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暄尝试给这些不正常的亮光,找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会不会是萤石?之前我听许明洲说过,柴达木盆地里好像有几处萤石矿,或许是过路的人扔进来的?”
没等温妍置可否,齐暄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推论。
“也不对,谁会闲着没事跑来无人区往湖里扔石头啊,搁这玩呢。”
温妍没有吱声,她并不清楚青海的情况,不过要想知道是与不是,她倒有个简单又快速的办法。
“过去看看?”
齐暄思虑片刻,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盐湖里含盐量过高,应该不会有生物存活,下水没有问题。
但是这件事得他去做,因为盐湖里水深情况不明,还可能存在溶洞,温妍估计也不会游泳,让她下去太冒险了。
“你在这里等等,我回去拿个东西。”
齐暄把手电留给温妍,自己就着月光往营地跑去,他需要找一个长长的、类似杆子的东西,用来确定盐泽中溶洞的位置。
在车上找了一圈,符合条件的只找到一个可伸缩的蛇钩,本着将就用的想法,齐暄带着它和重新拿的手电,往盐湖那边去。
可等齐暄回到盐湖边的时候,却发现温妍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个折叠凳、一双鞋袜,还有半瓶矿泉水。
齐暄顿感不好,温妍可能已经先下去了!
他立马抬头往湖心看去,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确实有一个亮光,用手电去照,他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是温妍,她站在湖里,裤腿高高挽起,拿着手电正在往水里看,刚才齐暄发现的亮光,就是她的手电打在湖面上的反光。
“温妍!你怎么自己下去了!”
温妍看他回来了,扬声冲他喊:“我看见它了,它在盐泽底下。”
见水并不深,只到温妍膝盖那里,齐暄才松了口气,同时也万幸她没有踩到溶洞掉下去。
“盐湖里可能有溶洞,太危险了!你站那儿别动,等我过来!”
“好。”
齐暄说完就开始挽裤腿,温妍则在等他的同时,关了手电,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尝试把那个东西挖出来。
她对着盐泽用力地戳了好几下,却发现小刀根本挖不动。
“齐暄,盐泽太硬了,你能拿些趁手的工具过来吗?”
听到温妍喊他的时候,齐暄刚准备脱鞋袜,脑子里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盐泽底下都还能发出光来让人看见。
“我去找找看,你站那儿千万别动。”
回到营地,齐暄一阵翻找,最后在修车工具箱里发现了一把羊角锤,兴许有用。
他回到盐湖边,脱下鞋袜,用剩的那半瓶水冲了冲脚,然后拉长蛇钩,慢慢地边探路边向温妍走去。
或许是水比较浅的缘故,齐暄一路上并没有发现溶洞的存在,很容易的就到了温妍旁边。
看清那个东西的位置后,他将蛇钩和手电筒递给了温妍,自己用羊角锤去砸水里的盐泽。
将周围的一圈都砸松些之后,再让温妍关上手电,就着月光,用羊角锤扁头的那边,去撬正在发光的东西。
最后撬出来一块,大概有两厘米厚、四五厘米宽的不规则状白色盐泽,放到手电下面去照,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
齐暄又从水里撬起一块来,放在一起对比着看。
“奇怪,这和普通的盐泽好像没什么区别呀。”
但当温妍关上手电,在月光的照耀下去看,它又确实是在发光,甚至还泛着一些暗暗的色泽。
温妍拿着它对着月亮细细地看,发现似乎有个圆形贝壳一样的纹路在盐泽里面,她递给齐暄,示意他也这样看看。
齐暄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觉得那个东西有些像某类蛤蜊的外壳,但比蛤壳大了不少。
温妍忽然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纹路连起来的形状,很熟悉?”
熟悉?
温妍觉得这个形状很熟悉,而且还问他觉不觉得熟悉,那这个东西肯定是他们俩之前一起见到过的。
齐暄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这些天,可记忆中他们确实没有见到过蛤蜊之类的东西啊。
……
一刹间,齐暄忽然想起了些什么,犹如五雷轰顶般的愣在了原地,一股恶寒从他的脚底爬上了他的背,然后遍布全身,直抵灵台。
好似经过这段时间的浸泡,湖水的彻骨寒冷终于可以透过血肉,钻进他的骨髓里了一样。
他们这些天确实没有见过蛤蜊之类的东西,但他们见过别的和蛤壳相似的东西。
这个纹路不单单只像蛤壳,还像温妍之前给他看的另一个东西,那就是云惠师父手臂上的……蛇鳞。
反应过来的齐暄有些激动,如果里面的东西真的是蛇鳞,那就说明他和温妍这一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说明妹妹终于有了康复的可能。
因为他们真的找到了和后遗症有关的线索。
不自觉的,齐暄的语调都高了好几度,还有些语无伦次:“你是说,它,它像蛇鳞?”
温妍点头:“你猜猜,把盐泽弄开后,里面会不会是蛇鳞?”
说罢她就拿着那块盐泽,往岸上走去,齐暄忙跟着她,上岸后的两人席地而坐,温妍拿着锤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敲。
当温妍把占大头的盐泽敲掉之后,原本掩在里面的轮廓露了出来,齐暄其实已经看出了个大概。
温妍一鼓作气,顺着那个纹路,把剩下的那些盐泽慢慢掰下来,最后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黑色的鳞片!
齐暄从温妍手里接了过来,用手拿着才觉得多了几分真实的感觉。
因为从盐泽里挖出鳞片这件事,无论对谁而言,都太虚幻了,齐暄害怕,这是一场梦,是假的。
为了能看清楚些,他直接用手掌去擦拭鳞片上残留的盐渣,温妍劝他他也不听,直到把皮肤擦的通红,直到鳞片被完全擦干净。
齐暄用手电照着,目不转睛地看,发现鳞片上面有些没有规律的纹路,而且摸起来比较粗糙,还很坚硬。
相较齐暄而言,温妍就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但其实她也很激动很高兴,可同时她也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所以她拿着羊角锤和蛇钩起身,又往盐湖里走去,齐暄见状,猜到她应该是要去再撬几片,忙将鳞片揣进外套口袋里,追上去跟着她。
他们用同样的方法,从盐泽里陆续撬出了五块黑鳞,上岸的时候,齐暄简单看了一眼,除了他们撬出来的这些,盐湖里在闪光的地方还有好几处。
***
回到营地,齐暄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刚才激动到热血沸腾的时候不觉得冷,现在稍稍冷静下来,再被风一吹,委实是感受到了许明洲说的“温差大”。
两人迅速去裹了件厚衣服,齐暄给火堆添了些柴,温妍烧水冲了两杯感冒冲剂。
刚才他们淌了水又吹了风,必须得预防一下,在高原上感冒可不是什么好事。
热水下肚总是能暖人心肠,喝完之后齐暄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好起来了。
他们围坐在小桌板前,打着灯,一起研究了一会儿,但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这个黑鳞应该与他们要找的蛇有关。
看着看着,齐暄的眼皮就不自主的想要阖上,他开了一天的车,现在十分困倦,眼看着,光是坐着就已经快要睡着了。
温妍发现他有些精力不济,想让他先去睡觉,尝试着叫他:“齐暄?”
被她这么一喊,齐暄忽然就惊醒了过来,活像一个在课上打瞌睡,然后被老师提问的学生一样,有些迷茫和手足无措。
“今天我守上半夜,你先去睡吧,到时间我再叫你。”
齐暄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好意思啊,今天实在是有些累,我先去眯一下,待会儿来替你,你自己多注意,要是有什么事立马叫我就好。”
温妍点点头,看着齐暄走进帐篷去,她才又继续研究那些鳞片。
四下寂静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非常慢,无聊如斯,她竟生出了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来。
她想看看这鳞片能不能用来制香。
可鳞片不仅形状和贝壳差不多,就连特性也和贝壳差不多,同样都是头的这方顿顿的,最厚也最硬,尾的那方圆圆的,最薄却也最锋利。
要想把这个东西磨成粉,那可得费些功夫。
不知不觉中,时间的指针走到了三点,又过了几分钟的样子,齐暄掀开了帐篷的帘子从里面出来。
“温妍,你去休息吧。”
温妍很惊奇,齐暄竟然能在没有人叫他的情况下,自己准时准点地在三点钟醒过来。
“你怎么自己醒了?”
“闹钟。”
齐暄冲她摇摇手机,然后去拿水壶倒了杯热水,坐到了温妍对面。
闹钟是他进帐篷之后定的,他担心温妍会不叫醒他,自己一个人守一整夜,所以保险起见,就定了个闹钟。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反正他猜对了,温妍真的没打算叫醒他。
她觉得齐暄一个人开车太辛苦了,虽然她不能帮忙分担这个重任,但她可以多留出些时间给齐暄休息。
见温妍还是没动,齐暄催促道:“快去睡吧。”温妍才放下鳞片起身去了帐篷里。
齐暄接过她的班,拿起一片黑鳞,又开始研究了。
这些鳞片长四厘米、宽三厘米左右,不像是普通蛇类身上会出现的,难道盐湖里还生活着一条大蛇吗?
可是高浓度的盐水里,生物如何能活下来。
再一个,就算真的有蛇,它的鳞片又为什么会分散在各个地方呢?
还藏在盐泽里,那是不是能说明,这条蛇已经存活了很多年了,它换下来的鳞片落在湖底,然后被不断结晶沉积的盐覆盖住,才成了他们看到的那样。
齐暄喝了口热水,转念一想觉得也不对啊,蛇蜕皮不是一整张一整张地蜕吗,而且很薄,还有些许韧性。
这鳞片怎么会是单独的一片,还那么的坚硬。
除非……
除非这鳞片是从蛇身上拔下来的,而不是它换下来的!
而且,这真的是蛇鳞吗?
……
齐暄越想越想不明白,有些烦心,放下鳞片,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六点了。
天蒙蒙亮,稍稍能看得清了,齐暄围着营地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温妍撒的香粉也都还在,并没有被风吹走。
他不由得再次感叹,这香粉的附着力是真的强!
抬了凳子,拿上照相机,坐到了离帐篷远一些的地方,在那里等日出。他打算把这美景拍下来,带回去给妹妹看,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一个人坐着,太安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良辰美景,没有音乐怎么行。
齐暄拿出手机调低音量放了首歌,是一首民国的小调。
这首歌是他之前在四川的一个小城里旅游时,在街边偶然听到的,小城的名字他一时忘了,只记得好像说是苏东坡的故乡。
柔和的女声伴着琵琶的清脆明亮,似乎在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向旁人娓娓道来,用来配这朦胧的天色再合适不过。
***
六点的时候,太阳刚刚露出一个头,金红色的阳光撒在戈壁滩上,给这荒沙孤地平添了几分韵味。
“温妍!温妍!快醒醒!”
尚在睡梦中的温妍,忽然被冲进帐篷的齐暄叫醒,头脑还有些混乱,思绪也并没有那么清晰。
她打了个哈欠,努力地想睁开眼睛。
“怎么了?”
神色慌张的齐暄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就将温妍拽了起来:“营地周围出现了几只长着翅膀的黑蛇,正在往这边来,很危险,得快点离开!”
温妍起初以为他说胡话呢,毕竟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长着翅膀的蛇呢,打笑他道:“齐暄,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啊,哪有蛇长翅膀的。”
齐暄没答话,只是急忙拉着她出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