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澹停下筷子,“中奖得了这么多钱,你最想做何事?”
王顺脱口而出:“辞职,回乡下种地。”
卢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说这句话时眼神坚决。
有这么多钱,她以后在这种高楼林立的地盘应该也会活得很滋润,没想到她居然想回乡下种地。
“然后呢?”
王顺想着什么说什么,“去学习,学习做做美甲,学习化妆,然后回乡下开个店。”
卢澹:“是开你说的美甲和化妆的店吗?”
“才不是。”王顺喝了一口水咽下去,“开卖吃的店,卖炸土豆,卖糯米饭什么的。”
“你不是要种地吗?”
王顺呵呵两声,“那是额外需求。”
开店才是王顺真实想做的。
以前王飘看了一部台剧——《一把青》,学会了里面的一句台词——狗肉进不了大上海。
因为毕业后不想去上海发展,对大城市有抵触心理,饶是王顺后面留在南京工作,这句话依旧是王飘大姐常用来骂她不争气的台词。
此类的台词还有另一个翻译:不争气,以后就只能去校门口摆摊子卖糯米饭炸麻辣洋芋。
所以,每当不想上学不想工作的时候,王顺心里想的就是“大不了回家摆摊卖糯米饭和炸洋芋。”
想着想着,她就真把这份生意当成自己的未来之路了。
自己在家摸索总是差点感觉,为了实现这一理想,放假回贵州她专门去高中校门口花重金咨询摊贩所用的调料,辣椒水如何调制,糯米饭里的洋芋丝如何炒制等,
她计划存款达到一百万就回马珠镇开店,遇到赶集日则在店里卖,周末就推着小吃车去初中校门口卖。
夏天卖冰粉,冬天卖糯米粉洋芋粑。
如今存款多出这么多,那就随便卖卖看,大不了后半辈子大鱼大肉潇潇洒洒混吃等死呗。
卢澹说:“那也不错,只要自己过得舒心比什么都重要。”
王顺扬眉,“对啊,我姐后来也是这么说的。”
*
王顺特意选在周一请假出去兑奖。
卢澹说去兑奖的时候,如果不放心可以叫上自己。
他把这个选择权交到自己手中,王顺和他商量奖金可以分给他一半或者自己拿十分之一就可以。
卢澹反倒不同意,一根筋地认为那钱仅仅属于王顺。
最后,兑奖那日,王顺还是叫上了卢澹。主要是她中了奖之后总是隐隐感到不安,按照运气守恒定律,好事发生后坏事极有可能临门。
天上掉馅饼的下一幕可能是馅饼会被人抢走。
为了让自己放心,王顺决定让卢澹一起去。
去兑奖时王顺还带了一身衣物,等领完奖采访完,再换掉身上的衣服,去银行领奖。
为了心安捐出一百万,对此卢澹只是说“随她的意。”
银行的款入账很快,款项到账那日,王顺的内心从收到提示短信后就感觉轻飘飘的,飘了两个小时终于有了底,请了一天假打算出去胡吃海喝。
走在地下通道,算命的大叔看她一眼都能看出她鸿运当头。
“哎哟,小姑娘吉星高照,是富贵命哟。”
算命大叔的一句话成功吸引住王顺,不仅是因为他猜的准,而是因为这话吉利啊!
“叔,你算得真准!”王顺蹲下身,“是怎么个吉星高照呀?”
卢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她。
“我看你面相不错,今后命中带福是有的。”
王顺认可地点头应着,现在可不是富着呢。
“以后子孙福更旺,生三五个儿子都是做生意的好手,儿孙满堂不是事啊。”
王顺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算命的男人继续道:“小姑娘,花八十八块我就可以将你今后的姻缘事业呀以及家庭的各个线路摸得一清二楚啊!”
“不了。”王顺立马起身拒绝,什么乱七八糟的,边往手扶梯的方向走边吐槽,“净搞些封建迷信。”
卢澹走上前问:“怎么,他说的不好吗?”
王顺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教导卢澹,“没有谁想生孩子散财,那些骗你说生儿子的纯属瞎扯,你以后碰见这种千万别信。”
卢澹一脸天真,“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想有孩子?”
“谁爱想谁想,我不想。”王顺回答得干脆,卢澹听她说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能生育。
现在看来的确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想吃什么?”王顺大方地询问最大的功臣。
卢澹嘴跟吐子弹一样列出一堆,“去聚德楼吃一顿全席,去吃海底捞火锅,川渝火锅,豆米火锅,地火锅,腊肉火锅,去万斋馆吃蟹黄捞饭,从美食街的第一家店吃到收尾,吃烤豆干,去吃biangbiang面,去吃驴肉火烧,去吃爆辣炒米粉,去吃生煎……”
“你怎么能那么能吃呢?不过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喜欢的,还不错!”
王顺听他报完菜名,这些东西就算从头吃到尾也不过是洒洒水了。
王顺领在前头,“我们先去第一家。”
卢澹自动成为跟班,“好,去哪?”
王顺挑眉,“去聚德楼。”
聚德楼是本市比较出名的一家中餐馆,王顺每次来这里吃饭都是为了见客户。
谈工作的饭桌上,焦点向来是客户和工作,吃到再好吃的菜品也不能多吃,需时刻注意领导和客户的需求,就算想吃也应该客户领导先来。
今天,王顺就要当自己的老板,满足卢澹心愿的同时也可以顺了自己的胃口。
这顿饭王顺吃得心满意足,也是卢澹来到这里吃得最饱的一顿。
只是王顺刚从套间出来,却撞见迎面走来的曲竟。
曲竟所在的包间就在隔壁,王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想重回包间将剩下的肉沫蛋羹吃了。
“王顺?”曲竟刻意装成现在才看见她的样子,“你怎么在这?”
其实之前去卫生间时路过王顺所在的包间,服务员来上菜,包间的门开着,他在走廊里就已经看见王顺了,因为有客户在,所以没有过来烦她。
现在饭局已经结束,他付完款回来,碰巧撞见王顺从包间出来。
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走廊里的灯光并不亮,王顺此时站在灯下,正是这半截走廊里灯光汇集的地方。
卢澹定定地打量着走过来的曲竟。
果然,他这张脸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如此的光鲜亮丽,浑身上下透露着无数股造作揉捏的成功气息,于他而言即死装感。
“我……”
现在五点还没到,属于上班时间,这时候被领导撞见请病假不去公司反倒来饭馆吃大餐,实在是有些过分。
王顺头脑飞速旋转,难受地揉了揉胸口,“因为我生病,我大哥远道而来看我,所以就带我来这里激一下胃口。”
管他的,反正辞职报告都已经写好了,回去就立马投了,或者明天上班直接当面提,现在就无需考虑请假借口的合理性。
曲竟草草看了一眼卢澹,这个人的身体外形确实有点像军人,但绝对不是她大哥。
他见过她大哥,在她刚到公司的那段时间,有天公司部门聚餐结束,碰巧下大雨,就是她大哥开车来接的她。
“那身体恢复了吗?”曲竟问。
王顺嗯了一声,“好得差不多了。”
“你好。”王顺正想找借口先走,谁曾想旁边的傻大个面对一个陌生人突然起礼貌的问候心思,好端端跟他打什么招呼。
“你好,我是王顺的同事。”
曲竟伸出手,卢澹识相地握上去,微笑道:“我听王顺说起过你,长脖子大鹅。”
王顺差点没被刚吞咽进去的唾沫呛死。
上天明鉴,她可从未对着任何人的面骂曲竟是长脖子大鹅。
曲竟眉头轻皱,转而疑惑地看向王顺。
王顺正要开始辩解,旁边的怪人或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找补,“不好意思,开了个玩笑,还请向天歌向先生海涵。”
王顺:“……”
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我叫曲竟。”曲竟礼貌不失微笑地自我介绍,卢澹哦了一声,惊讶道:“你也叫曲竟啊,抱歉,我还以为贵姓是向呢。”
这诡异的氛围实在压抑,王顺不想再待下去,拽着卢澹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朝曲竟道歉,“曲总不好意思啊,我哥长期驻守在海拔高的地方,这次回来有些醉氧,神兮兮的,就爱开玩笑。”
“我们先走一步,你吃得愉快。”
曲竟愣在走廊里,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刚才是有股邪风飞过来嘲讽自己一阵又吹走了吗?
将卢澹拽进电梯,王顺的心脏总算可以消停一点,“你刚才为什么当着我领导的面那么说他?”这句话有给曲竟鸣不平的意思,王顺换了另一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喊他长脖子大鹅和向天歌?你打哪知道的?”
“因为,”卢澹眼珠一转,“鹅鹅鹅,曲‘颈’向天歌。”
连答案都一模一样。
王顺赞同般地拍手鼓掌,她真觉得这个男人神了。
“他喜欢你。”电梯门合上,卢澹平静地看向王顺。
王顺的鼓掌声戛然而止。
卢澹又说:“但是你并不喜欢他。”
刚给他戴上的神人面具在这一刻被这句话肢解得稀碎。
“我就说你不正常,我刚中了大奖你就开始咒我吗?”
周围的温度像是突然降低了一样,王顺抱着双手打了个寒战,浑身起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卢澹面无表情地盯着电梯内播放的广告看,他说的不就是事实吗。
当晚回去,王顺就提交了辞职报告,他的直接上级罗玉收到辞职申请后,碍于面子功夫问了一下她原因。
王顺简单解释道自己想回老家发展,罗玉也不多问,立马通过了。
他对王顺这个下属并没有什么同事情谊,在他眼中,王顺一点亏都不能吃,还爱呈口舌之快,很让人头疼,不服管,说不得训不得。
两人之间不过维持着职场人的体面罢了。
而在王顺眼里,这只镜片比脑仁厚,由四肢躯干驼着行走的巨大单细胞生物从来不过脑子思考,自己动不动就因为他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蠢事被迫加班。
脑子在上班时间从不运转,临近下班就突然开始忙了。就爱在下班后或者周末休息时间在工作群里问王顺这里那里,喊她做这样那样,整得他就算在下班后都还很认真工作一样。
因此,王顺一直觉得罗玉上辈子救过曲竟的命,这种人他也能留在公司。工作日摸鱼摸得舒舒服服,一到休息时间就让下面的人来给他加班。
王顺自以为自己的忍耐力不错,秉持着王飘大姐的职场箴言,她努力维持着体面。
忙完自己的工作,去给罗玉填坑,还动不动当工具人被曲竟支来支去,表面上毫无怨言,中华老鳖精也没自己能憋。
就这,罗玉仍旧觉得她的工作态度不行,就是因为在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时经常被怼回去。
而曲竟觉得她没有上进心,每天只会在一堆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中打旋的同时却又处处维护罗玉的要求喊她去公司加一些莫名其妙的班。
总而言之,都是些勾巴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