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启蛰 第4章 第 4 章

飞机十二点落地，下午王顺跟在曲竟的身后去往公司在西安的另一个分部转了一圈。

工作上的事几乎是他们负责人在谈，王顺除了帮忙找找资料，时不时抛出某个法条来证明自己的大脑没有放空之外，实在没有她的戏份。

她也不知道曲竟出差捎上她干嘛，明明他有助理，非要打着来学习的幌子让自己跟着。

王顺在西安呆了三天，每天处理的工作与在公司没什么两样。

对此，曲竟阴阳怪气地说她不思进取，明明西安这边有那么多国际案子可以学习撰写技巧，而她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上班，机会摆在眼前都不知道去抓，去学习去超越去突破。

工作上说她安于现状，对此王顺只是顺着曲竟的话呵呵呵假笑两声，反正从西安回去就辞职。但是在生活上，这哑嗓大鹅还对她评头论足，说她像咸鱼不懂得生活，这她可不愿意了。

对此，王顺只是明面上嗯声点头，心里聚集了万千优美词汇全方位吐向曲竟。

这勾巴玩意儿来到西安以后化身成大唐不夜城里的大鹅，一到下班时间不是催自己出去游玩就是喊她去看《长恨歌》舞台剧。

白天去公司，晚上去夜游。

王顺只感觉那狗东西打着去游玩的幌子要将她压榨干净，连下班了也不放过。

出差和旅游完全是两码事，在王顺眼里，同一段时间这俩东西只能出现一样，不然旅游如此美好的事情会被公务出差这项脏活玷污。

但是在曲竟眼中，出差和旅游搭配，既能工作也能换个地方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实在是双赢。

所以，曲竟每天晚上喊王顺出去，王顺宁愿在酒店的床上睡死也不去。

跟曲竟出去无论是娱乐还是吃饭，皆是变相加班。

曲竟觉得她懒成死水，那她就一动不动活活将他淹死。

明天就要回成都，王顺这几天一回酒店就闭着门，谁也不想见。

刚才曲竟来敲门说请她出去吃裤带面，她直接点了裤带面的外卖，假装不凑巧，回绝了曲竟。

这几天她明里暗里拒绝过曲竟几次，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抽的什么疯，但是一想到要辞职，她就懒得想。

周一买的那一期彩票中奖号码已经出了好几天，王顺今天终于有精力去看看。

吃完面，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打开之前拍的彩票照片，挨个挨个对号码。

从红球的第四个号码开始她的心脏就开始在打鼓，对完号码，王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迟迟没缓过神来。

她买的彩票，彩票号码红球蓝球的数字全部对得上。

翻来覆去对了几遍，就是一等奖。

第二天睡醒后，她再次对了一遍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也确定了那个男人要么是个通晓古今神人，要么就是来自未来的怪人。

曲竟和她一起坐出租去机场，昨天晚上没睡好，一路上都在补觉。

曲竟看她睡了一路，每天下午说出去玩她都说自己要回酒店睡觉，这觉怎么就是睡不够呢，排队过安检时依旧在昏昏欲睡。

曲竟看不下去，推了排在他前方的王顺一掌，“你不是天天说要补觉吗？怎么，昨晚没有补好？”

“没有。”王顺回头冲着他摇了摇头，接着带着笑容扭回去。

等中奖的钱一到账就写辞职通知，一想到终于可以不用再见后面这只大鹅了，导致王顺现在看曲竟越看越想笑。

欢愉的笑容发自内心，来自灵魂深处。

曲竟被看得发毛，她散发出这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感是怎么回事？

下了飞机，王顺并不打算跟曲竟一起走，找了一个家里有急事的由头，在机场顺手打了一个出租车飞快往家赶。

网上中彩票去领奖的流程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在头脑里也模仿过很多次，真要开始实地上演，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中奖一事固然令人高兴，但王顺的潜意识里也在害怕。

这个奖并不是靠自己的幸运，而是靠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坏人，但是他实在太过奇怪。

男人这几天每天都在酒店附近等着王顺，他相信她会来找自己。

回到家取回金坠，王顺提前在裤兜里藏了一把水果刀，坐在沙发上犹豫了半个小时，大脑反复思考那天和男人遇见的场景以及他看自己时的神情。

终于，王顺还是出了门。

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男人定定地坐在酒店大厅外面小广场的长椅子上，没有手机，只能盯着广场角落里正在陪主人打闹的金毛看。

“那个……”终于，唯一耳熟的声音总算在阳光底下响起，“你不热吗？这么大的太阳还坐在外面？”

“我叫卢澹。”男人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被刺得眯眼，“比这还热的环境我都呆过，这里很好了。”

“对不起，我这两天出差。”王顺特意将金坠子放到一个黑色小收纳袋中，“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卢澹温柔地笑了笑，“我说的那些数字可是对的？”

王顺沉默了几秒没有回他，在卢澹的注视下终于开了口，“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正好我有一些事要问你。”

“好。”卢澹点了点头，“我会如实告知一切，只是希望你听罢不要把我当成疯子骗子送去报官。”

王顺:“……”

王顺只是去了一家卖羊肉米粉的店铺，这家店铺她常来，是贵州人开的。

她在这座城市去过很多家标榜贵州餐馆的店铺，这家店是最正宗的，辣椒原汤的味道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老板，两碗羊肉粉，一份大碗一份小碗。”

“好的，稍等一哈。”

王顺是这里的熟客，每次来都会去小菜台盛满一碗腌萝卜和脆辣椒。

她吃米粉时容易流汗，所以选了一个靠近空调风口的位置。

店里弥漫着米粉醇厚浓郁的汤香，男人坐在王顺的位置对面，静静等她去盛小菜。

原来这里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羊肉粉馆。她说她家那里这种餐馆有很多，果然如她所说，粉馆虽然不大，但是很“香”。

“老板娘腌萝卜的手艺很好，你试试。”王顺将装萝卜的小菜碟推到卢澹手边。

卢澹夹了一块试了一下，与记忆里的味道出入很大，记忆中的萝卜是辣的，而且不怎么酸，也算不上脆口，而这块萝卜酸甜爽口，很解腻。

“很好吃。”

卢澹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她爱吃的东西在这里可以轻易就能得到。

这个地方很好，她就该留在这里才对。

“那你多尝尝。”王顺悄悄打量着对面的人，不过一盘酸萝卜，他吃下去用得着这么感动吗？泪眼朦胧的。

对方尝试了两口就停下筷子，王顺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那个，我问一下，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

这个问题明显难住了对方。

王顺假装神经大条，哈哈笑道:“你别告诉我你是来自未来又或者你是通晓古今的神仙吧？”

“我并非来自未来。”卢澹一脸认真，憨厚老实地说:“来自未来的是你，相较于眼前的你，我如今是来自于过去。”

王顺心里正犯嘀咕，搁以前她肯定觉得对面的人疯了，但是从他正确无误说出彩票的中奖号码之后，她也跟着有些信了。

对面这个人并不完全具备现代的生活常识。

他不知道身份证是什么，但知道银行卡，知道银行卡取钱要用密码。

那天和他坐地铁，他知道那是地铁，但在地铁站里完全不知道如何行动。

送他去酒店，他不知道如何坐电梯。

他看见自己用手机支付酒店的费用时，他还兴致勃勃地问自己用的是不是手机，她迷惑地点头，然后他就像是蒙对答案的小学生一样偷着乐。

他知道空调会出冷风，能猜出墙上电视柜上会播放人物的长板是电视，知道可以冷藏食物的电器是冰箱，但这些物件他都不知道如何使用。

“那你是来自哪个时代？”王顺像是在试探傻子一样顺着他的话走，“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魏晋南北隋唐宋元明清，你就说是哪一个时期？”

王顺把自己随便能想到的朝代全说出来，卢澹只是摇头，很明显，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卢澹说:“我来自天圣国，但不知是否在你所说的这些朝代之中。”

触碰到盲区了，那就当他神经有问题处理。

“粉来了。”

老板娘相继端了两碗米粉过来。

王顺道完谢，从桌上的盒子里给卢澹抽出一双筷子，并用纸巾擦干净递给他，“有点烫，记得吹凉了再吃。”

“我知道，你也是，万一烫出溃疡又得等七八日才好。”

卢澹接过筷子夹气粉条吹了吹，慢慢入口品尝。

汤底很鲜，很好吃。

王顺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会算命啊？”

这个人似乎很了解自己的某些事，知道彩票中奖号码，更奇葩的是知道她的银行卡密码。

“不会。”男人抬起头，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那是变态？可是也不太像。

王顺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报警的话，毕竟他帮自己中了彩票，而且他这个人除了有点神兮兮的，好像也没做出过一丁点对自己和对别人人身伤害性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