不吃！”

“你哥一个月才来一次，我们可是天天见面，你不应该和我更好吗，分享一下东西怎么了，这么小气做什么？”

护工说着弯腰拽住他领口：“死胖子，给我小心点，去拿东西！”

罗谦歪在地上，瘫成一团烂泥，撑两下根本爬不起来。

“麻烦让一下”。

一道声音插进来。

护工回头，撞到许寻沉静的眼睛，霎时愣住，半晌才干着嗓子喊：“128号，有事吗？”

许寻暗暗攥紧手掌，看向地上的罗谦：“起来”。

“哎哟，一个新来的还出头，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护工嘲笑着，伸手去搡许寻。

许寻避开他的手：“你是照顾他的人，不是欺负他”。

“嗬！”护工好笑，扭扭脖子，改为双手搡向许寻：“今天我就来好好照顾照顾你！”

许寻五指发力，夹住护工先探过来的右手，手指如钢锥尖锐，将男人的中指向外撇去，“啪嗒”一声，指头骨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男人的惨叫声“啊啊啊！”

他松开护工的手，咳嗽两声，瞥向罗谦：“起来”。

罗谦这时像清醒了的，一骨碌爬起来抓着许寻就跑。

五分钟后，许寻被罗谦拽到了他的寝室。

他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地上一堆让人无处下脚的玩具，真是个孩子。

“你慢慢收”，许寻不明白罗谦把自己带到这里干什么，他现在只想去前花园散会儿步。

“等等，给你看个好东西”，罗谦飞快从床底下巴拉出来一个盒子递给许寻：“我们一起玩吧”。

盒子上写着任天堂Switch OLED游戏机续航增强……”。

是个全新未拆封的游戏机。

“我不会”，许寻摇头往外走，罗谦巴到门口，依依不舍道：“中心每周四影音室放电影，老大上次答应过来陪我一起看，到时候我叫你，可好看了”。

“老大？”许寻回头，是这个第二次听到的称呼有点好奇。

“对呀，我最好的朋友，超级无敌大帅哥！”

“不爱看”，许寻按开电梯，走进去。

“你是不爱看电影，还是不爱看帅哥？”罗谦追着问：“可以选一个嘛！我都可以！”

可惜他没等待回答，电梯门就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