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将进酒。
尘昔看着牌匾上的字,说:“我还以为按这里的文雅范,沈问兰会弄个什么轩什么阁做寝舍名,没想到这么潇洒。”
锦钰:“沈公子本是个洒脱之人,他生前除去文书,也是位酿酒的高手。当年江南有名的桃花酿就是出自他手。”
“能写诗,会酿酒,还连中三元考第一。”尘昔说:“他会得还挺多,可惜死得早,天妒英才。”
对此锦钰颇为如同,沈问兰当年虽然做丞相的时间不长,但他写的几项国策影响深远。是当时为官从政,少有的利民之举。
沈问兰所居的这个将进酒是个很大的宅子,里面包含了写诗作画之地,甚至还有疑似祭祀的古董。
尘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锦钰,当初的重明国可是兴祭祀?”
锦钰:“嗯,魇神一事就是当时的大祭司推演而出。”
“推演?这么说魇神的出生是可以预测的?”
“嗯,魇神来自天地邪魇,与星宿奇变息息相关。不过魇神的命格脱离人间,即使是大祭司也只能推出个大概。”他继续说:“我记得当时魇神诞生的地方,正是重明皇宫。”
“皇宫吗……”
尘昔一阵沉默,他记忆中的那场祭祀也是在一个宫殿。
锦钰:“怎么,你的记忆跟宫殿有关?”
尘昔:“还不确定,只是些模糊的片段。”
锦钰:“不急,总会看清所有的。”
将进酒虽是沈问兰居所,但镜子里的沈问兰却不曾来这里,而此时他们眼前的寝卧凌乱不堪,门口摆放的桃枝,花骨朵还被人薅了去。
锦钰看了眼,说:“看来其他人已经来过这里了。”
这宛如抢劫似的翻找方式,想来是路清酒等人的手笔。
不过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这屋里的陈设似乎都是双人份的……
“桌案、茶盏、文墨,还有床榻,都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尘昔继续说:“他俩的关系还真不赖。”
锦钰:“传闻沈公子和周赋常以诗相伴到深夜,他留宿好友也属正常。”
不仅如此,这里的桌案柜子里还有着二人互赠的礼品,几日几时周赋赠沈问兰笔墨一套,次时次月沈问兰回赠……
尘昔摆弄着个造型独特的红木匣子,看着上面的字说:“景宣四十年,这是当年的国号?”
锦钰点点头,“嗯,这也是沈公子高中状元的那年。”
“你厉害,这都记得。”
有时候尘昔都怀疑,锦钰当道士以前,是个做官的,或者也跟沈问兰一样是博学才子。
不然哪有正常的道士饱读诗书又熟知官上状元?
他思量间,锦钰早已转去一旁的床榻查看情况,而他摆弄手中事物。
这红匣子的上层是块明显有着砚台凹陷的锦布,但这下层却只是个狭小的凹痕。
看起来像是放着虫子、珠玉一类的事物。
这时,另一边的锦钰唤他,“明烛,这边有只蛊虫,你过来一下。”
锦钰示意他看的是,藏身床头小桌里侧的一只焦黑虫子。那虫子毫无生息已是死物,可挺身上诡异的暗色纹路却叫人疑惑。
尘昔拿过来瞧了瞧,“还真是奇了,这位江南才子家里居然有南疆的蛊虫,还是替身蛊。”
“替身蛊?”
“这蛊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和你们道门的易容符有点像。”
他如此解释。
锦钰:“可即使是声音、身形、外貌全然一致的孪生兄弟,两人的气息也会有所不同,替身蛊连这个也能复制?”
“不止,它甚至还能复制一些当事人的记忆,完全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尘昔继续说:“我看这虫子的模样,应该已经被人使用过了。它出现在沈问兰的房间,被复制的人想来就是他。”
“对了,我刚刚还在那边发现了装蛊虫的匣子,那是周赋给他的。”
“周赋吗……”
想起什么的锦钰说:“那个匣子上写的赠予时间是景宣四十年,那正好是沈公子封相的时间,这么说他在入朝前就被人换了身份?”
十年寒窗,一夕高中,到最后的功名利禄却被替身成自己的好友占去。
想来也是悲哀。
尘昔:“可是不应该啊,我记得你说过,他俩一个含蓄一个奔放,周赋若在那时代替了沈问兰,他家里人不应该无所察觉。”
锦钰:“你忘了他俩交好之后,常年在一起写诗题词,沈公子还常常邀请周赋到家中做客。这样的他必定熟知沈公子脾性,而且沈公子封官后极少归家,周赋再与之模仿定能骗过他们。”
何况周赋常来桃花坞做客,想必也了解沈问兰家里人的脾性。
他倒是有另一个疑问:“周赋想代替沈公子,那他必定会将真正的沈公子藏匿起来,或者杀掉。”
“显而易见,答案是后者。南疆的替身蛊完成种植后,被种蛊的人必死无疑。”尘昔说:“不过这种蛊想要完全替换,不能一次性把虫子往人身体里放,得分三次下手,而且下蛊时,受害人最好心思舒畅。”
“所以我们那边的蛊师,在给人下这种蛊,一般都会选在受害人喜欢的地方。”
锦钰:“如此说来,周赋选择的三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灵佩所在地。”
可周赋会在什么地方下蛊?
尘昔:“替身蛊每完成一次种植,都会落下一个蛊蛹,我手中的这个就是。”
“我们运气还不差,撞上了第一个下蛊地。咱们再好好找找,没准这次就能找到灵佩。”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的运气也没那么好,灵佩恰巧不在这里。
完事后尘昔自我调侃,“也许下次我该反着说。”
“反话一说,灵佩到手。”
锦钰笑他,“都是赌运气,赌不对也没什么。”
而且他们这次的时间足够长,他们还知道生门。
他们正恍惚中,院子的后方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锦钰通过窗户瞥了一眼,发现是路清酒和几个新人。
他说:“我记得那边有座假山,咱们去看看。”
尘昔:“走。”
.
他们去到时,假山那果真围了几个人,为首的路清酒一脸神秘的说:
“我偷偷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啊。”
“其实这镜子里是有生门的。”
“生门是什么东西?”有不明所以的新人问。
“生门生门,那肯定就是能存活的地方。有了它,就连魇主都奈何不了我们。”路清酒一脸得意,“那天我和那几个人同样没答出诗句,知道为啥就我没事吗?就是因为我知道生门。”
两人对视一眼,均向前走去,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他们倒要看看这路清酒想做什么。
生门对入镜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很快有新人激动的问:“那路大哥,你知道什么是生门吗?”
“我们真的不想死,你好人有好报,你提点我们一两句,我们出去了必定百倍报答!”
“唉,也罢,我就跟你们说说吧。谁叫我以前也被好心人救过呢。”
路清酒故作叹息,说:“其实啊,我是第一个进入这里的。那时候这里就我一个人,我看着后山的桃花好看,我其实偷偷来过这边摘了一朵放在身上。”
“然后你猜怎么着,那魇主在我身前闻到后,就真的放过我了!”
“我敢打赌,那就是生门!”
整个桃花坞虽然都被包裹在一片桃花林中,但从后山去桃花林,却有一条悠长的小路。
只是长在小路两旁的桃花树,每棵上面都挂满了红艳艳的花朵,那些花的颜色越往桃林深处就越深,远远看去像是一片血雾。
有担小谨慎的新人说:“可是那些桃树看起来好奇怪,那花真是生门?”
不怪他疑惑,主要是那些花真的太奇怪,按理说,正常的桃花颜色不应该这么深。
路清酒见状,笃定的拿出一枝桃花,“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在那边摘的,安全得很。”
随后他又故作悲哀的说:“反正我好说歹说只能说到这里了,信不信随你们了。”
“这……”
不少新人又开始疑惑,远在一旁观望的尘昔说:“那花明明是他从将进酒薅走的。”
断枝缺口他都记得,一模一样。
锦钰说:“他第一天来就目标明确的喝了酒,他跟我们一样知道真正的生门所在。他这般误导,看来是想让人帮他探路。”
至于探的是生路还是死路,那就靠新人的运气了。
“那么诡异的桃花林就差把我是死路写在脸上了,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轻举妄动。”
尘昔不屑的说。
然而事实证明,确实有疯狂作死的新人。
李意跟那位走镖的来自同一个镖局,另一个死后他就整日惶恐。
此时得知有生门,他激动的向前,“我去,我要桃花!我要生门!”
锦钰拦了下他,“这片桃花林有古怪,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何况他手中的桃花,与这片桃林的不一样。”
路清酒手中的更浅。
众人发现这事后,路清酒毫不在意的说:“一棵树上的花有深有浅不是很正常?”
“我话就说到这里了,想不想活随你们。反正对不出诗句,被杀死的又不是我。”
他骨碌碌的盯着锦钰,“就怕有些人呢,不怀好意想让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