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不贰 第2章 02

春节假期结束后，喻言回归正常生活，告别了胡吃海喝、自由散漫，告别了熟悉温暖的老家，告别了暧昧、遐想和期待，她甚至觉得已告别了江禹行。

白天，喻言依旧与难缠的客户周旋，协调与总部同事的工作，或者是埋头于各种规划、方案，忙碌得无心顾及其它。

陈橙有时被工作烦得飙脏话。她会当着李鑫的面骂客户，骂供应商，骂总部的人。李鑫并不会阻止她，因为有时他也想骂，正好有人开了这道口，大家便一起发牢骚。

虽说天高皇帝远，橙美广告总部的人没法及时伸手管江城的事，但作为橙美驻江城办事处的负责人，李鑫的烦恼可不少。

甲方稍有不满，一个普通职员就可以越级告状，将投诉电话打到客户总监Leo那里去，Leo掉头就对李鑫一阵狂轰乱炸，每天夺命连环call扰得人心神不宁。

最要命的是，Leo总是未事先和李鑫沟通，就答应客户许多无理要求，江城办事处的人手本就不多，分身泛术，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可往往事倍功半、差强人意，结果又会被客户投诉，被Leo批斗。

如此反复，恶性循环着。

李鑫知道问题的症结点在于总部的人并没有绝对放权，不了解江城的工作又总喜欢指指点点，这样下去，大家都累。

李鑫有时也会深思待在橙美的前景。

但他毕竟是这个办公室的领导者，办公室里的人大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一天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他是一个情绪比较稳定的人，一般不会将自己的坏情绪带给下属们。

在这里，职业上升空间不大、涨薪的机会也不多，每天都苦哈哈的，他能体会下属们的辛苦，只好经常请大家吃饭，算是一种对下属的慰藉。

*

聚餐结束，已是深夜，喻言上了陈橙的车。

陈橙的男朋友李燃打来电话，她将手机开了外放。

“宝宝，聚餐结束了吗？”

“嗯，回家的路上。”

“那我去你家。”

“改天吧，今天太累了。”

李燃坏笑：“那我更得来了，帮你全身按摩，一起做做运动，保证你身心舒畅。”

喻言窥听到别人的私生活，不好意思地扭头看窗外。

陈橙瞥了一眼喻言，对着电话说：“我开车，先不说了。”

陈橙挂断电话，打趣着：“长夜漫漫，孤枕难眠。虞美人，要不我给你介绍个男人吧？”

喻言转过头来，半眯着眼，有点好奇。

“我有一个兄弟伙，我以前的邻居，独子，人长得斯文，为人仗义，干装修设计的。他家里有四套房，步行街还有三间门面。有没有兴趣？”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单着？”

“他有些内向，比较宅，眼光也高。”陈橙抛了一个媚眼，“我觉得你能拿下他。”

喻言失笑：“谢谢你看得起我。”

“真的，我很看好你。要不要见一下？”

“行啊，不过随意点，别搞得太正式，万一他看不上我，我多没面子。”

“放心有我在场，不会让你难堪的。”

*

陈橙将车靠在路边，喻言下车后散步回家，消消食。

喻言在小区门口遇上了她的冤种弟弟喻星宇，他的状态不太好，蔫嗒嗒的，身上还包裹着一层怒气，像一个败下阵来的斗鸡。

喻星宇跟李莉闹矛盾，想在姐姐这里躲一躲。

提起李莉，喻言的火气就上来了。

喻星宇对李莉可是贴心贴肺的好，两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春节期间，李莉父母及亲人特意去喻家商量两人的婚事，结果喜事变了样，连带着两人的关系也变了样。

李莉父母提出了结婚条件：喻家在江城买一套不少于100平米的新房，首付至少付80%，且房产证上只写李莉一个人的名字；喻家还要买一辆价格不低于20万的汽车；喻家还要给李家15万的彩礼钱，李莉父母说15年过后将彩礼钱给李莉喻星宇，可谁都清楚钱到不了两个年轻人的兜里，因为李莉还有一个在上小学的弟弟，那15万就是用来养她弟弟的钱。

喻家要答应这三个条件后，李家才会同意婚事。

李家是在卖女儿，把喻家当冤大头了，说不定还会骗婚，喻言怎能不气愤。可傻里吧唧的喻星宇还一个劲儿地替李莉说好话，他这个冤种当得可真称职。

喻言打开房门，屋子里漆黑一片，冉嘉不在家，她顺手把灯打开。

喻星宇进屋后，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

“说吧，你们为什么吵架？”

喻星宇抬眸看了一眼姐姐：“也没吵，只是心累。”

自李莉一家去喻家闹得双方不愉快之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虽然喻星宇和李莉都在努力维系彼此的关系，但已有裂痕，裂痕还有扩大的趋势。

喻星宇还像往常那样，对李莉信任爱护体贴，可她却变得非常敏感，一下害怕她父母不妥协，一下又担心他父母不喜欢她，一下又怀疑他对她的真心，每天愁容满面，哭哭啼啼。

一开始喻星宇还会哄李莉，可时间长了，也会烦也会累。

今晚他特意买了李莉喜欢吃的酸菜鱼回家，结果她说太贵了，要是让他爸妈知道后，定会说她败家。

贵什么贵，一份68元的酸菜鱼，以前也没见她说贵。本来想讨她喜欢的，也不知道她哪根神经出错，又哭又闹。

喻星宇哄了好久也没哄好，他放弃了，想找个地方躲躲，于是来到了喻言这里。

“姐，今晚我睡沙发，行吗？”

现在天气虽然暖和了些，但时不时的倒春寒让人招架不住，喻言再不待见弟弟，也不忍心看他生病。

“你睡我屋，我跟三三挤一晚上。”喻言顿了顿，“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不管结局如何，都别做逃兵。”

喻星宇木着脸点头。

*

喻言洗漱上床后，三三还没回来。

前几天三三的男朋友王兴出差，今天刚回来，好久不见的两人怎么也得多黏一会儿。

喻言点开微信，有江禹行的未读信息，点开一看，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年会那晚他带她去吃的那家大排档，一张是一大盘海鲜生腌。

江禹行离开江城后，喻言和他偶尔联系，大多时候都是他发来几张照片，几句问候，她心情好时就多说几句，不好时直接说有事。

喻言翻了翻最近的聊天记录，都是些平常琐事，就像普通朋友那样分享生活点滴，没什么特别。

现在她也不爱脑补了，脑补多了，累。

喻言看了一眼照片里的生腌，胃里顿时翻腾着。她不能吃生肉，年会那晚在他的劝说下，她忍着不适吃了生腌，结果立竿见影，半夜拉肚子拉到快虚脱。

以前她会为了他尝试他喜欢的东西，可彼一时此一时，对他不存非分之想后，也就能用平常心对待。

喻言回了一句：【馋不到我。】

江禹行很快回复：【跟同事来这里宵夜，刚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很像你。】

【你去打招呼了？】

【差一点，她一回头我就不想看她了。】

【？】

【长得有点奇怪，有一种你的背影被玷污的感觉。】

喻言发了一个惊恐表情。

【正脸和背影都好看的人真不多。】

喻言愣了愣，他这是在夸她好看？这可不像平时那个吝啬赞美的他。

【喝多了？】

【喝了一点。】

【少喝点，早点回家休息。】

【好。】

【喻言？】

【？】

【我下周回来。】

【哦。】喻言打了个哈欠，【太晚了，先睡了。】

【好梦。】

江禹行盯着手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不小心吃到一只未处理好的虾头，发苦。

*

陈橙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没过几天便组了一个饭局，带喻言和她的兄弟伙阮钢认识，还拉上了李燃暖场。

如陈橙所言，阮钢的确是一个很安静的男人，有几分帅气，还有几分傲气，好像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别人隔着一道墙。吃饭时，他几乎不说话，偶尔与喻言目光相对时，也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吃过饭后，陈橙和李燃有事要单独行动，让阮钢送喻言回家，明显是要给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喻言礼貌地对阮钢说：“你要是忙的话，你先走，我打车回去。”

“今天周五，不好打车，我送你。”

喻言犹豫着，她和他没可能，那也没有麻烦他的必要。

“走吧，陈橙要是知道我没送你，该说我了。”

好吧，既然阮钢把送人当作任务，她就配合一下。

往常跟同事或是朋友在密闭的车厢里，喻言总会找点话说，这次她的话却很少，怕没人接话会尴尬，索性少说。

阮钢却突然开口：“你好像不喜欢说话？”

喻言愣了愣：“还好。”

“我也不爱说话。总觉得说话费劲，特别是跟话不投机的人说话特费劲。”

喻言瞪圆了眼，这让她怎么接话。

阮钢笑了，笑起来很干净：“我不是说你。”

喻言呵呵笑，他还是不说话的好。

阮钢果真没再说话，认真开车，十几分钟后到达喻言住的地方。

喻言道谢，下车，没走几步，便听到阮钢说：“我们还能再见吗？”

喻言回头，难掩惊讶：“我以为......我们......”

阮钢走到她的面前说：“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觉得你很不错，你要不要和我再接触接触？”

喻言一时语塞，她对他根本没有什么想法，谈不上喜欢和讨厌，就像那种在饭局上见到的一个陌生人，不会想再联系的那种。

“其实我的话有点多，我觉得你这么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是不会喜欢话多的人。而且我人也很俗，希望能和别人分享生活点滴，能得到别人的回应，还喜欢听好听的话。如果跟一个人待在一起无话可说，我会不自在。”

软钢点头：“懂了，再见。”

喻言挥了挥手，掉头进了小区。

她边走边想，也许自己拒绝得太快了，可以试着接触一下，说不定相处下来会有惊喜。

可是第一眼就无感的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八成还是无感，岂不是浪费时间？

三三开导喻言，先别急着拒绝某个人，也别答应某个人，多接触几个多比较，选择最好的那一个。

可喻言在感情上属于单线型，这个不行就不往来，那个可以就多接触，她不能同时周旋于多个男人。

三三说你又没答应谁，没有脚踩几只船，不要有负担，买菜还要货比三家，更何况是找男朋友。

喻言仔细想，好像是那个道理，她就是道德包袱太重。可是要让她实践吧，又有点想打退堂鼓。

喻言认为是自己在感情上比较保守的原因。

三三却觉得是因为喻言的心里一直住着江禹行，所以其他男人进不来。

为了证明三三的想法是错的，喻言很快定了下一场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