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请准备［无限］ 第9章 圣安斯小镇（九）

小镇的广场因为献神礼而热闹非凡，数十个长桌被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各种食物与酒水，镇民们围着桌子站成几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欢声笑语在广场上飘荡。

几人赶到广场，谢微从桌上顺了个面包，边嚼边四下寻找李天知。

一块面包快吃完了，才在广场外圈找到了人，李天知正蹲下身，和一个小女孩说着话。

小女孩脸上也挂着笑容——但有些勉强，尤其是在其他人的对比之下。

李天知看到了她们，领着小女孩走过来，看了看四周，轻声说：“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谢微又顺手拿走几个面包，给安瑟和伊斯德也递了几个，跟着李天知走到一处远离广场的草丛。

李天知看着蹲在地上狂啃面包的三人，以及谢微沾了不少灰尘的裤子和风衣下摆，转身去取了几杯水递给她们：“家人们，你们这是去……”李天知含糊过去，“还是去逃荒了，略显狼狈啊。”

谢微接过水猛喝一口，摆了摆手：“没啥大事，这是……”谢微看向小女孩。

女孩似乎有些胆小，往李天知身后躲，小手紧张地抓着李天知的衣袖。

李天知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唉，我在这儿待了一上午，光听那个神父的长篇大论了，真是又臭又长啊。好不容易等到他讲完了，我以为会举办什么活动来选拔神侍呢，结果他上下嘴皮子一碰，直接就把名单说出来了，艾莉亚是被选中的人之一。”

名叫艾莉亚的女孩闻言并没有像其他镇民一样为此感到光荣与兴奋，反而抿紧唇，脸色更加苍白了。

李天知握住女孩的手，语气变得温柔起来：“艾莉亚，她们是姐姐的朋友哦，不用害怕。”

不久前，在神父宣布神侍的名单时，每一个被选中的人都忍不住欢呼，脸上带着狂喜与憧憬，只有艾莉亚，年龄最小的她勾起嘴角，努力地笑着，像其他人一样欢呼着，但眼中却是无法自抑的恐惧。在一片欢快与喜悦中，在这场以神的名义的狂欢中，一个小小的女孩兀自惊恐着，明明如此惹眼，但除了李天知，无人看见女孩那格格不入的含泪的眼。

艾莉亚点点头，一双怯怯的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们。

李天知摸摸艾莉亚的头，问道：“艾莉亚，为什么你被选为神侍，却不像别人那么开心呢？”

艾莉亚抬头看着李天知，面上还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李天知略微思考，冲着艾莉亚说了句辱骂神明的话。

还挺脏的。

谢微：“天知，她还是个孩子。”

这样真的会教坏小孩子的。

艾莉亚懵懵的，她其实没有完全听懂，但听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好话，心底里残存的对神明的敬畏令她听到这些话时有些不适，但很快另一种感情盖过了这些微不适。

女孩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不想做神侍……姐姐说过，神明在骗人，祂是骗子，祂把姐姐带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姐姐了……”艾莉亚的声音有些哽咽，“姐姐不信神明，我也不要信，可是……没人肯听我说话，一个人也没有。”

谢微把风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安瑟开启技能观察着四周，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听艾莉亚说着那些无人肯听的话。

艾莉亚从没见过她的爸爸妈妈，自她有记忆起，她就与姐姐艾莉安相依为命。姐姐很厉害，总是活力满满，在酒馆打工养活她们俩，即使有时工作很累，很困难，姐姐也总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告诉她：“神明保佑，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哦。”

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变化的呢？大概是从姐姐在酒馆认识了一群朋友开始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也都是很好的人，会笑着摸摸她的头，会给她带好吃的，她记得有一个姐姐总是会从她妈妈的旅馆里给她拿好吃的苹果派。那些记忆对她来说是温暖的，带着香甜气息的，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好像有了心事，姐姐有时会露出困惑的表情，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某天夜里，在厚重窗帘掩盖的房间内，姐姐对她说：“艾莉亚，你说，夜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不懂姐姐为什么这么问，神父告诉她们，夜晚是属于神明的战场，是恐怖的，是危险的，任何人都不能在夜晚外出，违背神谕者将被神明抛弃。可在那天，姐姐告诉她，图书馆中那些不允许借阅的书中说，夜晚的天空没有太阳，但有一轮叫做“月亮”的东西，会向万物撒下月光，天空中还会有许多星星，它们像神父手指上的戒指一样闪亮。

姐姐的语气带着些兴奋，带着些好奇，眼睛亮亮的。艾莉亚没见过星星，圣安斯小镇的镇民早已不再拥有夜晚，艾莉亚一边觉得姐姐的话是对神明的不敬，一边觉得那些星星不会比姐姐的眼睛更好看。

自那之后，姐姐变得更忙了，提及神明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偶尔，姐姐会带着她，在打烊后的酒馆里和那些哥哥姐姐们见面，她坐在小桌旁吃东西，姐姐和她的朋友们谈一些她听不太懂的事情，但总归都是些离经叛道的、甚至称得上亵渎神明的话。她不明白，这些对她很好的哥哥姐姐们，为什么会做出连最恶劣的犯人都不会做的事情，心底里的声音告诉她应该告诉神父，让神父降下责罚，可对姐姐的爱让她一直没有行动。

姐姐越来越忙，笑容也越来越少。她曾问过姐姐，姐姐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让她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继续做，姐姐只是摇摇头，眼睛仍是亮亮的：“艾莉亚，比起以前一无所知的时候，现在的我我确实没有那么开心，但我想继续下去，也必须继续下去，”姐姐蹲下身，双手轻搭在她的双肩，双眼仍是亮亮的，“如果顺利的话，亲爱的艾莉亚，很快你就能看见真正的星星啦。”

姐姐从来不会骗她，只要是答应了她的事情，姐姐一定会做到的。只有这一次，姐姐食言了，她没有见到真正的星星，连她唯一可以见到的“星星”，也陨落在了那一天的夜里——她的姐姐在一年前的某个夜里偷偷出了门，并在那天夜里被选为神侍，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应该为此感到骄傲的，可她却只觉得悲伤，她再也没有姐姐了，而且她知道，姐姐绝对不会愿意成为神侍的——神父在撒谎，神明也在撒谎。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她感觉浑身一轻，像是什么曾紧缚她的东西碎裂消失了一样。

她朦朦胧胧地懂了些什么，于是她也不再开心了。她曾试图向其他人说些什么，可是没人听得到，一直到今天，她被选为神侍之后，一个黑发黑眸的姐姐走向她，摸摸她的头：“小家伙，你为什么不开心？”

女孩抽抽搭搭地说了很多话，她已经沉默了太久了。

谢微：“艾莉亚，被选中的神侍什么时候会被带走？”

艾莉亚抹了抹眼泪：“献神礼结束后，神父会来接我们。”

谢微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了艾莉亚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别怕，我们会想办法的。”

“虽然这样说，但现在我们其实毫无头绪吧。”李天知摊摊手。

和艾莉亚说完话，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了，几个人把艾莉亚送回家，开始商讨下一步怎么办。

谢微：“艾莉亚的姐姐和她的朋友们总在酒馆见面，她们一定找到了什么，或许，会放在酒馆？”

安瑟：“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会更安全吧。”

“那可不一定，”李天知顺手揪了一片树叶放在手里揉碎，“这里的镇民早就被洗脑了，连艾莉亚都有过告密的想法。”

伊斯德：“上次在酒馆，我有观察，没什么发现。”

谢微：“那就彻底搜一遍吧。”

伊斯德：“……怎么个彻底法？”

时间不早了，几人打算明天清晨再潜入酒馆，如果没有收获还来得及去找别的地方。

在镇子上绕了绕，好不容易找到了家开着的商店，进去买了蜡烛和锤子，又买了些便携的食物，几人满载而归，返回旅馆休息。

回到房间里，谢微打算给自己减一减负重，把兜里从图书馆拿的三本书都掏了出来，把它们放在床头，摞在之前放在那的系统自带的记事本和《风俗笔记》上面。

躺回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明知道明天还要早起，还是睡不着，熬夜熬惯了，一时之间根本调不过来。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看向了床头，那里摆着的书只有那本《风俗笔记》还没看过，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娱乐活动了。反正毫无睡意，不如看看书。

还能助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