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晚上了一天的课,这可比在家听教书先生的课累多了,她现在最想念的就是家中床榻。
这时听到叶家小厮说还要等叶清予,果断拒绝。
“哥儿还说了,如果姑娘回绝,就给您看看这个。”说着小厮打开了一个木匣子。
烟晚伸眼一看,盒子里躺着一张纸,写了两个字,发带!
发带…
烟晚突然想到前几日丢失的茉莉发带。
是她的发带。
原来被叶清予捡去了。
既然“把柄”落在他人手,那她只能乖乖答应了。
烟晚让寻芳告知苏确,今日不能同他一道下课,让他自己先回,自己则在书院的庭院中乖乖等着叶清予。
“等久了吧,刚刚被夫子拉住,拖了些时间。”叶清予依旧一身素色衣裳,但丝毫掩盖不住特有的风度。
他显然来的匆忙,在烟晚面前停下脚步时能感觉到急促地呼吸声,但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笑容。
若说他大部分笑容都算是“例行公事”,而这个笑容对他来说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缔姻宴后他再未见过烟晚
所以,今日的见面他甚为期待。
刚刚被夫子拖住脚步,心情急切,一改常态。
叶清予往日的性子定会听夫子把要讲的话讲完,而今天他礼貌打断了夫子,匆忙离开。
只为不让烟晚多等半分。
烟晚见到叶清予来了,伸出手,麻木的神情挤出两个字“拿来。”
“什么?”
“发带呀!”
“现在还不能给你。”
“为何,不是吧,迷倒临安城万千少女的叶清予,”烟晚双手叉腰,“不会霸着我的发带不还吧。”
“我若还了,日后要见你,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叶清予笑笑,她的样子极为可爱。
烟晚看着他,内心百问,不是翩翩君子吗,不是另无数少女倾心吗,这可并非君子所为。
原来,叶府小厮按叶清予的吩咐打听了与烟晚有关的一切事。
譬如,她并非外人口中的乡野丫头,大字不识。
譬如,琴棋书画,这些年喻家夫妇二人一样也没有让她落下。
譬如,年初,她在天街灯谜会比射箭,居然赢了严暮云。
可以说,她除了不擅长女红,其它样样精通。
这样的少女,远超临安城内其他簪缨门第。
叶清予自然也从小厮口中了解,喻烟晚自小与苏确是青梅竹马,二人感情至深,旁人无法替代。
这也是为何章霜儿屡次想要接近苏确,都被拒之千里,苏确眼中现在只容得下烟晚一人。
虽这些年喻烟晚一直深居府中藏拙,从未与那些簪缨门第有过交集。
但其伶牙俐齿,见经识经却似乎来自天生,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的。
“对了,”小厮说道,“年初的时候,喻府从赵家领回一个家仆叫寻芳。”
“从赵府领回?”叶清予来了兴致,虽然赵雨晴与烟晚交好,但很少听闻有哪两户人家闺阁之女因为关系好而过籍家仆的。
“是的,我买通了赵家庄的人,说是这小丫头在赵家庄受到了管事妈妈欺压。花朝节宴请时,被喻家姑娘发现了。宴请结束,喻家人并未离开,等到赵雨晴惩治了管事妈妈后,便看到寻芳跟着喻家走了。”
“也正因为此事,赵家庄的小家仆们私下都对喻姑娘感念有佳。若不是她设计让赵雨晴发现寻芳身上的伤,这小丫头们不知道还要被那管事妈妈欺压多久。”
叶府小厮想到这里就颇为感慨,家仆日子过得好坏完全依赖自己的主家,可这庄子里一年到头见不到主家两次,管事的自然也就成了山中之猴。
这种欺压之事,不在少数。
叶清予听后眼眸微低,停下手中的笔,浅浅一笑,“她花朝宴上怒斥章霜儿,定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人,只是没想到上元节射花灯赢了严暮云的也是她。”
说到此,他后悔今年上元节猜了几个谜对,觉得不过尔尔就早早离场了。
若是再多等片刻,或许就可以早些认识喻烟晚。
可他转念,便想到再早也早不过苏确。
因为小厮特别提到,喻府虽常年不与同僚官眷有往来,但苏家却是特例。
放下手中的书卷,开始在内心嘲笑自己,一向自恃清高的叶清予,此刻竟然在羡慕苏府那位哥儿。
叶清予初识烟晚时,以为自己见到了一头小鹿幻化成人。
她在赵府园子里的样子,似乎寻找着各种可能性,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
当他的双眸对上烟晚的眼眸时,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同的光芒,这光芒仿佛能够看穿一切伪装,洞察一切细节。
但她的眼神却又那样清澈灵动,让人愿意把心交付给她。
没错,叶清予清晰的知道,他彻头彻尾爱上了这个女孩,只一眼。
由此,喻烟晚之所以能到宣平侯府的苍梧书院就读,也是出自叶清予之意。
是他去拜托父亲找到喻游鞍。
侯爷开心于叶清予鲜少主动向他提出什么要求,所以也没有思索太多。
或许在初次见面之时,叶清予就心倾于烟晚。
亦,或是在他第一次听到烟晚的传闻时,心中便有所悸动。
但是这一切,他在之后也没有告诉过喻烟晚。
此时的喻烟晚,站在书院的庭院里,清澈的双眸盯着叶清予。
脑中飞快回忆了缔姻宴当日二人发生的事情。
只在叶清予扶烟晚起身的时候,二人才有接触。
可之后明明是叶清予先行离开的。
也就是说,发带不是被捡去的,当时他手里就拿着发带了,是有意为之。
烟晚闪过一丝犹豫,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环顾了四周。
这书院…也是叶清予让她来的。
他到底意欲何为。
“所以,是你安排我来书院的?”
“正是。赵府一见,深知姑娘并非旁人所说的那样,让你来,一则是希望可以打破旁人的偏见;二则…书院的学究在自己的领域都颇有威望,对姑娘也只有益处。当然,未与姑娘提前沟通,在下确实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说着便向烟晚行礼道歉。
烟晚见此情形,脾气见软,这叶清予也并无恶意。“可是发带是女儿家私物,你此前未归还,可以当是你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如今我已到书院读书,理当归还了。”
“刚才不过一时玩笑话,发带自然是要归还。只是我一个男子,若随身带着姑娘家的发带,被人发现,更从何说起呢?”叶清予笑着看烟晚。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要还的。”
“自是要还的。”叶清予颔首,“我会寻一个妥善的法子将发带还予你。”
烟晚听了这话也就放心,告别叶清予。
出了书院,和寻芳乘着马车回府。
马车刚入轩车巷时,烟晚看到叶清予骑着马飞奔而过。内心不禁疑问,他怎会来这轩车巷?
下了车,烟晚询问寻芳,“你在外面可看的清楚,刚刚过去的是不是叶清予?”
寻芳也很疑惑,“看着像呢,只是姑娘不是才与叶家哥儿在书院见过,咱们也才刚回府,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轩车巷?”
“傻寻芳,他若骑马,当然比咱们快。”
烟晚进了喻府,心中盘算着先向父亲母亲问好,然后她就要去见心心念念的床榻了,此时心中还在谋划着晚饭都不要吃了。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烟晚乖巧的向二人行礼,抬头瞄了一眼,总觉得今天从进门家里的气氛就怪怪的。
“晚儿,你坐下,我们有话问你。”喻娘子和喻游鞍对视了一眼,说道。
烟晚心想前几日雨晴姐姐的缔姻宴,她也没惹出什么祸端啊。
“可知你为何会到宣平侯府办的书院上课吗?”喻娘子开口,但语气并非像在寻找答案。
烟晚犹豫说道,“不是宣平侯找到父亲,提出让我到他家的书院读书吗…”
她定然是不会说出此事是叶清予要求的。
喻娘子见女儿在与她绕弯子,便推了推桌子上的一个木盒,“你先看看这个。”
烟晚打开一看…一条发带,发带上绣有她特有的茉莉标志,正是缔姻宴丢失的发带。
所以,刚刚在巷子里见到叶清予,是来喻府还她的发带。
书院到轩车巷,这一路,摆摊的商贩众多,就算是上好的快马,速度也会受到限制。
若是叶清予回到宣平侯府取了东西,再送来。
烟晚的马车肯定会比他先到。
可如今,叶清予却比她们快。
只有一种可能,这发带就在叶清予身上。
他是骑马从书院直接来的喻府。
“我会寻一个妥善的法子将发带还予你。”烟晚耳畔回荡着叶清予刚刚在书院说过的话。
这就是他说的妥善法子呀…亲自将发带送到喻府,交给她的家父家母,呵…呵…
“父亲、母亲,这是我的,但真的不清楚发带是如何被叶清予捡去了。”
烟晚诚恳地目光看向二人,若解释二人拉扯间被叶清予拿去了发带,今日恐怕很难过关。
“你可知发带是女儿家贴身之物,被一个男子捡去,你是说不清了,好在,叶清予识大体,做事妥帖,并未将此事张扬。把它亲自还到我们手中,说明原由。”
喻娘子语气急了些,但仍很柔和,“对他今日来府之事,他也只是对门童报说你第一天上书院,夫子有些话带给我们,他才代夫子来府。”
识大体…未张扬…烟晚内心真是愈加佩服这位叶家哥哥了,他这样一弄,别人是不知道,但在家父家母这里,她是百口莫辩了。
喻游鞍见喻娘子有些着急,把话揽了过去,“晚儿,你是什么时候与那叶家哥儿走动的?”
“没有走动啊,我跟他只是在雨晴姐姐缔姻宴上见过一面,再无旁的了。”她言语中充满了闪烁。
烟晚知道,父亲已经猜到是叶清予让她去的书院。
夫妇二人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让晚儿回自己的小院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