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梧桐将最后一根面条嗦进嘴里,原本空空如也的肚子终于被填满,她将铜板搁在桌子上,站起身沿着河道散起步来。
京城果然是富庶之地,就连夜景也是这么漂亮。
“别跑!别跑!”
谢梧桐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肩膀便被猛地一撞,眼见就要掉进水里,她的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将她的身体拉回正位。
谢梧桐抚抚胸口,“谢谢这位——”
“林大人?”
林延今日穿着浅绿色松竹袍,更衬得他的气质儒雅温润。
“你这化之,连我的饼也敢偷?!”
刚刚偷饼的乞丐被卖烧饼的小贩抓住,被小贩摁在地上不能动弹。
偷东西属于治安管理问题,归京兆府管,谢梧桐和林延一个为刑部工作,一个为大理寺工作,没有权利处理这种事情。
两人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后续的事宜。
“烧饼两文钱一张,速速把钱交出来。”
让乞丐还钱,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乞丐耍赖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卖烧饼的小贩赚的都是辛苦钱,自然也不会惯着他,“没有钱,那便送你去官府,让官府老爷来定夺。”
“善哥儿?”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
谢梧桐朝那个声音望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何氏。
乞丐一听小贩要将他扭送到官府,瞬间便面露惧色,连忙摸出两个铜板来扔给小贩。
围观的人见事情解决后便散开,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孩子,大概长这么高”,何氏拦住一个路人,伸手往腿上比出一个孩童的高度,“脸圆圆的。”
刚刚那些路人都忙着围观小贩处理那个偷饼的乞丐,怎么可能还会留意她的孩子,即使她描述的再细致,也没有人能给出她满意的答案。
人口失踪也属于治安管理问题,还是归京兆府管。
谢梧桐走上前对她说道:“你还是尽快去京兆府报案才是。”
何氏听了她的建议才找到主意,她点点头,连忙往京兆府的方向走去。
马大前几天刚死,现在儿子又失踪,不知道何氏的心情该有多痛苦。
“林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林延笑道:“我刚从衙门回来。”
“这么晚才下值,林大人可真是辛苦。”
“都是为百姓做事”,林延突然道:“最近有个案件从京兆府移来大理寺处理,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同京兆府说一声,暂时将你安排到我这边。”
谢梧桐知道他说的是马大的案子,她自然是希望能到他身边调查这桩案子的,只不过谢父和钱进的案子尚且还没有处理完成,恐怕刑部那边她很难抽身。
“我现在在刑部工作,不在京兆府。”
林延疑惑,“你怎么会在刑部?仵作考察那日你不是拒绝了莫侍郎吗?”
谢梧桐说道:“我想找出杀害父亲的凶手,所以就答应莫大人的邀请去刑部工作。”
“不过林大人如果需要我,我一定帮忙。”
-
夜里睡觉的时候,谢梧桐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一闪而过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睛。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房顶不自觉地抿起嘴唇。
她要怎么帮助莫渡呢?
第二日,谢梧桐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值,孙勇打趣道:“谢姑娘昨夜是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行当去了?”
谢梧桐苦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要真是去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行当还好,偏偏是这脑里活动才最难。
“你怎么没有跟莫大人在一处?”
孙勇是专门保护莫渡的,应该跟莫渡呆在一起才是。
“莫大人在百部河打捞上来一具尸体,让我回来接你过去验尸。”
被捞上来的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
但是从尸体身上的衣着来看应该是位女性,尸体被凶手用披帛和木凳缠在一起,看披帛和死者衣服的配色,两者应该是一套的。
“那条披帛就是我要找的那一条!”
披帛的形状符合谢父脖子上的勒痕,如果是她杀死谢父的话,那她又是被谁所杀?
她原本以为那日在船上的只有两个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看来行凶的不止一个。”
他们需要找到认识这具尸体的人,只要知道这具尸体的信息,他们就能顺着线索往下找。
莫渡已经让京中到衙门报失踪的人赶过来,最后认出这具尸体的是春风楼的杨妈妈。
“你确定这是你们春风楼的鸨儿?”孙勇问道。
杨妈妈受了惊吓,但还是点头,“对,确实是我们春风楼的谷儿。”
再问她死者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答出的时间与谢父遇害的时间也能对的上。
看来要去春风楼一趟。
春风楼靠近白香河下游,来往的既有富户也有白丁。
“经常来找谷儿姑娘的都有哪些人?”谢梧桐问道。
杨妈妈似乎有些为难,道:“来我们这的客人,我们都是要保密的。”
孙勇刀一横,“我们可不是在跟你玩闹!”
杨妈妈立刻认怂,“德贤坊的李公子,上阳街的何老板还有义宁坊的钱老板……”
“义宁坊的钱老板?”谢梧桐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可是钱记布庄的钱进?”
杨妈妈点头,“对。”
钱进那桩案件的案发地点是在白香河下游,离春风楼不远。
“钱进有没有和其他的客人起过冲突?”
案发地点离的这么近,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嫖客之间相互记恨而引起的凶杀案。
但老鸨摇摇头,边回忆边道:“没有,要是谷儿被其他几位占去,钱老板便会点别的姑娘。”
谢梧桐皱眉。
莫渡问道:“钱进最后一次来春风楼是什么时候?”
老鸨想了想,想不起来,但这些东西她们都是有记录的,她立刻喊来龟公,让龟公把册子拿过来。
老鸨翻到谷儿的记录,答道:“最后一次是在初十那天。”
初十?
谢梧桐沉思。
死者死亡时间无法准确判断,不过初十的话确实是在估计的死亡时间之内的。
莫渡问道:“初十那日,来收你们的马桶的是哪个倾脚头?”
这个老鸨倒是能很快答上来,“是赵老三,我们春风楼的马桶一贯都是他收的。”
赵老三?!
赵老三此时待在京兆府的牢房里面,京兆府为了逼他说出口供已经打了他十大板,他的下半身现在一动也不敢动,没打之前还能给自己喊几句“冤枉”,还能赌气不吃不喝,现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廊里又传来衙役走动的声音,赵老三害怕地缩起头来,他可禁不住再次拷打,不然他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赵老三。”衙役叫他一声,见他不答已经有些不耐烦,但是旁边还站着刑部的莫侍郎和他们大理寺的林寺丞,他只能忍住不耐烦继续叫一声,“赵老三。”
赵老三知道躲不掉,只能害怕地抬起头,看见门外站着这么多官,顿时又将头缩回去。
衙役直接开门将他提溜起来,碰到赵老三的伤口,赵老三痛的脸都发白,连忙求饶,“小的知道错了,求大人体谅小的,让小的能趴着答话。”
林延点头,让衙役放他回到小床上。
莫渡问道:“初十那日,你有没有到春风楼收马桶?”
赵老三拧起眉头,“大人,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清楚啊?”
衙役踹他一脚,“记不清楚便好好想想。”
赵老三吃痛,连忙道:“小的这就想,小的这就想。”
“……初十……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去收马桶,途中肚子开始发痛,本来想解完手再去的,但是有个人来跟我说他帮我去收。”
“我当然不能让他占我的便宜,但是他竟然说免费帮我收,那我不就想着反正有他帮我,我便不去了。”
莫渡问:“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赵老三眨眨眼,认真地想,“叫什么?他倒没有说,只说将板车放在春风楼后面,让我第二日自己去拿。”
莫渡问:“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身高几何,年龄几何?”
赵老三答道:“身高与我相仿,年龄大约是在二十五,长什么样倒是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他的嗓子似乎受过伤,说话断断续续的,还有点沙哑。”
谢梧桐皱眉,单凭他描述的这些特征,要想找到这个人恐怕非常艰难。
莫渡问:“你如何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赵老三惶恐,因为他找不出来半个证人。
那人来找他说自己是新来的倾脚头,他便想着往后也是要见面的,所以他才放心把板车交给他。
赵老三害怕他们不相信自己,又要对自己用刑,连忙喊道:“大人,小的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有半句谎言便天打雷劈!”
林延道:“先前与马大约定把陈家的马桶交给他,你随后不也是立刻反悔?甚至还闹到公堂上来?”
赵老三道:“我何时答应过姓马的?我根本就没有说过那些话。”
谢梧桐眨眨眼,那是她说的。
不过赵老三不想把陈家的马桶给马大,难道真的要与马大结仇不成?
不过他可能做惯了这些赖皮事,脸皮也越发的厚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