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林家人已经陆续起床了,徐春凤和杨红花起床后就开始做早饭,农家人的早饭都简单,一锅粥和昨天留的馒头,再有一碟冬天做的萝卜咸菜就齐活了,虽然简单,但家里人多,要做的不少。
林二和大郎不在,小宝和冯兰也没来,桌人人就少了。
“小桃,你去叫你三婶来吃饭。”
小桃轻轻推开门,小声地说“三婶,爷爷叫我来叫你吃饭。”
冯兰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也没有睡意,听了小桃的话,也就去吃饭,端起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
“爹,娘,今天我能不能在家守着小宝。”家里田多,水稻也多,今年十五亩水田,全都种了水稻,收了四天,也还有六亩多没收。家里活多,她不想耽搁,但更放心不下小宝,说:“家里的活我来干,行吗?”
看她眼下乌青,昨天也是没睡好的,要是又晕在田里,又得耽搁时间。
“那你就在家,杏儿,今天去田里吧。”
家里的活儿最近都是杏儿在干,事儿虽多,但不用一直顶着大太阳干活,也是比田里好。
杨红花皱着眉头,她刚就想说冯兰是不是想在家躲懒,但林父先发话了,她也就不说了,现在又抢杏儿的活,她忍不了。
“娘…”
“吃了就下地去,哪儿那么多话。”林母知道她又要多事儿,赶紧先说。
林父林母都这样说了,杨红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吃了饭,脚崴了的回屋养脚,干活的该下地的下地,该收拾洗碗的收拾洗碗。
家里的鸡要喂,猪要喂,鸡圈猪圈也要打扫,还要一大家子的衣服也要洗,活也不轻松,好在在家能时不时去看一眼小宝醒没醒。
林二叔侄两个到村难民村的时候天早就黑了,花了五文钱住在赶车的人家,这赶牛车的黄叔原先在卫州也算是家境殷实,虽说家住乡下,可也有良田百亩。可惜卫州三年大旱,狄人又突然进攻边境,全家只能仓皇出逃。还没逃出卫州就遇匪患,幸好这些人只劫财粮,没伤人性命。出了卫州,随逃难的一起南下,可各州府都驱赶,若不是老父亲在破夹袄中藏些银钱,偶尔偷拿出来换些米粮,不然全家也早饿死在半道了。直到逃到东都附近才被官府安排到这南边宣州长乐县,用剩下的钱买了头牛,赶车为生。
在路上和黄叔打听了在难民村找媳妇的情况,说是之前来找媳妇的人多,外面条件比难民村好,能嫁出去的姑娘哥儿都嫁出去了,现在估计是难找,就算黄叔这样说,林二两个也没放弃,打算明天再看看,就算是寡妇寡哥儿也是可以的,只有能照护傻子不就可以了吗。
天一亮,大郎就醒了,出门转了一圈,昨晚太晚了还没发现,现在才看见村里的房子多是草棚,只有村口有两三个木屋,就这木屋也只是用一些木片搭起来的,看起来和村里二混子家一样破,没走多远,就回黄叔家了。
“黄叔,你昨天说的村长家在哪儿呀。”大郎转了一圈回来刚好看到黄叔驾车回来,村里除了官府一家分的一亩薄田,啥也没有,很多人都出去找活干,听说了官府牵头让难民村的人去修县城附近的河坝,最近黄叔都要早起运修河坝用的材料和工具。
“村长家就在村口靠近大树那家就是。你们快去吧,去晚了人家可就不在家了。”说完给牛喂了水,就进屋吃早饭了。林二两个是没早饭吃的,人家才逃过来既没多少粮食是不会主动叫他们吃的,他们两个也不打算在这儿花钱吃饭,打算去了县里再吃,虽然那时候吃午饭都有点晚了。
“好,谢谢黄叔。”大郎走进草棚,叫醒林二。“二叔,我们快去村长家问问吧,晚了人家不在家,又要耽搁了。”
“还早。”林二翻了身,又睡着了。
大郎摇了摇林二,“二叔,要是耽搁久了,没帮小宝找到媳妇,爷爷可不让分家了。”
林二听他这样一说,又坐起来,“我不是不想现在去,这不是怕去早了人家还没起床嘛。”林二穿好鞋,一边走一边抹了抹脸,“现在去看看也行。”
大郎走在林二后面,出了门,林二往前走了走,停下来,“你去问问村长家在哪儿?”
“在村口,我们前走走就到了。”
到了黄叔说的地方,林二看了看院子里,这里的草棚都是没有围院子的,就村长家有用木棍围的院子,院门也小小的,院里没人,木屋的门倒是开着的。
“村长在家吗?”林二在院门外喊着。
“谁呀。”从屋里出来一个中年瘦高个,看起很凶“有啥事儿。”
“我们是长乐县南边山溪村的,家里兄弟多,想来村里说个媳妇。”林二看有人出来了,就把来意说了,这可是他准备了一天的话。
“是你来找媳妇啊,早两天倒是有个寡妇没说人家,现在人都接走了。”村长打量着说话的人,村里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大,林二也就三十五,看起来又黑又矮,像个四十五的。
“不是我,是给我侄子找的,我侄子爹去世得早,今年才十六,想早点成家。”林二看村长误会了,连忙否认。
“是呀,我堂弟一表人才,他父亲还考中了举人,家里还有不少地,一年还能卖很多粮食。”大郎也在一旁说道,说的到不是假话,可惜家里两个弟弟要上学,三叔举人身份也没带来什么好处。
“你们说的倒是不错,但是现在村里已经没合适的姑娘哥儿了。”听起来这两人家里也算是不错,可村里十三岁的姑娘哥儿的嫁出去了,实在活不下去的,也都自卖做仆去了,连四十岁的寡妇都嫁给一个来找媳妇的老光棍了。
“我们要求不高的,家里老人老了,就想看他成家,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来找来的。”听村长这样说,林二连忙找了个借口。
村长看林二如此诚恳,也就相信了,这一段时间来村里找媳妇的人多,他也了解了这里聘礼还挺高,动辄五六两,娶不上媳妇的人家还挺多的。
这时,村长想起前两天修河坝的时候,在河岸捡来的一个哥儿,看起来十四五岁,就是满身伤痕,脸上倒是没伤,但也很瘦了,怕也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听郎中说还感染了伤寒,现在还没醒呢,他们也没钱给他买药,只能安置在隔壁,那儿是之前安置难民用的,现在那些难民要么修了草屋搬了出去,要不嫁了出去,只有那个哥儿了。村里都是逃难来的,多一个也一样,可大家都没钱给他治病,最多也只是刚来的时候请村中逃难来的郎中给他看一下,郎中好心给他开了两幅药,村长媳妇给他煎了,喂他喝了也没醒,看来也只是慢慢等死了。
但是郎中也说他没醒是只是因为风寒的原因,如果有药能得到医治的话,也是可以醒的。
“不过…”村长看了他们一眼,没说继续说。
“不过什么,是需要给聘礼吗,这倒是应该的,就是…”
“不是要聘礼,是这样的,有个哥儿倒是合适,就是最近生病了,是小病,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而已,身上还有点小伤,这里没办法医治,要是去县里去,随便医治就能好。”
林二一开始还以为村长是要点钱,要少一点也是可以的,又听说不用钱,又高兴了,可说是生病了,又犹豫了。
“哎呀,这个哥儿,相貌好,郎中都说了只是风寒,又不要你们一文聘礼,这还不好吗,这要是看不上 ,那就没了。你们只能去其他地方看看了,听说现在聘礼可是不少。”
村长的话倒是不假,但要是带回一个病秧子,还是昏迷的,怕是不行,可现在这聘礼是真不低,都要分家了,这钱怕又要中公出,林二想了一下,“村长,我们俩商量一下,好吧。”说完便拉着大郎走到一边。
“可惜了,是个病的,这回怕是白费工夫了。”林二看着大郎说,又道:“大郎,你好不容易要娶媳妇了,这……算了,这事儿对你影响也大,你怎么想的,这回二叔都听你的。”
大郎知道林二也是想带这病哥儿回去的,“我觉得吧,就是他了,不是说只是风寒吗,村里张郎中医术好,没准张郎中一看就好了,这医药钱也不用我们出,我也不想带个病的回去,可给小宝找媳妇也太难了,但我还是听二叔你的。”
“行吧,那我们就带他回去,说二两银子当聘礼和村长的谢礼了。”林二说完就要走,这事儿还是快办完的好。
“二叔,那这钱你看什么时候分,回家可不好分了。”大郎一把手拉住林二,这要是不说清楚,林二能直接私吞。
“这钱还是银子,不好分,到县里了,换成碎银再分。”
商量好了,两人又回到村长面前,村长看出这两人有带走这哥儿的意思,带走也好,也算一条活路。
“村长,我们还是带他走吧,回去就给他找郎中看看。”
“行,那你们跟我来吧。”村长带着他俩走到隔壁,推开门,“就是他,”村长指着墙角说,墙上缝隙多,屋里还挺明亮好,只见墙角竹榻上躺着一个人,脸颊凹陷,面色苍白,五官倒是好看的,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村长,真的只是感染风寒了吧。”大郎看着榻上的人,不确定的问。
“真的,不信你去请郎中来看就是。要是可以,我这就把他的户籍给你们,这还是我昨天顺道去衙门刚办好的呢,你们运气真好。”
两人看这哥儿这幅样子,又开始犹豫,可村长都回去拿户籍了,也不好反悔。
“算了,我们回去直接送到张郎中家,说是回去的路上晕的。”林二一拍大腿说道。
村长拿好户籍过来,说:“你们在县南边,离这儿也远,就让老黄送你们回去吧,你们也是坐他车来的吧,你们去找他,我在家里等你们。”说完又出去了。
大郎去叫了黄叔赶牛车过来,村长媳妇和一个哥儿帮着把这哥儿抬到车上,村长媳妇又喂了他点水,看了一眼天,今天太阳还是很大,进屋拿了个草帽盖在他脸上,至少能挡一挡太阳。
“老黄,给人家送到家里去,好歹是我们村出去的,这个车钱也给个实惠,三个人要走一天,三十文也是合适的。”村长拍了拍林二的肩膀,这算包车了,三十五倒是不高,这既是给黄叔揽了生意,又是让他去跟着他们回去确定他们两住在哪儿。
村里都是逃难来的,这个哥儿虽然是大家在河岸救的,可浑身是伤,又一直没醒过来,和他们一样都是苦命的,在能力范围内,能帮就帮一下。
“好!村长。”黄叔甩了一鞭子在牛屁股上,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