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璎珞在宫外等了许久,等到嫔御们都离开,才去求见皇后娘娘,只见明玉皱着眉头鼓着嘴说:“你怎么知道娘娘要见你,娘娘说还要等人都走了再说。”
璎珞随着明玉走进长春宫,踏上台阶,走进正殿,皇后在书房练字,璎珞见到皇后便跪了下来,璎珞将额头贴在手背上“奴才是来请罪的”,皇后一边写字一边说“起来说话”
“是。”
“你说是来请罪的,是请的什么罪?本宫不觉得你有罪。”
“回娘娘话,绣房前些日子出了些乱子,有人刻意去偷盗孔雀羽线,还剪了绣房献给娘娘的凤袍,奴才怕出差错,刻意把孔雀羽线带走,棋差一招,凤袍还是出了事,实在是没办法,奴才才从库房里找出了鹿尾绒毛,将之手搓成线,效仿先祖,制作了这件凤袍,娘娘可以不问,奴才不能不说,这是璎珞的本心。”璎珞在皇后面前用心措辞,谨慎回话。
皇后望向璎珞,一脸慈和,笑着说:“好一个本心,那本宫再与你说,紫禁城里,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绣房献礼有功当赏,你这丫头聪明,巧用妙计,让坏事成了好事。但是不仅是这样,明玉说,看见你献礼时,一直拖延,直到留到最后,你在等什么?”
“奴才不敢说。”
“没什么不敢说的,本宫猜,你在等皇上,千秋宴上,皇上一定会赐下节礼,你就在等这个机会,对吧”容音促狭地望着璎珞继续说“好个狡猾的丫头。”
“娘娘,奴才猜到皇上一定会来送节礼,但猜不道皇上会亲自前来给娘娘祝寿,所以准备好的说辞差点就用不上了。”
皇后忽然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连皇上都敢利用!不怕掉脑袋?”
“请皇后娘娘恕罪!”魏璎珞拼命叩首,口中还不忘替绣房诸人求情,“若要降罪,也请罚奴才一人,凤袍是奴才看管不力,点子是奴才自己出的,还请娘娘看在绣房众人用心预备寿礼的情况下,不要牵连绣坊无辜!”
“罚是当然要罚的,让本宫想想……”皇后闭着眼睛不出声,手里捏着十八子串。
直至魏璎珞的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她才莞尔一笑,道:“就罚你和张嬷嬷查清凤袍无端被一事,戴罪立功,记住了吗?”
魏璎珞猛然抬头,好像被这个惩罚结果砸了脑袋,愣了许久,才面色转危为安,露出笑脸,咚得一声将额头砸在地上:“是!谢娘娘恩典,奴才一定查得水落石出,不叫娘娘烦心。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绣房去吧,查完此事就去养心殿吧。”皇后温柔的看着她,“日后,还有常相见的机会,这串珠子跟了我许久,今日就送与你,就当谢你为我贺寿。”
她转身对自己身旁的明玉道:“宫中无缘无故出现破坏凤袍一事,自吴书来管理不善的罪过,叫他和张慧芳,魏璎珞一起彻查此事!让魏璎珞拿主意,这丫头狡猾,一定的找得出真凶。”
“好了,本宫乏了,你送送她吧。”
明玉连忙称是,把魏璎珞送到绣房后就带着皇后口谕就去找吴书来了。
——绣房
璎珞是带着皇后赏赐的礼物回的绣房。可谓是风光无限了。惹的玲珑一阵嫉妒,不免在想,要是主绣者是我,那今日大出风头调入养心殿的就是我了。
绣房众人围着璎珞,想看皇后娘娘赐下的礼物。绣房一时有些嘈杂。
“璎珞,你真厉害!”
“皇后娘娘和善吗,我听宫人们说过。娘娘最是体恤下人了。”
……
“听说了吗?”一个宫女在一旁和玲珑咬耳朵,“皇上和皇后娘娘很喜欢那丫头,还要将她调去养心殿伺候哪!”
玲珑听了这话心里就犯酸水,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天大的机会似的,面上只能带着点怨气说:“御前是什么好去处,天下第一规矩严的地方,李公公那样的人都天天被皇上责罚。她这个不守规矩的东西怕不是要被皇上赶出宫去”
“能去伺候皇上,她可真有福气,那可是养心殿,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御前的人,说话都比旁的宫里硬气三分,更何况这魏璎珞得的可是实打实的好处,等琬琦姐姐出宫,他可就是养心殿的头等女子了,最差将来出宫都能嫁个御前侍卫,那可就脱了包衣,入了上三旗满军了。。”宫女叹了口气,“玲珑,真为你可惜,得封赏的要是你该多好。”
玲珑笑得云淡风轻:“我有什么好可惜的?”
“若论相貌,你不及吗魏璎珞也就罢了,论绣工,你可不比她差,就是缺了贵人,偏生张嬷嬷偏心!故意挑魏璎珞出头,谁不知道这绣凤袍一定会得赏赐,如果这次主绣者和献礼者都是你,现在去养心殿的,可就是你了,你真是缺了点运道!”见玲珑脸色越来越黑,宫女急忙换了句话安慰道,“不过魏璎珞走了也好,没了她,这批新进绣女里,最出挑的就是你了,你可就要出头了!”
谁稀罕在这破绣坊出头!争来争去就是个伺候物件的玩意儿,年纪大了眼都得花
是养心殿不好吗,还不是我去不了!
——养心殿
“傅恒大人,您可算来了,快,这边请,这边请,皇上等您很久了!”
傅恒一脸诧异的踏进养心殿的中正仁和。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么热情,这是李玉吗,不对,李玉的平常都是恭敬有余,热情不足的,他从小陪在皇帝身边长大,足够了解皇上,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身家性命系于皇帝,一身荣宠皆来自于皇帝,对前朝大臣,满宫嫔妃一视同仁,就连太后那里,也是虚与委蛇多一点。
突然之间一反常态,对他如此热情,实让傅恒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朕跟他打了个赌,要是今天你来了,他就不用被朕打板子。”弘历仍埋首于奏折中,笔不带停的,头也不抬道,“让他找个人,找了个把月也没找到,真是个没用的奴才还是靠朕才找到的。”
傅恒一听就好奇了,他从小在皇帝身边长大,自认比常人要了解皇上,印象里的皇上好像没什么个人喜好,也不是,皇上就挺爱吃葡萄的。
“皇上,您要找什么人,这得是何等的能人。才能让李公公找了个把月?”傅恒问,眼前的这位陛下居然会对奏折之外的东西感兴趣,还是个人这个人还能让皇帝找了许久,男人还是女人,宫里人还是宫外人?
“算了,不提她了。”弘历一听傅恒问这人是谁,立马岔开话题。将手里的奏折丢了过去,“看看这个。” 璎珞是我的,你别问了,这辈子你们是不可能有戏的,紫禁城里除了朕,可就没啥男人了,她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不得被朕迷死。弘历面上八风不动,内心的大戏唱得比谁都火热。
傅恒抬手一接,低头看去,眉头立时皱起:“这不是乾隆六年仲永檀弹劾步军统领鄂善受贿一万两白银的奏章吗?皇上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这折子,朕已经留了一年多了。”
“当时这事一出,朕一气之下杀了鄂善,现下想来有点后悔,但是不杀鄂善,就得动别人。”皇帝眯着眼,背着手似是在盯着那跳动的烛火,好像要把它掐灭似的
“你当仲永檀只是如此吗,前儿他上折子还参了张照一状!你就没猜到他是怎么想的?”
“仲永檀是鄂尔泰大人的门生。”傅恒何其聪慧,当即察觉出奏折中的深意,笑道,“如果说去年那道弹劾的奏折,是鄂尔泰向张廷玉宣战,想借您的刀,今年这个事则是想要搅浑水!”
弘历怒极反笑“凭他也配?”
“乾隆元年,仲永檀进京赶考口袋里就剩两个窝窝,愣是没赶上会试,在礼部贡院门口大哭天不公,朕怜惜人才,便以窝窝为题让他做文章,可能天怜他命苦,做了个《窝窝赋》,朕命礼部补仲永檀进士及第,入翰林院任庶吉士,后来又授他编修,现下这些年朕看他直言敢谏,不惜提拔,却换来他参与党争。去年这个弹劾朕留中不发,今年参张照,朕还没下旨,但你可知,张保告诉朕坊间有传‘外间旋即知之’。”
“仲永檀曾在密奏说‘权要有耳目’,朕还不信,但今年张保这话一出,不就是打朕的脸,朕自以为养心殿的篱笆扎的比谁都紧,结果连朕吃没吃粥,密折留中不发都有人知道。”
“张廷玉,鄂尔泰,是先帝留下的重臣,故而朕才对他们多番容忍,自乾隆元年到如今,朕自问对他们甚是优容,可他们都做了什么?”弘历沉声道,
“乾隆六年刘统勋曾弹劾张廷玉,称桐城张、姚二姓,占却半部缙绅,朕还当他言过其实,如今看来,此言极为中肯!至于鄂尔泰,他的次子鄂实原配去世不久,就迅速继娶大学士高斌之女,与高贵妃攀上了亲戚,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要不是贵妃没有子嗣,他是不是要翻天啊”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大,把门口的李玉吓了个半死,太监他能管。宫女怎么敢管,御前的宫女多是上三旗包衣世家之女,与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帝刚嫁了个琬琦,之后必然要动作一番,但密奏泄露一事从宫女那可出不了事,养心殿正殿不叫宫女伺候,全是小太监,这事放在这,就是李玉管理不善,所以皇帝今天要拿李玉出气。
“皇上心急,奴才知道,但事成非一日之功况且如今朝堂后宫有牵连,必是要谨慎处理。”傅恒给李玉使眼色,换龙眼双仁茶,急忙安抚他,“如今汉人多依附张廷玉,满人则靠向鄂尔泰,更别说中间还有摇摆不定的有墙头草,不说朝中大员,甚至地方督抚也纷纷站队!要动鄂尔泰和张廷玉,必须静待时机。”
“朕已经等得够久了!朕在等一个理由,可这个理由迟迟未到。”
弘历忽然站起身,动作之大,不小心掀翻了桌上的茶碗,这碗放凉的碗碧螺春登时浇了他一身,“你看,就像这茶水,泼了朕一身,那朕就换个袍子,人不行,就解决人,现下,什么也动不了,才最气。”
仲永檀弹劾张照在主持乐部事务时曾“以九卿之尊亲操戏鼓”,这事您只能留中不发,说到底您去年在审讯后认定鄂善确系受贿,将鄂善处死,并将仲永檀树立为谏臣敢言的模范,超擢为左佥都御史。这确实属于他的职责,就算他为鄂党,也不能轻易申饬,此事只能放下,以待徐徐图之。”
“是,朕要做到‘既不使一成一败,亦不使两败俱伤’,这才能体现天子优待老臣。”
摔了杯子,发泄了一番闷气之后,弘历低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茶水打湿的常服,他皱皱眉,喊道:“李玉!更衣”
“嗻”李玉捧着托盘里的皇帝的常服进来,正要为皇帝解扣子,“养心殿里的事要是再传出去,朕摘了你的脑袋,太后要是过问,朕亲自去说,旁的你知道的,不会再有下一次。”
“还有皇后安排的那个宫女来了直接顶头等女子,告诉她,朕这里的事,通通不能外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通通给朕烂到肚子里去,不要给朕生事端,你要交代不好,朕摘了你的脑袋。”
“那个宫女儿,不提了,李玉,给朕把永寿宫收拾出来,朕自有他用。这事,别叫旁人知道,悄悄的办。”
“是,主子爷。”得我李玉就是个劳碌命,没办法,谁叫皇上指着我,多信任我,看来,之后宫里要多出来个热闹了。李玉托着皇帝换下来的脏衣服,弓着身子离开,一出中正仁和的门,就长舒了一口,御前大总管,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德胜…过来,我给你安排个轻省的活,你去找几个小太监,悄摸的的把后头的永寿宫收拾出来,别叫人知道,办好了,你小子就发达了,还有,你把东围房北起第五间收拾出来,等绣房的璎珞姑娘来了,直接安排在哪。”
“师父,那是围房,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后宫嫔御们要是知道围房住了个人,回头吃了奴才的心都有了。”
“你别想别的,对内就说御前开始整治宫女了,特意安排璎珞住哪好管理她们的,对外吗,要是漏了一点风声,师父我亲自送你去慎刑司吃饭。”李玉拍着德胜的肩膀,一脸欢喜的说,“师父多疼你,这可是天大的好活儿呢,你好好办事,回头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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