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镜头被掐断了。
江息松了口气。
她理开已经被浸湿的短发,用手掌朝那里扇风。
许天旗告诉她,宋末和萧允对峙的那个戏份挪到明天,今晚就此打住,大家都收工,回去睡个好觉,养精蓄锐。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他啃着猪蹄儿,口齿不清道,“明天你们得加油啊,后天本来拍的是你们仨那几场戏的,不知道能拍多少……噢,对,明天主要是看宋末这边,范伽,你的那一部分没问题吧?这块儿的情感爆发还挺大的,这个压抑又疯狂的感觉不好掌握。”
正在埋头喝汤的范伽突然被cue了一下,她茫然地抬头,唇边蒙了一层油沫。
她下意识舔了一圈,回忆完许天旗说的话,拍拍胸脯,竖了个大拇指:“没问题,许导,都包在我身上,我完全可以。”
另一边的左佑安:“……”
她偷偷瞄了一眼江息,一想到这家伙第二天就要被范伽掐肩膀,她就有些郁闷。
她忍了两秒,没忍住。
“那你可得下手轻点儿。”左佑安小小声说,“宋末那戏看着就疼。”
江息动作一顿。
饭桌上安静了一秒,突然喧哗起来。
“人宋末和萧允的事儿,你在这儿共情什么!”许淞稞笑得都要抽筋儿了,“宋末跑出去你还说人家是宠物小狗呢,这会儿被别人家抓疼了,你倒可惜上了?”
“那又不是我的选择,是我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吗。”
“哟,你这是在指责姜曲不够用心咯?”
左佑安放下汤碗,“那倒没有。”
其他人隐隐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此刻都没有接话。左佑安抬头正好对上范伽望来的视线,对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
“左老师,您放心,”她握拳,“我一定在保证拍摄质量的情况下对宋末温柔的!”
左佑安:“……那先谢谢你了哈。”
饭后,许淞稞在她门前等了片刻,左佑安大概是去一楼卸妆,迟迟没有回来。
江息先她一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路过许淞稞时,被对方拦了个正着。
“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单独说话吧。”他手指动了动,好像是想抽根烟,看到面前的江息又把手放下了,“你息影那事儿我挺遗憾的。”
江息盯着地板看了会儿,突然道:“没什么遗憾的,人各有命。对我来说,回来演戏比息影还要令人意外。”
她声音很轻地补充了句:“许老师你也知道长相在这个圈子里很重要的,大家都这么说。”
“今天左幺那事你别往心里去。”许淞稞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她人就是这样的,喜欢谁就表现在明面上,又加上她这个角色,多少会影响到……她没别的意思。”
江息知道许淞稞是和她解释今天左佑安替她说话那事儿。她和左影后的合作也就是上半年的电影,而许淞稞与左幺的交情已经挺久了。
按理来说左幺没必要替她讲这些的,演员就是吃这一碗饭,苦戏累戏都得演。
更何况许天旗就在桌上,他对电影的态度和难搞的程度,那是圈内数一数二的。
这话传出去,要是许天旗一个不高兴,能给她和左佑安都穿小鞋。
娱乐圈里没什么人是好相处的,大家的友好摆在明面上,难搞都藏在背地里。
就像左幺不喜欢天才一样,江息也有类似的坏脾气。她早年很傲,根本不觉得咖位大是一件多么厉害的事。
甚至在片场大放厥词,说影后影帝这种噱头,碰上演艺圈旱季也能捞个当当。
吓得她的助理一把捂住她的嘴说,童言无忌,拜托大家都担待担待。
江息不爱别人指点,不爱剧本的安排,所以一开始她无止境地利用自己的身份提出修改剧本,这个坏习惯到后来长大了才好些。
对她而言,她只是在诠释角色,诠释自己,她尊重故事,却对故事背后的人员颇有微词。
这个举动得罪了太多人。
可笑的是,得罪了这些人在她息影的七年里也换得差不多了,七年对于娱乐圈来说实在太久了。
所以第一次左佑安为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与对方摆明了,没必要的,不用这么做。
她早就习惯别人用有色眼镜看她了。
许淞稞没多说什么,江息谢过他,与他告别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晚上,她的房门被意外地敲响了一次。
左佑安不好意思地给她拿了些零食,说了几分钟的闲话。江息觉得这人的情感鲜活又外溢,就好像表演出的一样。
其实她也有过错的。
江息想。
她也不该在那天和她搭话,不该让左佑安抓着她的袖子,不敢安慰她。
可谁能知道,谁能忍住呢。
感情和行动就是这样的,如果事事都计划得周到,那这个人也没多大意思。
江息透过床前的镜子看到自己那张起伏平平的脸。她耳边回响起所有的声音,赞扬的,贬低的,包庇的,数落的。
其实没人事事都容易。
她镜子按倒床头柜上,让镜面里再也倒映不出自己的脸。
宋末是唯一一个她饰演的角色里,对颜值提出明显要求的。几乎所有导演都认为她适合饰演面孔不出色的角色,“演什么像什么”,“这是她的天赋”。
当年宋末的演员找上她,也只是因为童星实在太少了,像她这样演技的,那更是绝无仅有。
导演选无可选,最后把这机会递在了她手上。
“你的长相太过寡淡了。”
无数个人倾倒在她的耳边,对她如此絮语着,他们抱着不同的心思,怀有不同的态度,或可惜或嘲讽地摇头。
在遇到左佑安之前,江息自己也快这样认为了。
——没好看的脸是拍不了戏的。
于是她决定将自己的演艺生涯终结在宋末的身上。
直到那一只手拍在了桌上。
所有声音如潮水般退去。
江息从没觉得一个人模糊的面孔也那样明媚。
左佑安不会因为一个人好看或者不好看,就对她的能力加以评判。
左佑安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瞳孔里面流露出了被震撼到的感情。
那是一种很难言说的共振,江息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左佑安触碰到了她的孟星。
如同触碰到她的灵魂。
她是平等的。
这是最初始的感情。
……
【自姜曲发现别墅里闪动的摄像头灯光后,原本神色轻松的骆鑫和不太上心的秦久川表情都变了。
“怎么可能?”骆鑫皱起眉头,走到墙边去按开关,啪嗒啪嗒了几声,别墅大厅都没有亮起来。
“我去看看电闸。”没等两人回应,他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姜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别墅的电闸的位置。
秦九川走到摄像头下,抬头打量了半晌,“线路还很新,应该是近半年才装上去的。”
“这太奇怪了。”姜曲半皱着眉头,她抱臂,手指捻着衣服布料,“地板上还有灰,什么人没事跑到这来修一个新的监控?”
“你进来的时候有看见这个光吗?”
姜曲摇头:“我是往储藏室那边看的时候突然发现的,而且……我感觉它是突然亮起来的。”
秦久川思忖片刻,从旁边拖来一个还算完好的桌子,在确认桌脚不晃之后,抬腿踩了上去。
他让桌子把自己抬起来,伸手去碰那个摄像头,在他操作那个摄像头的时候,骆鑫回来了。
“这里的电都是断掉的。”他的表情很差,声音好像压抑着风暴的平静海面,下一刻便会呼啸起来,“另外,还有一个消息。”
姜曲朝他看过去。
“不仅仅是电闸被拉下来,这里所有的线路都被切断了。”他朝外递出一个镂空黑圆柱体,姜曲看了一会儿,发现是油灯。
“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个东西?”
“电闸附近。”骆鑫抬头,“所以那玩意儿是怎么亮起来的?”
“外接了电池。”秦久川头也不回道,“这一部分墙重新砌过,只要它的割断电线,应该就能停止运作。”
“切掉试试?”姜曲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地说道。
秦久川:“……”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
姜曲反问他:“你难道想被不明人物监视吗?”
“这算破坏私人财产。”
“这座别墅早废弃了。”
“……”
“吴庸都死了三年了。”
秦久川沉默。
骆鑫低头,他对着手机操作了一会儿,突然道:“信号变差了。”
三人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秦久川从后腰兜里勾了一把小刀,架到了外露突出的电线上。
……
木恰盘腿坐在地上,轻薄的笔记本被放置在他的腿上。
废弃的厨房里光线很差,更何况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厨房地上零零散散堆放了一些杂物,他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坐着解析闪卡。
外壳被拆开的录音笔放在一边,集成电路牵扯出散落的零件,电脑的反光映在他的脸上。兜里的手机振动两下,木恰一只手操作着电脑,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在他视线不及的地方,亮着红点的摄像头慢慢转动,直到对准他所在的地方。
一秒,两秒。
屏幕与人脸暴露无遗。
木恰按下最后一个按键,他呼了口气,运转过度的大脑缓慢停下,他这才将视线投向手机屏幕。
是一条信息。
他点进去,瞳孔猛地收缩。
-“有人在监视着我们。”
他出了一把冷汗。
木恰看向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然后将厨房内部整个扫视了一遍。
他很快地发现了那一架对准他的监控摄像机,以及锁定他、正不断调整的镜头。
…
……
木恰不见了。
在秦九川切断大厅摄像头的电线后,那一架监视摄像头不出意料地暗了下去。
然而奇怪的是,骆鑫还没能收到木恰的回信。
“我去找找他。”骆鑫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消失了,他顺着木恰离去的方向找到了厨房的位置,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他一脸凝重地返回。
“木恰不见了。”他说,“另外,和他去了一个方向的萧允和宋末,我也没能看见她们。”
姜曲站直了身子,“小宋和我说她去了藏书室,应该就在那几个房间里?”
“没有人。”骆鑫摇头,“所有的房间我都找过了。”
忽然狂风四起,整栋别墅发出嘎吱的响声,大门被呼得关上,一时间大厅陷入了黑暗。
两道光源亮起,除了秦九川之前就拿着的手电,骆鑫也掏出了他的设备。
“你没有带照明的器材吗?”骆鑫看向之前姜曲在的位置。
一片黑暗中,女人悠悠地开口:“我以为不会在这里过夜的,连防寒的毯子都没带呢。”
骆鑫把找到的那盏油灯递给她,不合时宜地调侃道:“不会是因为这个你才在这里放了油灯吧?”
“我要真是幕后黑手,早该带上手电筒,让你们都没法怀疑我的。”她无奈地接下油灯,“谢谢……不过这个要怎么用?”
“浸了油再把灯芯转出来,拿火柴点了就行。”骆鑫随口道,“ 喏,这个地方有个搭扣——不过油量确实少了些,估计撑不了一会儿。”
“等会儿再用吧,谢谢你。”姜曲提了下嘴角,神色略有些忧郁,“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们,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姜曲的预感是正确的。
之后的两个小时里,把三层楼都搜索完的三人并没有找到剩下几人的身影。】
其实大家都是懵逼的状态。
姜曲:怎么就失踪了呢。
秦久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骆鑫:怎么会有人来别墅不带手电筒。
不得不沟通信息的三人发现好像都怀疑错对象了。
1v1狼人杀就此展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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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