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皇子来到畅音坊,在预定好的雅间内等了好一会儿,酒都喝了一壶了,沈韵都还未出现。
七皇子刘昶等得有些不耐烦,略带些不满地吐槽道:“这沈姑娘真是好大架子,竟敢让三位皇子等这么久。”说罢,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
四皇子刘茂耐心劝慰道:“七弟勿急,这技艺高超之人,架子总归是要大一点的。若真如传闻那样乃京中一绝,我们再多等些时刻又有何妨?”
刘昶听后撇撇嘴,又命小厮上来一壶新酒,斟酒继续等着。
六皇子刘赞低头笑而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着手中的折扇。
不多时,沈韵未至,四个丫鬟先来了,斟茶的斟茶,布置座位的布置座位,将沈韵的位置清扫一番。
刘昶冷眼看着,心中不屑,呵,好大的排场。
只听得一阵环佩叮当作响间,沈韵一袭轻衣,抱着琵琶姗姗来迟。
丫鬟为沈韵拉好凳子,待沈韵坐下后,在沈韵与三位皇子之间拉起一道纱帘,将沈韵与宾客隔绝。
沈韵放好琵琶,摆好架势,调好琴弦,轮指试音。
琵琶在沈韵手下发出悦耳的声音。
四皇子刘茂乜视着沈韵的举动,待听到琵琶音后,忍不住赞叹道:“好琴!”
沈韵听到刘茂的夸奖,隔着纱帘朝刘茂微微一笑,开始弹琵琶。
琵琶音清脆,宛若玉珠落在玉盘中,很是悦耳动听。
七皇子刘昶虽不懂乐理,但也能听出来弹得确实不错,甚至比宫中的乐师还要好些,真担得起这京中一绝的称号,也不怪这沈韵架子大。
四皇子刘茂因妻子还朝很喜欢琵琶,因此对琵琶也是有些了解,他听得出沈韵所弹琵琶前期曲调的欢快,以及藏在中期曲调中的的忧愁、哀怨、不甘,虽藏得很隐秘,但用心去听总是能听出来的。
刘茂又想到自己曾远离父母十二年,如今又要离父母而去,不禁心中也泛起了忧愁,情绪郁闷地接连饮着酒。
六皇子刘赞在暗中观察着刘茂的情绪,见他颇为郁闷地接连饮酒,忙出手夺过刘茂的酒杯,制止道:“四哥,再喝可就要醉了。”
刘茂松散地歪坐着身子,醉眼朦胧地看向六弟刘赞。
此时,沈韵一曲弹罢。
沈韵掀起纱帘,抱着琵琶从纱帘后走出来,含情脉脉地看着着刘茂,眼神柔情似水,柔声道:“殿下,我与你颇有眼缘,想单独给你奏上一曲。”
沈韵说罢,垂头站在刘茂桌前,等着刘茂的反应。
刘茂盯着眼前的酒杯默不作声,他摸不准这沈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六皇子刘赞见沈韵如是说,嘴角微微上扬,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四哥,自沈韵姑娘来到这畅音坊后,还从未给宾客单独弹奏过呢,四哥真是好福气啊!”说罢,便推搡着七皇子刘昶走出了房间,把雅间留给刘茂和沈韵,还贴心地给二人带上了门。
“六哥,为什么这沈韵只弹给四哥听,不给我们弹?我也想听。”刘昶被刘赞推搡出了门,在门外不解地问刘赞。他也觉得好听,怎么不再给他弹一曲?
刘赞故作神秘地凑近刘昶,看着刘昶好奇又期待的眼神,悄声道:“啧,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刘赞说完把玩着折扇,敲了下刘昶的肩,便自顾自地走下楼梯,边走边说道:“走,我们去楼下喝酒去,楼下秦姑娘的舞也是京里面数一数二的,我带你去看看。”
刘昶撇了撇嘴,跟上了刘赞的脚步。
雅间内,沈韵与刘茂还各自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刘茂依旧默不作声,虽说他酒喝多了,可脑子还是清醒的,他清醒地察觉到自己像是入了圈套。
美人计?目的是什么?报复?反击?
谁布下的?六弟刘赞?太子党羽?
刘茂轻蔑一笑,他倒想看看,他都要离开京城了,太子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刘茂放下酒杯,伸手示意沈韵道:“弹吧。”
沈韵一反常态,放下手中的琵琶,倏地双膝跪地,头伏在地上,言辞恳切地开口道:“今日得见殿下真颜,草民此生无憾了。殿下的大恩大德,草民今生无以为报,惟愿来世缬草衔环,方能报答殿下的恩德。”
沈韵这一番话把刘茂听得是一头雾水,他与沈韵素不相识,何来恩德一说?怕不是个圈套,刘茂不敢放下警戒,只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沈韵。
沈韵未听到刘茂说话,大着胆子抬头望向刘茂,见刘茂不相信自己所说的,忙情真意切地解释道:“在草民刚未出生之时,祖父曾是京中一名芝麻小官,因断错了案,被革职问斩,全家也因此被流放,后恰逢殿下诞生,陛下大赦天下,草民有幸,去了罪臣后代的身份,也才有幸进了这畅音坊,也才有幸得见殿下。”
刘茂听后有些动容,但仍皱着眉头,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今日这是?”
沈韵如实答道:“殿下,沈韵也是遵照我们坊主的命令,在此试探殿下,坊主想看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殿下是那轻浮放浪之人,我便以清白来栽赃殿下,让殿下受万人唾弃。”
“不过沈韵相信殿下的为人,绝不是那种轻浮之辈。”
刘茂对沈韵的话半信半疑,试探着问道:“坊主?是谁?可与太子有关?”
沈韵摇头道:“这些我便不知了,我只知道坊主见我们这些女孩子可怜,都把我们救下了,畅音坊便是我们的家。”
“坊主真心待我们,我们也想回报坊主,因此坊主的命令沈韵不敢违抗。”
“一边是让我活下来的坊主,一边又是让我免去罪臣后代身份的殿下,沈韵两边都不想辜负。”
沈韵抬头望向刘茂,见刘茂脸上还带着疑惑,带着探究的意味,沈韵急切解释道:
“殿下不必怀疑沈韵报答殿下的这颗真心,虽说殿下从未见过我,也从未听说过我这号人,但沈韵自幼便沐浴在殿下的恩德之下,今日殿下就算是让沈韵死,沈韵也绝不推辞半句。”
沈韵怔怔地看向窗台,言辞坚定道:“恐唯有一死,方能两不相负。”说罢,一个小跑,跑至窗前。
刘茂眼疾手快,迅速起身拦在沈韵身前,箍住沈韵的胳膊,浅笑一声:“你若真有心报恩,此举岂不更是害了本宫?”
沈韵听后,方才冷静下来。
“那……那待会儿要怎么办?”
刘茂松开箍着沈韵的手,并不理会沈韵的问题,岔开话题问道“你所言可属实?”
倏地,刘茂脸色一变,用力捏住沈韵的半张脸,脸色阴沉问道:“几句真?几句假?”
沈韵被刘茂捏得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眼含泪花地看着刘茂。
刘茂手一甩,把沈韵推出一段距离,重新坐下斟酒喝。
沈韵挣扎着跪在地上,发誓道:“沈韵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言,便叫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刘茂冷眼看过去,片刻后才道:“好,本宫便信你一次。”
“《破阵曲》你可会弹?”
沈韵看了眼刘茂,随即点点头。
刘茂摆手示意沈韵弹奏。
刘茂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是谁,他现在等,在等做局的人来入局。
沈韵见状,竖起琵琶开始弹奏。
楼下的六皇子刘赞估摸着过了一段时间,便派人上来打探雅间内什么情况。
派去的人附在刘赞的耳边悄声回道:“六殿下,琵琶声停了。”
刘赞听后意味深长一笑,随即饮尽杯中酒,起身拉着七皇子刘昶便往楼上的雅间去。
“走,我们去找四哥玩儿。”
“诶——!”刘昶冷不丁地被刘赞拉走,差点没站稳摔倒。
六皇子刘赞和七皇子刘昶刚至雅间门口,便看到沈韵打开雅间的门,从雅间内走出来。
刘赞见状探头朝雅间内看去,与刘茂四目相对。
刘茂见到刘赞上来,也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还真是六弟设的局。
能在最为繁华的京西开这么大一间畅音坊,包罗京中贵客,除了只爱钱财六皇子刘赞有这样的能力,还会有谁?
呵,什么畅音坊从为露过面的坊主,也就瞒得了沈韵这些女孩子,瞒不过他。
刘赞把玩这手上的扳指,玩笑道:“四哥,沈韵姑娘,不知道二位交流了什么,我也略通些音律,不妨沈姑娘也指教下我。”
沈韵脸上漏出不屑,白了刘赞一眼,并不予以理会,但碍于刘赞的皇子身份,冲他微微颔首后,便抱着琵琶高傲地离开了。
刘赞望着沈韵的背影,眼神戏谑地看向刘茂。
刘茂唇角微微勾起,落落大方答道:“待我和还朝去陌南的前,我邀请沈韵姑娘去我府上演奏。”
“沈韵答应了?”刘赞听后一脸的不可置信,语气带着疑惑问道。
这沈韵向来高傲,先前晋国公世子设宴,他邀请了数次,沈韵都不肯上门演奏,就连晋国公世子来畅音坊想多听一曲,沈韵也不肯多弹一下,怎的这么轻松便答应的四哥的邀约?
“四哥,你快给我说说这怎么回事?”刘赞缠着刘茂,让他讲讲他是怎么让沈韵答应他的。
“这沈韵姑娘知道还朝很喜欢琵琶。又因还朝是和亲公主的后代,对还朝很是钦佩。这才愿意来我府上演奏,说到底啊,我还是托还朝的福呢。”刘茂认真地解释道。
沈韵听得四皇子刘茂是为了国家才去大胡做质子,对刘茂的身世颇有感怀。在与刘茂交谈后,又得知王妃乃是和亲公主的后代,又听闻王妃曾在大胡时常听和亲公主弹起琵琶,因此很喜欢听大江的琵琶。
沈韵对王妃还朝多有好奇,再加上爱屋及乌,便答应了刘茂的邀请。
“人生难得一知己,天涯何处觅知音,不过是她们女子间惺惺相惜罢了。”
刘茂说罢,懒得再与六弟刘赞纠缠,便甩下刘赞和刘昶先走了。
刘赞听后,不禁嗤笑一声,男人都喜欢搞红颜知己这一套,这沈韵还是有点手段的。
刘赞是音坊背后的老板,因接风宴上刘茂弹劾晋国公,承道帝虽没当众怪罪太子,但事后对太子也有所冷落。刘赞身为太子党的人,自然不愿见到太子被冷落。
这沈韵原是罪臣之后,因四皇子五皇女这对龙凤胎出生后天降祥瑞,承道帝大赦天下,这才摆脱了罪臣之后的身份,沈韵便一直拿四皇子五皇女当她的恩人,时刻都想着能见恩人一面。
因此刘赞便借着沈韵这个心理,将错就错抓住四哥刘茂的把柄,以此来挟制刘茂,若刘茂以后再与太子作对,就把四哥这个把柄亮出来,甭管真假,到时满京的风言风语,父皇定不会让这样“德行有亏”的皇子做太子的。
不过刘赞未曾料到,沈韵虽说奉他这个坊主的命令行事,但沈韵并未见过坊主真容,因此并不知道坊主便是面前的六皇子刘赞,再者虽是在刘赞的音坊下讨生活,但为人高傲,又自恃琵琶天下一绝,因而并不屑于此等龌龊手段。
刘赞见四哥刘茂先走一步,忙拉着七弟刘昶跟上。
刘昶被这两个哥哥的行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以为六哥刘赞是在因沈韵而争风吃醋。
刘茂他们三人离开畅音坊,在街上闲逛,却不想看到了永安公主刘安的马车。
刘昶率先认了出来:“那是大姐姐的马车?”
刘赞望着马车的方向,思索着,再往南去便是二哥的府邸了,大姐姐这是要去见二哥吧。
刘茂顺着看过去,明知故问道:“那边不是回宫的路吧,也不是去公主府的路吧?”
二皇子刘仲被圈禁杖责,尚没人敢去探望他。没想到大姐姐胆子这么大,这么不避嫌。不过大姐姐刘安甚得父皇喜欢,难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四皇子刘茂与二位弟弟用试探的口风与二位弟弟商量道:“二哥昨日被杖责,我们这些兄弟的也没去看过他。不如现下同大姐姐一起去探望下二哥?”
刘赞呵呵一笑,婉拒了刘茂的提议:“父皇不喜欢老二,昨日替老二说话的那两个,已经被罢官了。”
“四哥,你要是想去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敢。”
刘昶听六哥这么说,发倔道:“都是一家子兄弟,都是父皇的孩子,怕什么。”
刘茂出言打断刘昶的话,笑道:“我和七弟若去了,待父皇知道,只怕板子会挨在我和七弟身上。”
刘昶原本还想着去探望二皇子刘仲,毕竟二哥是因他们弹劾晋国公而受到牵连,刘昶心中有些愧疚。但听到刘茂这么说,又想起昨晚大姐姐交代他的话,只得暂且做罢。
三人继续闲逛一段路,因四皇子刘茂担心还朝,想着快些进宫去看看;六皇子刘赞今天布下的局已结束,再待下去也觉得没甚意思;七皇子刘昶见二位兄长都不言语,顿觉趣味少了许多。
行至皇宫宫门处,刘茂得知秦王妃已由五皇女刘宁送去秦王府,便与六七二位皇子分别,朝着秦王府去了。
李安禹:20241009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未定(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