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之羽 第55章 第 55 章

王洋重新抬起木板车的把手，用右手把拉车绳挎放在肩膀上，他趁着人群中的一个空隙，快速的把自己和木板车淹没在人群中。

猪肉摊的老板再次走到自家的木板车前，打斜着重新放好，然后走到猪头摊前向人群中张望着。

王洋顺着人群挨到了出集市的大路，又是长长呼出一口闷气，人立刻精神许多，他又往身后的木板车上看了看，一切如常。

他掉过方向，往路左边的银行走去，他换了好多零钱。

这下他终于可以拉着这一板车的猪肉回家了，四百多斤的肉和骨头，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重量一般。

他如奔跑般的一路飞驰，路行至一半多的时候，他终是累了，他口中喘着粗气，缓下脚步，也放缓了急促的喘息。

他的脑中忽然自行对比起了两个卖猪肉的老板，一个能说会道，一个实诚内敛，但无疑他们都有一样的绝技，这绝技便是分肉时的刀锋，快准狠的一刀只相差一二两的准头。

这定是他们日积月累练就的一手技艺，或许猪肉摊的老板们已经习以为常，但这对王洋来说，却是莫大的佩服与激励。

他想今后的自己会在哪一行，又练就成哪一种技艺，是否也如猪肉摊老板们一样，将这技艺练得炉火纯青，那就要交给以后的岁月里，他想。

现在的自己已无暇顾及这些，他快速摇晃着头，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气，步伐渐渐加快。

路上来去匆匆的行人三三两两，因为他出去了很多年，所以很少有人能认得出来他是谁。

青少年的多年以后，变成了一个渐显成熟与稳重的青年。

路边有放羊的老人，有玩耍的孩童，有纳鞋底的妇女三四成群。

他路过她们身边时，没有人给他打招呼，她们一脸好奇，一脸疑惑，窃窃私语两句，这是谁的疑问，便再没有把这个，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子放在话匣子上了。

即使她们瞪大了双眼，好奇的看着木板车上白布下的东西，也不能猜出来，那堆满的竟然是一车的猪肉。

如果现在被她们掀开白抹布，她们估计会惊掉自己的下巴吧，并宣扬的沸沸腾腾。

庆幸有那块白色大抹布，使一车新鲜的猪肉逃过，被一双双眼睛灼烧成“肉干“的危险。

王洋拉着木板车在熟悉的门前停下，看到敞开着的大门，他心中一动，这是奶奶特意为他敞开的门。

院子的南边衣绳上，挂满了床单、被套、枕套，发黄的棉花被芯搭在蔬菜架旁的钢丝绳上。

熟悉的画面，一年一年的都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每一年这个季节，奶奶都会给被子来个大拆洗，拆洗晾干后她又把被子再缝起来，然后晒在阳光下。

在秋末的夜晚里，被子散发着阳光温馨的味道和洗衣粉的清香。

每当他躺在这样温柔香甜的被窝里时，总让人幸福的不要不要的，那是一种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在温暖中甜甜的睡去，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后会发现枕头边干涸的一片口水印记。

王洋回想起以前自己睡觉时，流口水的囧像，不好意思的朝自己的枕头套看了一眼，他好笑的摇摇头。

“奶奶，我回来了!”他习惯性的喊了一声，把木板车的长车把架放在奶奶备好的膝盖高的木椅子上，他转身关上大门，然后往堂屋里走去。

木椅子是为了让木板车有个平衡的放置点，预防木板车内的东西顺着落地的车头滚落下来。

抬高车把放在椅子上，就是抬高了车头，让车头的重量向前倾，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东西滚落下来。

“哎，洋洋回来了。”奶奶应着声，从堂屋里拍打着身上的线头，朝院子里走来。

“奶奶，您一早晨拆洗了那么多被子，会累坏的，您怎么不等我回来，我帮您洗。”王洋看着奶奶，在太阳下闪耀着银光的白发，心疼不已。

“拆几床被子能累着啥，你奶奶我还没有老到拆洗不动被子的时候呐!”奶奶呵呵呵的笑起来，看着越发懂事，越来越懂得体贴自己的孙子，突然觉得她这一辈子无论多苦多难都是值了的。她这一生除了希望自己的孙子健健康康的，其它的也别无所求了。

“奶奶，您快来看。”王洋兴奋的像个孩子，拉着奶奶的胳膊朝木板车走去。

他单手提起黑色塑料袋里的肉，用手捏住大抹布的一角：“奶奶，您也一起来吧，咱俩一块来给它揭开。”

奶奶有点惊喜的看了看孙子，见孙子微笑着朝她点头示意，老人的手略微有些颤抖的摸着白色的大抹布，摩挲着，颤颤的抖动着的手指，缓缓地捏住大抹布的一角，久久未动。

王洋知道奶奶是在平复激动的心绪，这种长久压抑窒息的感觉他感同身受，他眼里泛着泪光坚定的看着奶奶。

看着奶奶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他才敢松了口气的笑出声来。

他眨了眨模糊的双眼，冲奶奶调皮的笑道：“奶奶，我数一二三，然后咱们祖孙俩一块掀开这块布，使劲的，使出吃奶的劲把它扔出去，扔的越远越好，您看怎么样？”他铁定的语气，料想奶奶定会陪他玩上一把。

只见奶奶把头深深一点，挺直了腰板：“来吧!”然后她对着孙子俏然一笑。

她专注的看着这白色抹布，向下弯了弯腰，抿着唇，等着孙子的号令。

王洋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像极了一位严肃的村领导，此刻他半弯着腰，手执着白色大抹布的一角，庄严、肃穆的发号施令：“一、二!”铿锵有力。

“三!”他低声怒吼般的喊出，仿佛吼出了多年来积攒的压抑，一老一少配合的相当默契，三声刚落，两人同时使出浑身力气，把这块大白布掀开。

那白布顺着强劲的力道向后飘去，脱离开木板车，直直的飘落在远远的地上。

一大块一大块红白粉白的鲜嫩猪肉整整齐齐的躺在车上，满满的一木板车。

奶奶的热泪刷的一下涌了出来，她带着哭腔又夹着欣喜的笑意：“洋洋，你都买回来了？”

王洋泪滴如泉涌，但又无比开心的笑着，“奶奶，我都买回来了，一共四十六份，每份八斤肉再加上六块猪骨。”他挥起袖子，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露出来孩子般的笑容。

“奶奶，您看!“他走近木板车上那个大的塑料袋，用手扯开系着的袋子口，四五大块暗红的猪血，足足有五六斤的样子。

老人边用袖子抹去脸上纵横的老泪，顺着孙子的手去看。

“奶奶，再看这个。”他指着这个稍大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有两大块猪肉。旁边还有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两份五斤的排骨。

“这是？”奶奶不解的看向孙子。

“奶奶，这两块肉平均一份有十二斤多点，一份是单独给邻居赵奶奶的，还有一份留着咱们自己吃，这个排骨也是一兜五斤，咱们两家一家一份，您看好不好？”

老人开心的笑起来，赞扬的点点头，“洋洋，你真的长大了，奶奶想到的你都考虑到了，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了孩子，从小到大跟着我一起受了这么多的苦.....”

老人激动的又掉起泪来，她的孙子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多承受了太多太多了。

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在贫穷的时候最能深深体会，老人本以为自己可以为孙子撑起一片天，可是她年岁渐长，愈发的有心无力。

她一直心怀愧疚，愧疚自己没能供自己的孙子上高中，念大学......

“奶奶，您说什么呢，只要是跟您在一起，无论多苦我都不怕，只要有您在，我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王洋笑嘻嘻的走过去，搂着奶奶的肩膀。

他低头轻轻靠在奶奶的肩膀上幸福的扬起了嘴角，“奶奶，您在我心中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奶奶，您的孙子，我，以您为荣!”他眼里溢满了对奶奶满满的敬佩。

“奶奶，您放心吧，咱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王洋坚定的说着，并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老人听到孙子的话，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一股暖流从身体涌向心房。

“嗯。”老人使劲的点了点头，右手环过去抚摸着孙子的头，希冀的光在眼睛里愈发明亮，“有我的大孙子在，奶奶相信，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老人牵着孙子的手来到堂屋里，她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沓草色的信封，这些还是洋洋父母在世时，他的父亲批发来给远方亲戚写信用的，那厚厚的一沓，足足有**十个。

老人一直用布包裹着，又怕它受潮，所以她又在外边套上了两层塑料袋，十几年过去了，信封还是崭新如初，只是现在再也买不着这样的信封了。

“那咱祖孙俩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看着账单核对一下还给人家的钱数，还有利息，这个事，洋洋，还得你来弄，奶奶我虽识字，但只会算简单的账，这个我可不会，等你算好了，你对照着账本在每一个信封上，都写上每一家的名字和欠款的钱数，然后数好钱，装进去把信封封起来，一个一个的放好。”奶奶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王洋听到奶奶的指令后，脑袋从奶奶肩膀上缓缓抬起，站直身，学着军人的样子向奶奶敬礼，“好的，奶奶，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后利落的放下高举的右手，就要去拿昨天已经重新放进柜子里的账本。

“你个臭小子，在哪里学的这一招?我得去再检查一遍木板车上的肉和骨头的数量，以防有错。”老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