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度 第2章 猜测

肃王府。

殷容若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示意宋北晏也尝尝：“新到的铁观音。”

凌帷月咬着帕子在花厅里打转，心烦意乱。

“他为什么要求圣上赐婚？”

“喜欢你呗。”

“怎么可能？”凌帷月提高了嗓门，“他就是故意的！”

“我不过是抢了他一块糕点，怎么如此记仇！”

她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生无可恋。

“我可听我爹说了，今日下了早朝圣上单独留了凌大人。看你这个样子，说明凌大人并不反对两家结亲。”

殷容若表示赞成：“男未婚女未嫁，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没什么好反对的。”

宋北晏逐条给她分析：“凌家求圣上赐婚，摆明了诚意。霍峥又有军功在身，为人上进，不似那些纨绔子弟，更何况他有一副好皮囊。”

“霍家这几年拒了许多上门求亲的人，说不定就是在等你呢。”

“要是真不想嫁，你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还能有时间来找我们商量。”殷容若戳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你对他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吧？不然总是躲着他干嘛？”

她俩一唱一和，凌帷月脑子要炸了，说话底气不足：“我只是觉得他长得比较对胃口……”人都喜欢好看的，她被漂亮的脸蛊惑了又没错。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就安心等着圣上赐婚吧。”

“但……但……”

“你认为他的方式太直接了，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宋北晏指出了关键，“也是，都没怎么接触过就求圣上赐婚，是心急了点。”

“嗯，反正我爹不反对，也没一口答应圣上，说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凌帷月忧愁地撑着脑瓜子，烦得要死。

之前霍峥偶尔回来一趟她还能躲开，现在他回来了，她往哪躲？

圣上不爱玩乐之事，大晋已有十年未举行秋猎，难得有了兴致，便和宋祁商议，另一层意思也是为了让各家儿女相看。

于是各大臣拖家带口，挑了良辰吉日进入围场。宋静渚被她外祖家叫走了，宋静渚的嫡亲妹妹宋澄宣去骑马了，只留下宋北晏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

“晏晏晏晏！”凌帷月跑过来蹲在她面前，“你要兔子吗？我去给你打一只兔子吧。”

殷容若说要给她打一只鹿来晚上烤了。

盛情难却，她们一走，时刻观察着动向的霍峥立刻坐到了宋北晏身边。

“好久不见啊北晏，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宋北晏接过递来的果酒：“好久不见，霍峥哥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眼里闪过光亮。“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肚子坏水。”

“看来对我有意见啊。”

“嗯，你吓到阿月了。”

“是我心急了。”他谦逊有礼地道歉，嘴上却不让步，“我素来与妹妹交好，还请点拨一二。”

宋北晏理理裙子起身：“哥哥与其向我打听，不如亲自和阿月开诚布公地谈谈，免得以后就算是成婚了也会心生隔阂。”好在赐婚的事霍峥是私下与圣上说的，幸而没有闹得太大。

“多谢妹妹。”

凌帷月策马穿过树林，箭矢离弦将要射中兔子后腿时，斜刺里射出一支箭打掉了她的箭。霍峥拎着兔子从树后出来骑在马上与她相望。

“凌姑娘，又抢我东西啊。”

凌帷月脸色不好，扯着缰绳想要调头：“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霍峥挡在她面前：“我们谈谈。”

“谁要和你谈谈？”凌帷月恼火地撞开他跑了。

宴会上，各家都在不动声色地相看。宋家两个姑娘定亲，剩下的三姑娘暂时没有定亲的意思，所以她们这边还算清净。至于殷容若和凌帷月那边，不知停留了多少火热的目光。

凌帷月来者不拒，前来搭话的人她都友好地交流了一番。

期间霍峥数次看向凌帷月，硬是没得来一个目光。

啧，霍峥这不是没谈妥，是连话都没说上。

殷容若则是坐在皇后身边，和皇后说悄悄话。

“容若，有没有哪家的公子看得上眼的？”

“没有。”

“那军营里的呢？你天天待在军营，没有合心意的将军吗？”

“没有。”

“你不会是……”皇后声音愈发压低，“想养面首？”

“娘娘！”殷容若急忙打断她，“我还不想嫁。”

“好好好，不嫁不嫁，就在娘娘身边好不好？”

宴会结束，宋北晏终于有机会和裴知淮凑在一起了，围场到处点着火把，一派热闹景象,传来炙烤的肉香。

“我今晚听了一耳朵好玩的事，可有意思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知淮，“要听吗？”

“当然要。”

“圣上要把阿月赐婚给三皇子。”

“这么突然？那霍峥怎么办？”

“圣上觉得上次凌大人的话是在婉拒，他便不好强行促成这桩姻缘。”

“也是，三皇子和凌姑娘自小相识，又都到了适婚年龄，凑成一对正好。”

“三皇子温文尔雅，洁身自好，为人风趣幽默。他做阿月的夫婿，我和容若都放心。”

“凌姑娘会同意吗？”

“八成会同意，她跟三皇子关系好，做夫妻肯定没问题。”

一直跟在他们不远处的霍峥忍不住了，当即去找凌帷月。

裴知淮邀功似的拉过宋北晏的手：“我刚才演得像吗？”

“特别像！”她说的话真假掺半。圣上说过这话不假，但是过去说的，而且三皇子和凌帷月只有友情，没有爱慕之意。不然她是万万不敢编排这些话冒犯圣上的。

凌帷月是拎着兔子回来的，她将兔子丢给宋北晏，一个人发呆去了。

兔子很黏人，嘴巴周围是灰色的，不停地过来亲宋北晏的手。

“说上话了？”

“嗯，他向我道歉，说是听我哥哥说，从我及笄后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他才生了向圣上请求赐婚的心思，是他鲁莽了。”霍峥没做的太过分，凌帷月心中本就对他有朦胧的好感，他道了歉，她就不生气了。

殷容若抱了酒回来，命人架起烤架和火堆，柴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响，下人退了出去，加派人手，在营帐外安静把守。

半明半昧的烛火下，光影在三人的脸上跳动扭曲，诡异至极。

“如果……我是说如果崔丞相谋反，他会借助哪一方的力量呢？”凌帷月声音极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这才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丞相手里无兵权，手握兵权的家族又对皇上忠心耿耿，历代忠于大晋，且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坚不可摧，如若他要篡位，该从哪里获得支持呢？

殷容若葱白的手指点了周围的几个国家。

宋北晏点头：“大晋与周边国家近些年来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西诏偶尔有些小动作，九年前和南越打过仗，八年前和漠北打过仗。目前是消停了，可不代表没有侵犯的野心。**年的养精蓄锐，足够再挑起战争。”

“如果他们会帮崔家，那崔家又给了什么好处让他们愿意冒这个风险？割地吗？”

“不，崔桓不会割地。他既然敢谋反，就不会把到手的地盘分给别人。”

殷容若说：“我觉得帮助吞并其他国家更合理。”

“帮助吞并其他国家会壮大敌国的势力，万一他们反过来与崔桓针锋相对……崔桓不会养虎为患的。”宋北晏躺在地上，殷容若和凌帷月也跟她一起躺了下来，“两个情况，要么崔桓答应提供庇护，给予经济援助，加强贸易往来；要么他们黑吃黑，崔桓表面答应帮助吞并其他国家，实则是政权稳定以后立刻攻下他们。后一个明显诱惑力更大。”

“崔桓若要谋反，最多不过两年便会有所动作，毕竟没几年好活了。想过把当皇帝的瘾，他会速速决断。”

“他会不会扶持别人？你也说他没几年好活了。崔桓虽于家宅之事品行不端，但关乎朝堂也从未出格。一个即将功成身退的老臣，近两年心思却格外活络。”

宋北晏开始逐个分析：“他儿子崔振原配所出的大儿子沉默寡言，是个只会读书的文弱公子，第二个妻子并未生子，第三个妻子比他年龄小上许多，又为他生了个小儿子。儿子长年在外，长孙不受重视，小孙子不过几岁。扶持旁系，会有过河拆桥的风险。崔桓是个精明的人，他一定会选择骨肉至亲。”

说到这里，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我知道了！”凌帷月兴奋了，“我来说我来说！”

凌帷月勾过两人的脖子，声音极低：“宋静渚生了异心，她接近皇权最快的方式就是嫁入皇室，洛京贵女比她有本事又比她身份高贵的寥寥无几，与她相争还会得罪崔家，所以她嫁给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话说你那堂姐是个厉害角色，或许崔桓也觉得她是值得让他赌一把的人。”

“这些都只是我们的预测，还是要继续观望。但我希望最好不要发生。”

殷容若晃晃酒坛子，同意了她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