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渥丹 第26章 凉州

孟浮生进入浴桶之后，看着莫琅的样子，却是有些无促，手脚没有跟随大脑的意识做出一致的反应，本来早就已熟悉的人，早就已经熟悉的呼吸，早就已经熟悉的温热，可是在眼前这个人浅浅睡去的时候，却是怎么也不敢有丝毫触碰。

孟浮生的身体还是渐渐做出了些许反应，弯下腰，身上仅剩的衣物被热水浸湿，整个人忽然变得滚烫了起来，当双手刚好搂住莫琅，正要把莫琅从水中拦腰抱起的时候，莫琅突然之间惊醒了过来了，看到眼前的孟浮生一脸惊慌失措，不知所言，在孟浮生一个不留神的趔趄下，孟浮生抱着莫琅一起倒了下去，坐到了浴桶之中。

莫琅看着孟浮生惊慌失措的脸，轻轻地说道：“浮生，你......”

孟浮生别过头，然后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看你，醉了，所以想进来把你抱出去的，你别误会.......”

莫琅回应道：“嗯，好，没事，你.....”

孟浮生忽然惊觉现在这个情形不妙，然后有些匆忙地轻轻地放开了莫琅，出了浴桶，离开了房间，一直在房门外等着，等莫琅换好衣物，自己才进来清理完毕，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好换洗的衣物，然后回到床上。

孟浮生和莫琅背对背睡着，这么深的夜，这么清醒的人，一夜情难自禁，一夜辗转难眠。怎么也说不清，怎么也道不明，好像越是离得近了，越是不敢僭越了，也许只是因为怕自己抓不住眼前那个人吧，就像那漫天星辰，站在地上的时候，以为坐在屋顶离的近了，就伸手可及，其实不然，还不是伸手不可及，除非，你就是那漫天星辰。

第二日，两人醒来，对于昨晚的事情，只字未提，依旧如往常一般。两人换好了西凉人的服饰之后，又继续向北出发。

孟浮生和莫琅根据须卜兰丹给的路线继续前行，可是并没有修屠王城的一点儿踪迹，眼前一眼望去，目之所及处，只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海。

两人走得实在有些疲乏了，就放慢了脚步，在荒漠上徐徐前行，两人头顶是一望无尽的湛蓝的天穹，天穹下忽然传来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孤鸿惨叫，莫琅和孟浮生顺着大雁惨叫声望去，有一只大雁身受重伤，落在悬崖边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了，故而另外一只大雁只在这里盘旋不去，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就在莫琅和孟浮生准备离开之际，那只盘旋的大雁，使尽周身的力气，发出最后的一声呐喊，狠狠地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上，当即而亡。就在这时，孟浮生和莫琅心惊回头，目击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孟浮生看着那双双逝去的鸿雁，轻吟道。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莫琅就着孟浮生的目光落在了无尽的远方，轻轻说道。

“传说有一种鸟，名叫荆棘鸟，一生只有一次歌唱，但是它的歌声却比世间任何鸟儿的歌唱还要动听，它一旦离巢去找那棵最尖锐的荆棘树，除非找到，否则决不罢休。当它找到荆棘树之后，它就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的荆刺上，在蓁蓁的树枝间婉转啼鸣。它超越了垂死的剧痛，以生命为代价，唱出了一曲超越夜莺和百灵的生命的绝唱。”孟浮生平静地讲述着这个故事，然后把目光从浩瀚的大漠收回来，深深地落在莫琅的眉睫之上，轻轻地问道：“阿琅，如果是你的话，你是愿意做那鸿雁，还是荆棘鸟呢？”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想做荆棘鸟吧，至少那一整片天空都是它的，可以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地飞往它的理想乡。”莫琅眺望着那无尽的湛蓝的天穹说道。

“好，那你，下辈子，一定要记得，就算是，第二百八十次，被生活囚禁，也要有，向往另外一片天空的自由，如果到那时候，我还在的话，我就为你的天空，画一只，你爱的自由。”孟浮生将目光落向莫琅望去的方向，轻轻地说道。

之后，两人便继续出发，莫琅走在前面，身上西凉人服饰的襟带在风中飘扬，耳垂上孔雀羽耳饰亦是随风而起，脚踝的铜铃，一步一响，牵动了身后那人心底的暗潮涌动，亦是随着那悠悠的铜铃，一步一想。

孟浮生在心里自以为是地以为莫琅这一生被束缚，犹如笼中鸟，池中鱼，所以他才选择来世要做荆棘鸟，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那片自由的天空，和生命的绝唱。可是他不明白的是，现在走在自己前面那个襟带飘扬，身着西凉服饰的少年选择来世做荆棘鸟，不过是因为佩服荆棘鸟的勇气罢了，荆棘为了它爱的自由，死也不怕地付出生命的代价，而自己却生生地被困死在过往里，走也走不出，逃也逃不掉，想要的不敢要，想要的要不了，想抓住的不敢抓，想抓的抓不住。如果自己有了荆棘鸟的勇气，也许就能紧紧地抓住那双飞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