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钰想了想,拿了盏灯和他先去了衙门。
今天那些衙役的神情更恶了,但那儿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尘昔难得有些沮丧的扶额,“这灵佩不是真被那孙小姑娘说中了,藏在书里吧。”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那么厌恶书籍。
锦钰:“不会,他真这么做还不如把我们关在密闭房间里。还剩李二家,我们再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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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家。
那位织布的妇人依然在织布,染布的李二依旧在染布,丢沙包的女儿在丢沙包,可房间里的小儿子却不见了。
锦钰折回来问李夫人,“夫人,令郎可是在外顽皮?”
“差不多吧,”李夫人看起来心情焉焉,“早上的时候,我看到他出门玩了,大概就在房子左侧,他很喜欢去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转去房子左侧。
尘昔看着男孩的背影,说:“从这个角度,还正好能看到铺子里的情况。”
锦钰:“那天晚上,他可能也在。”
所以男孩完全就是目击凶杀案的第三人。
他们快速来到男孩身边,可男孩就像吓傻似的一言不发。
锦钰半蹲到他面前,柔和的问:“小弟弟,哥哥问你一件事,那天土匪来杀人,你有在这里吗?”
男孩瞥过头去,不情愿回答他。
锦钰又摸出了块糖,“我身上只有这个。”
男孩还是不回他,这时尘昔捏着只巴掌大小的蜈蚣往他眼前晃了晃——
“看来弟弟还是更喜欢我的这个。”
男孩沉默的扭过头去,不带犹豫的接过锦钰的糖。
他说:“小凡哥哥是被他写信叫回来的。他说有人要杀他,求小凡哥哥去救他,小凡哥哥去救了。”
尘昔:“然后呢?”
男孩:“看不清。那天太乱了,土匪进去杀人,他们好像在那个房间躲避,可能是甲字一号。老段躲得早,小凡哥哥去的时候那些土匪也赶去了二楼。我看到他在推搡小凡哥哥,后来他躲去了房间,小凡哥哥就……”
“留在了楼道被土匪杀死。”尘昔补充完剩下的话。
男孩没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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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裁缝铺凶杀案就是,徒弟去救师傅,结果被师傅推出去挡刀枉死?”
听他们说完的王千如此说。
锦钰:“嗯。”
这也能解释段小凡死后,为何怨气那么大,以及段凡昨夜的躲闪。
柳公子:“这根本和师傅救徒弟的故事两模两样嘛!”
锦钰:“大多传闻都未必是真。”
他们正交谈中,楼上突然传来孙小巧的惨叫。
他们赶去时,孙小巧被张铁蛋勒着脖子,手中工具还是那方红色的布。
锦钰一记掌风打开张铁蛋,这次他没留手,直把张铁蛋打得口吐鲜血。
而张铁蛋仍嗤笑道:“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哈哈哈,一起死!我毁了这布!我杀了她!”
李红昨晚是因为出布被大剪刀杀死的,所以她根本没来得及惨叫。可即使这样,昨晚他们三人,都没人真的睡得着。
今早天亮还没异样的时候,他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可转身就看见李红血淋淋的头颅出现在房间门口,两只瞪大的眼睛骨碌碌的盯着他。
肉眼可见的索命。
他活不过今天了!
尘昔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可还是晚了一步,帕子已经被张铁蛋拉出了道缺口。
张铁蛋却是不慌不忙的起身,“这就是我干的,你们杀了我呀,你们敢吗?”
尘昔旋转铁笛,猛地贯穿他的胸膛,他将他钉死在地上,冷冷的开口:
“留你一口气也不算杀。”
说完他像扔垃圾一样把张铁蛋丟在地上。
他那一下并不致命,只会让张铁蛋失去行动能力疼痛难耐。若是时间允许,张铁蛋甚至能残喘个十天半月,镜子里的杀人报复规则对他完全不适用。
泄愤过后他看向被锦钰扶起的孙小巧,那姑娘还在流泪,想来是被吓惨了。
柳公子忍不住的疑惑,“帕子不是一直都在王兄那里吗?怎么被他拿了?”
他指的是地上抽搐不止的张铁蛋。
孙小巧回:“没有……他趁你们吃饭的时候,偷偷把帕子掉包了。我刚刚路过看到他要毁掉帕子,我就去抢,可是……”
她根本就抢不过张铁蛋,锦钰他们要是晚来一步,她都要去找李红了。
王千看着那方残布说:“好歹保住了,就是破了个洞,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锦钰摸着那布,摸着摸着却是沉默。他从上一面镜子带来的灵器布,摸着也是类似的手感。
他说:“你们若是没有异议,布可以放在我这里。”
“当然可以。”
柳公子巴不得这样,他们中锦钰二人的武力值最高,即使是昨晚,张铁蛋杀人抢房也只敢选他们房间。
对此,其他人也是这想法。
锦钰收起布后转向王千,“你们在铺子里搜索,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屋里的对联,你们跟我来。”
王千朝前带路,示意他们跟上。
他们先去了甲字二号,翠玉的房间。
他们去时,贴在墙上的对联被扯开了一些,而对联中间的墙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黑而大的棺材,棺材里面还立着个翠玉。她双目紧闭,两手平放在小腹上,周边还有花朵纸币一类的陪葬品。
而对联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棺材的两边,看上去原本覆在上面的墙土就是门一样的棺材盖。
这棺材是竖着被砌进去的,若把墙视作土,那它是埋入其中的,立在棺中的人则是躺着的。
按理说,这么口厚重的棺材绝无可能被这样砌进墙体里,可这是变幻莫测的魇镜。
王千说:“旁边的三号房我们也试过了,对联下面也有口这样的棺材,不过里面装着的是小昭。四号的棺材目前还空着,不过我估计到了晚上,李红应该会出现在里面。”
尘昔摸着下巴说:“看来死在这里的入镜人,都会被‘埋’进墙里。”
锦钰问:“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柳公子:“就……我们搜索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对联的边边被风刮起来一点,然后我们就试着去撕,结果撕开后就变成了这样。”
孙小巧莫名不安,“那个……我之前去四号房看了一下,那口棺材里也有些尸块,它们是之前就有的吗?”
如果是,他们岂不是每天都和尸体同住一屋?
“显而易见。”尘昔说:“你睡觉时扭头看见的墙体,正好是埋葬他们的棺材。刺不刺激?”
孙小巧:“……”
刺激,但是要命。
“你昨晚在尸块里待了一晚,应该不会太怕吧?”柳公子认真的发问。
孙小巧:“……”
她当然怕!她又不是尘昔,怎么会不怕尸体?但她不敢说。
锦钰有些无奈于他们的调侃,他转了个话题——
“你们还记不记得五间房的对联?”
“一号房的我印象很深,”王千说:“我记得其他房间写的都是什么山川祝福,那间房的好像是去留寒沙两意隆,死去……”
“死去不见三尺冤。”锦钰补完剩下的话,“看来灵佩很有可能就在一号房。”
王千不明所以的问:“何以见得?”
尘昔:“那两句对联的首字相连是‘去死’,和我们之前在卷宗上看到的隐藏文字一样。”
柳公子捞头:“那万一不是呢?”
锦钰:“试了才知道。”
说着他率先前往一号房,这里因为是当年的案发房间,死气沉沉的,尘昔一行人进来的时候,看见锦钰正在手撕对联。
可这里的对联就像被砌进了墙里,无论他怎么撕扯都毫无效果。
尘昔又敲了敲墙体,“里面是空心的,这面墙肯定能弄开。”
柳公子:“需要我们去下面找几个榔头吗?”
“不妥,”锦钰说:“我们还不确定里面除了灵佩还有些什么,贸然用榔头撬开太危险。”
尘昔:“用我的蚀墙蛊,百利无害。”
说着他往墙上放了只小黑虫,他操控着它钻进里面啃啃咬咬,若遇到凹凸不平的地方,就小心避开。
很快,这面墙就被虫子啃开了。
可这面墙里并没有棺材,有的只是无数被砌在其中的人。他们面容扭曲的纠缠在一起,脸上有惊有恐有痛苦,而他们的肢体仿佛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箱子里,彼此挤压彼此交织。
在这里他们甚至看到了张大春,他面目惊恐的瞪大双眼,身体前倾做着往前爬的动作,可他被身后数十双手牢牢抓住。这让他的整张脸都呈憋屈的猪肝色。
他是被墙里的鬼怪活生生拖进墙里闷死的。
而在这面千人墙中,还有个人尤为夺睛,那就是尸体被分成几十块的段凡。
他的头被一人捏在掌心,手被另一人睬在脚下,还有其他肢体也是差不多的命运。但在他的一只手上,明晃晃的握着半块薄饼。
那饼上有着一只红色的枯藤眼睛。
“是灵佩!”
柳公子惊叫出声,他下意识的去抓,可随后就被烫得赶忙缩手。
“比那些线还烫。”他说。
锦钰试了下,发现果真如此。且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都没法把饼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