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锦钰神色有些疑重,“你确定?”
尘昔把自己所看到的给锦钰描述了一遍,锦钰听完后神色更深沉了。
他说:“在你之前,从未有人看到过那样的事物。”
尘昔:“主动召镜的也没有?“
锦钰摇摇头。
这次尘昔也跟着疑重了,如此说来那只手完全是他个人专属。可他得到那手后身体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也没从里面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锦钰:“这件事是偶然还是持续尚未可知,它目前无害,就先不用担心。你是三月份才入的第一面镜子,后续的两面来得很紧凑,我们可要好好做准备。”
尘昔:“我们?”
“当然是我和你一起进去。我给你的榆镜能让别人与你相连,你进镜子时带着它,我就能跟你入同一面镜子。”
他可不放心尘昔一个人。
“还是哥哥好。”说着他把宣纸递了过去,说:“这次的灵器是首诗,我看不出什么来头。”
这张宣纸和普通的纸张一样大,上面写着四句小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锦钰看了一眼后就给出答案:“重明古镇的桃花仙,是当年名震天下的新科状元沈问兰。这次的目的地是江南桃花坞。”
尘昔:“这就确定了?”
他寻思这首诗应该没小众到特指谁……
“嗯。”锦钰说:“这种有细金波纹的令和锦宣,诞生于重明的江南古镇,此纸能存墨之香气,所以倍受文人所喜,江南公子沈问兰是其中翘楚。再有桃花坞,这是当年沈问兰的居舍雅称,传闻他种了十里桃花,最喜桃花酒。”
“这应该也是生门所在。”
尘昔:“桃花酒吗……以此做生门倒是文雅。”
锦钰:“雅是雅,但这位天之骄子的命运却跌宕起伏。”
尘昔:“怎么说?”
锦钰沉默了会,平静的讲述这位状元的事——
“这位沈公子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才华横溢,入仕后连中三元,二十四岁就是新科状元,二十五岁则官拜丞相。是当时重明国最年轻有为的官员,也是江南有名的诗人。”
“可好景不长,次年他的父母兄妹就被人杀死,再过一年,他也亡于家中。”
末了,锦钰补充道:“他们没出事前,沈问兰常宴请墨客前去桃花坞作诗,称得上一方雅士。”
只可惜落得个灭门的下场。
尘昔摸着下巴说:“我总感觉这次的主题跟诗有关。”
毕竟他拿到的灵器就是首诗。
锦钰:“你的直觉是对的,就是不知道它会以何种方式呈现。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尽全力多看诗词。”
尘昔抚了抚额,“这面镜子真的凶险至极。”
没有什么比被古诗埋死更痛苦的事了。
锦钰想了想,说:“你以后搬来我这里,我们一起入镜子。”
“那当然咯,我在这世上除了师傅,就只有哥哥可以投靠了。”他说:“我来的时候,已经往天巫上弄了阵法,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到这了。”
“人要走,家要搬,哥哥要睡。”
说到这个锦钰还真有些为难,这一方菩提常年就他一个人住,屋中起居也是一人配置。换句话说,这里只有一张床。
若是别的时候他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可如今他身上的魇印……
当他对上尘昔期待的眼神时,还是没忍住拒绝。
“好。”
这几天尘昔舟车劳顿的赶来,锦钰给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后,就双双休息了。
尘昔就带了个人过来,多余衣服是一件没有,锦钰就让他穿自己的一件中衣入睡。
锦钰的床不算大,不过两人晚上躺上去时,锦钰尽量与尘昔保持一点距离。这不是因为他不愿亲近尘昔,实在是魇印难测。
察觉到他意图的尘昔说:“锦钰,我有种咱们是在外偷.情很自然,在洞房睡觉反而很别扭的背德夫妻感。”
锦钰:“什么话,我们又不是兄弟,不存在背德。”
“那我大老远的跑来,你怎么都不抱抱我?”尘昔故作幽怨的说:“在镜子里你叫人家亲亲竹马,出了镜子就提裤保持距离。到底是只见新人笑。”
锦钰转过身,“那我现在握着你的手?”
“不用了,我最近挺忙的,忙着吃斋。”
说完尘昔背过身去,真就一副无欲无求的和尚样。
锦钰都差点被他说笑了,不过想想也是他太过紧张了。他的魇印经过这么多次的入镜后,已经压制得差不多了,何况尘昔到底跟别人不一样。
他本身就是修巫邪蛊虫的,对这些东西的抵抗力远比常人高。
这么想着的他说:“明烛,能把红红给我一下吗?”
“红红”并非活物,而是一截红菱,那是青乌专门造出来避邪的红绸子,寻常小小的就系在手腕上。尘昔的那条,他当年给他后,他就一直戴在左手上,起名红红。
当然,尘昔的这条红菱被他改造过,可以变大变长变宽。
除了这些,红菱还有个作用,那就是有一定的防魇印效果。
“渣男,拿走我们的爱吧,永别了。”
尘昔话虽如此,但还是把红红给他了。
锦钰拿过来后,稍微往里注入点灵力,随后操纵它变成变宽。
他将绸布覆到尘昔身上,从后环住尘昔的腰,柔声道:“做个好梦。”
尘昔没回他,不过他上扬的嘴角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情。他合上眼,任由锦钰抱着美滋滋的睡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时,锦钰已经离开了。
不过他想也正常,锦钰拿红红隔着抱了他一晚,应该是极限了。他再闹也不妥。
他心情不错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坐起身。不等他下床,房间的门就被“啪”的一下打开——
“锦师兄,我来给你送……”
“我去!尘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推门的少年一愣。
尘昔慵懒的回:“怎么,我不能在吗?”
牧长宁他是认识的,这娃从小孤儿,心理问题多多。所以在他更小一点的时候,锦钰对他多关照了一下,其实快算半个养父了。
这娃倒是报恩,从此都快成锦钰的小尾巴了,整天师兄长师兄短,师兄就是天和地的。
当然,这娃的脑回路在整个青乌,都是独一无二的清奇,有时候都快赶上他了,正如此刻——
牧长宁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突然一本正经的说:
“放心吧尘师兄,我绝对没有看见你穿着我师兄的衣服躺在他的床上,你俩一直一卷的头发还缠在一起。我天生眼睛不好,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尘昔:“哟,这不看得挺仔细的,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牧长宁目光坚定的说:“尘师兄,你和锦师兄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我想起我家大米还没煮,我先走了。”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忙忙的下山去了。
尘昔早已习惯了他的惊乍清奇,也没太在意他的举动。
锦钰的屋子一尘不染,地板都是清雅的原木色。他随意套了双鞋,就去后屋找锦钰去了。
此时的锦钰正在灶台上煲汤,他头也没回的说:“刚刚长宁来过?”
“还给你带了几本书。”
他瞥了一眼,是魇神一类的书籍。
锦钰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回了个“嗯”。
尘昔自觉的坐到一旁的桌前,他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说:“锦钰,其他道师知道你有这么人夫的一面吗?”
锦钰做什么都温和淡定,让人总能从中品出一股子雅气,包括此时煮饭,锦钰去做完全不会觉得油烟污俗,反而有种在观看什么高级文雅的感觉。
锦钰回答得很自然,“我只在你眼前做。”
他是青乌掌门,寻常门内事宜繁多,加上魇鬼四乱,平时他根本不会有时间做饭。二来他多是独自行动,也没必要去做。
他把最后的汤也端到桌上,给尘昔递了双筷子。
“吃吧。”
尘昔心里更乐了,锦钰这个人做什么都认真,给人一种他什么都能做好的感觉。
包括这桌菜,色香味一切都恰到好处。
一方菩提位处望神崖顶,明亮开阔,四周望去皆是云烟,偶然还有微风拂过,很是惬意。
而这里最神的当属屋前的一棵槐树,那树粗壮无比,在它的中间天然生长着一尊木佛。佛像的下半身深埋在树干中,上半身稍微往前倾,慈眉善目,双手合十立在胸前,指间还开着几串槐花,很像佛家所持的念珠。
而佛像的上方,枝丫乱长,也都挂着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槐花间亦挂着无数红菱和无字木牌,这样的装饰佛像下面的树干也有,缠绕的红菱围了好几圈,挂在那里的木牌多不胜数。
槐花树下生佛心,一袭红菱绕尘木。
尘昔一直觉得,这棵树就是锦钰的木象化。
锦钰问他:“想什么这么入神?”
尘昔回他:“我在想,在佛家面前恩爱会是个什么场景。”
锦钰当然不觉得他会那么做,不过尘昔这么说,应是有别的想法。
后来尘昔又问他:“锦钰,那些牌子都是些什么人?”
槐树上的木牌都是锦钰挂上去的,以前他来时,上面的绸布和牌子还没这么多,短短几年,它们就占满了整棵槐树。
“已故之人。”
这是锦钰的回答。
引用标注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桃花庵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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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方佛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