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狐狸 第36章 第36章

青泽一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将庆典的氛围直接推至**。

连常年跟在青泽身旁的重明都看呆了，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周围的情形，这下又该有许多女妖对青泽芳心暗许了，他想到去年的庆典结束后，次日王宫的门槛都险些被踏破了，他默默地掩着面，青泽尽给他整这些麻烦事。

不过，重明往小芫那端投去视线，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红绳已经淡化消失了，他兀自松了口气，今晚过后，青泽的情劫就算顺利度过了吧。

重明其实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青泽历劫的对象会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雪狐，当初知道历劫的对象是小芫后，他前前后后调查了许久，都没发现他们两位有任何的渊源。

青泽献舞结束，他回到了王座前，小芫坐在位置上，看着青泽合起折扇慢悠悠地走了回来，她的心脏‘怦怦怦’地跳得不停，她捏紧了双手，极力控制着心跳，也极力克制着心底里不知因何而生的欣然雀跃。

“刚才的舞，小芫喜欢吗？”

小芫点头，她嘴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赞美之情，踌躇了两下才道：“很美的舞……”

“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舞蹈……”

她这番话和反应似乎取悦了青泽，他抬起长袖，手里的折扇抵着红唇慢条斯理地笑开了。

“听到小芫这么说，我心甚悦。”

他挑起眼尾笑，眼底的纹路色泽明艳动人，妖媚的眉眼尽显倾城之色，有种致命的迷人魅力。

小芫看呆了。

庆典进行得差不多了，青泽接下来需要带领一众官员提前离开去夜游巡街，接受妖界众妖的祝福以及回应他们来年的心愿，临走前，他对小芫说：“今夜子时在竹林等我。”

小芫乖巧地点头，她看着青泽的身影消失在高台之上。

庆典演出已经全部结束了，接下来就该颁布获奖者的名单了，主持这一仪式的是重明，他来到了高台之上，礼乐官已经将分数统计好了，他们将最终获胜者的名单交到了重明手里。

小芫稍稍绷紧了神经，盯着重明手里的那份名单。

重明先公布了几位获得优胜奖的名单，随后才拿捏着气势，公布今晚最大的奖项：“好，下面让我们来揭晓今晚这场庆典最终的获胜者，她是……”

小芫屏住了呼吸。

“她就是……”重明摆足了悬念，最后才道：“她就是**楼的罗敷姑娘！让我们恭喜罗敷姑娘上台。”

闻言，小芫头顶的狐狸耳朵顿时耷拉了下来，她有些失意地摸了摸脑袋，虽然知道自己要在庆典上脱颖而出很难，但心里总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的，结果还是输了吗。

罗敷的飞天舞确实堪称一绝，许多妖怪都将票投给了她，青泽虽然最后把自己的票数加给了小芫，可还是差那么一点。

小芫还没从落寞的情绪中抽身，就听见重明拔高了声音道：“由于此次庆典出现了非常多创意演出，所以特别设置了一项创新奖，她就是为我们展现精彩演出的小芫姑娘，奖品是灵草一株。”

听到重明喊自己的名字，小芫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台上的人又重复了一次，她才竖起了狐耳，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她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重明邀请她上台，将装有灵草的木盒递给她，同时压低了声音道：“这是青泽大人的心意，小芫姑娘收下吧。”

小芫双眼乌亮，听完重明这话后，她心里涌现了阵阵难言的感动，她伸手接过了木盒，朝重明诚挚地鞠躬：“谢谢你们……”

小芫抱着木盒，乌黑的双眼止不住地泛起亮光，有了灵草，慕雨外婆的眼睛就能恢复正常了！

重明一笑：“小芫姑娘不必谢我，道谢的话就留给大人吧。”

小芫现在的情绪有些激昂澎湃，知道这最后的奖项肯定是青泽专门为她设的，她抱紧了木盒，点了点头，心里划过阵阵不知所措的暖流，青泽前前后后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该如何感谢他才好呢。

“恭喜你呀。”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

闻声，小芫转头就看到罗敷眉眼温和地看着她。

小芫看着她脸上友善的笑意，想起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以及墨颜的警告，她朝她淡淡点头：“谢谢，你的舞蹈很漂亮，也恭喜你……”

罗敷似乎没察觉到她疏远的态度，朝她一笑。

颁完奖后，小芫就抱着木盒退场了，她刚往前走了两步，耳边忽然传来了罗敷的声音：“小芫姑娘好好珍惜最后和青泽大人相处的时间吧，只要大人的情劫度过，你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听言，小芫忽地一顿，她转头看向身后，罗敷停在原地，朝她温柔浅笑，刚才那番话是直接传送到她耳中的，外人无法听到。

她刚刚……什么意思？

小芫一眨眼，罗敷就从眼前消失了。

她抱着木盒停滞在原地。

“小芫，恭喜你得偿所愿呀！”颁奖仪式结束后，墨颜上来找到她，替她感到开心。

小芫回过神，她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内敛一笑：“谢谢你。”

她今晚能有这样的表现，墨颜也功不可没，她这身衣服还有妆容，都是她的功劳，小芫郑重的对她道：“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她说的这般郑重其事，墨颜心里反倒有些羞愧难安，毕竟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并不单纯，她和重明一样，都只是为了青泽能够顺利度过这场情劫，她压下心头涌上的情绪，摸了摸小芫的脑袋，“我们之间还那么客气呢。”

“小芫来妖界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这里吧，趁大人回来前，我带你好好逛一逛。”

墨颜带她离开了庆典高台，走在路上的时候，她们看到周围的妖怪们都提着盏莲花灯，墨颜对她道：“小芫知道我们妖界有一条非常著名的天上河吗？”

小芫摇头。

“天上河在东边的位置，河水是往天上流动的，新元节有个习俗就是大家会在晚上依次去河边放花灯，花灯会顺着河水的走势往上走，大家都认为这样自己的祝福可以被天界的神听到，很多妖怪都会为来年祈愿，也有的会为逝去的亲人祈福。”墨颜向她解说，同时道：“我带你去看看。”

墨颜所说的天上河景象确实绮丽震撼，奔腾的江水在暗夜里彷如璀璨的银河般涌入天际，盏盏莲花灯亮着光，像点缀其上的星子，随着浩瀚的江河慢慢地攀升，如萤火般飘散在空中。

整条河面都被河灯点亮了，像粉饰了一层熠熠闪闪的碎金，场面神圣又壮观。

墨颜递了盏莲花灯给她，告诉她，只需在花灯上写下祈愿祝福，再将花灯放入江河里就可以了。

小芫拿着笔，在花灯上为慕雨祈愿，随后将花灯放入天上河里，她蹲在河边，静静地看着那盏莲花灯随着江河飘远。

慕雨救了她，是她的恩人，她希望慕雨来世能投个好人家，平安健康地度过美好的人生。

“咦，这不是刚才在庆典上大出风头的那位吗？”小芫刚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

她转头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围聚了两三名打扮妖艳的女妖，小芫很快就认出她们，是刚才在庆典开始前议论她的那几名妖怪。

墨颜离开去写祈愿牌了，江边只剩下小芫一人。

为首的女妖上下打量着她，不屑地轻哼道：“青泽大人对你真好哦，专门给你设了个什么创新奖，还把这么珍贵的灵草当成奖品送给你了。”

站在她旁侧的另一名身着黄衣的女妖搭腔道：“就是，你一只小野狐，用得起这么尊贵的灵草吗？”说着，她伸手要去拿小芫揣在怀里的木盒。

小芫立马护住了木盒，她的目光黑沉下来，蓦地盯着想取她木盒的女妖，眼神闪过一线寒芒。

似乎没想到这只看似柔弱的小野狐也会露出这般凶狠的眼神，那名女妖被吓了一跳，她将手缩了回来，怒道：“你看什么看！等青泽大人的情劫度过了，你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到时候没了大人的庇护，我看你还怎么在妖界生活下去！”

情劫……

又是这个词眼。

小芫今晚已经听了好几回了，她盯着这些女妖们，她们就像是故意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似的……

“我真替大人感到可怜，”为首的女妖趾高气昂地打量着她，“要不是因为要渡劫，每天对着你这么个丑东西，我都要倒胃口了，长得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真搞不懂为什么要选你历劫……”

小芫顿在原地。

“喂你们做什么！”墨颜回来就看到小芫被几个女妖围堵在江边，她赶忙上前呵斥。

这些女妖见到墨颜后，认出了她是青泽身旁的女官，她们的气势稍微收敛起来。

墨颜将小芫护到身后，愠怒地盯着这些女妖：“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女妖朝她行了个礼：“墨颜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我们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好奇青泽大人的历劫对象长什么样，特意上前瞧两眼罢了。”

听言，墨颜的神情微变，她立马拉下脸：“你们胡说什么！”

听到墨颜的训斥，这些女妖不怒反乐，刚才说话的那名女妖抬起衣袖掩唇，她一笑：“墨颜大人不是早就对此事心知肚明了吗，要不然您怎么会如此袒护这只小野狐。”

墨颜沉下眸色，怒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掌你嘴！”

这名女妖似乎有些惶恐，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故作柔弱的姿态：“这本来就是事实，墨颜大人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说着，她瞟了眼她身后的小芫，故意添了把火：“要不是这只小野狐对大人有用处，你们又怎会待她如此。”

墨颜沉着脸还没说话，这名女妖故作恍然道：“难不成是墨颜大人不知道情劫一事？”

青泽历劫一事只有他身旁的几名亲信知道，墨颜不知道这几名小女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但……想到身后的小芫，墨颜心下一沉，不能再让她们继续胡说下去了！

她摆出气势，怒视着这些女妖们：“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给我住嘴！”

“擅自非议青泽大人的事，你们知道有多大罪吗？”

闻言，这些女妖们没被唬住，反而还不依不饶了起来，“墨颜大人这就错怪我们了，我们也是关心青泽大人，毕竟情劫一事也关系到整个妖界的安危，如果大人无法顺利度过情劫，岂不是……”

这名女妖话音未落，就被狠狠地掌了下嘴，‘啪’一声，空气霎时间静止了。

小芫被墨颜护在身后，她听见这道巴掌声后，也被唬住了。

墨颜放下自己的手，往日里总是温和善意的脸庞布满肃然：“谁再敢胡言半句，当反叛者论处！”

挨打的那名女妖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捂着自己的脸颊愤懑地抬起视线，结果下一秒就对上墨颜冷漠凛然的目光，她神情一滞，恼怒地甩了下自己的衣袖，转身就离开了，她身旁的几名女妖也匆忙跟上前去。

墨颜见人离开后，她将自己的气焰收起来，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孩，关心道：“小芫，她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小芫见她面露担忧，赶忙摇头：“我没事。”

见她没事，墨颜松了口气，她没想到自己才走开一小会儿，就有人前来闹事，还好小芫没出什么状况，要不然青泽那边她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空气安静了一小会儿。

“她们说的情劫……”

小芫抿了抿唇，踌躇地问了句：“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闻言，墨颜的神情登时顿住，她下意识地撒谎道：“她们是在胡言……”她刚开口，就对上小芫真诚清澈的目光，原本要脱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小芫见她忽地不说话了，知道她这是变相默认了，她微微垂下眼睫，稍稍抱紧了怀里的木盒。

“情劫，是跟我有关系的吗？”

墨颜心里‘咯噔’了一声：“小芫……”

见她欲言又止，小芫低头看着怀里装有灵草的木盒，她静默了片刻，忽然道：“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她的脑海里闪过刚才庆典上青泽待她温柔妥帖的画面，她紧了紧手指，随即抬起视线问：“青泽大人帮了我这么多，有什么是我能帮他的吗？”

听她这么问，墨颜心头像哽住了似的，看着她这双漆黑澄明的双眼，心里蓦地一突，忽然有所预感，或许她已经猜测到了。

墨颜对上她的视线，感觉有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心底，不忍心再撒谎欺骗她了，犹豫再三，她还是将情劫一事告知她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墨颜将实情告诉她时，小芫心里还是感到钝钝的疼，心脏像被重石牵引着沉沉地往下坠，墨颜说，她被选为了青泽历劫的对象，只要让她爱上青泽，情劫就算顺利度过了。

小芫低下脑袋，她其实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察觉到青泽对她的好是带有目的性的，只是没想到这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

她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快要消失的红绳，头顶的狐狸耳朵悄悄耷拉下来，眼神布满了晦涩。

原来从最早开始，她就只是渡劫的工具而已，这截红绳反映着她的心情，就像个笑话似的。

她早就想到了不是吗。

像青泽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待她这么好呢。

小芫将手腕垂下来，悄悄背到身后藏起来，原来大家都将她的感情变化看在眼里，包括青泽也知道吗，意识到这点，除了失落以外，小芫心里还涌现了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小芫压下心头涌现的情绪，她轻声道：“只要红绳消失，就算成功了吗？”

墨颜听到她这声轻喃，心里格外不好受，她有心想安慰她，可不知该如何开口，红绳开始消失就意味着小芫已经对青泽动心了，现在将事情真相告诉她，无异于在她的心口上捅一刀，而她也是其中一名帮凶，墨颜哑然了许久，才脱口道：“重明是这么说的……”

青泽作为妖界的王，在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一场劫难都与妖界息息相关，换而言之，这场情劫成败，都会关系到他们这些在妖界生活的妖怪们，当然也包括墨颜自己。

所以从头到尾，这场劫难中，只有小芫一个人是牺牲品。

让她动了真情，而后又弃之不顾，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墨颜告诉小芫实情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她的怒火了，可在空气默然了片刻后，她只听见小芫说了句：“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与往常无异，蓦地听见这声，墨颜愣了一下：“你……不生气吗？”

小芫压下心头翻涌的难过，她抱紧木盒摇了摇头，一笑：“大人待我有恩，我会帮他的。”

她之前跟青泽说过，无论是什么利用和欺骗，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只是有些难过，原来青泽待她的好，从始至终都不是出自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