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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闻颂处理好环想这边的工作回蓝湾时,已经过了零点,后天是除夕夜,照往年的习惯,他应该是回家过。
发烧的晕忽劲一直持续到回家,谢闻颂卸下力气直接仰躺在沙发上,核桃前天被他送到林思睿那了,明早估计就能接回来。
手背贴在额头上,谢闻颂试图感觉自己还烧不烧。
手机提示音把他快沉下去的清醒重新拽上来。
乔若琳给他发消息,说是自己和谢景舟可能过年回不去,让他自己安排时间过年。
夫妻俩年轻时就都是工作狂,现在快到退休的年纪也没想着多休息。谢闻颂出生以后,两个人围绕着孩子生活,他长大以后,两个人才把重心重新放回工作上。
也是尽全力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了。
至少谢闻颂成长得很好。
刚林思睿吐槽他是工作狂,谢闻颂还在想这是不是遗传。
乔若琳话到最后,不免说些让他自己有时间做点饭,别老吃快餐外卖之类的话。
乔若琳发的语音,谢闻颂听她从头絮叨到尾,最后一条语音谢景舟在旁边小声咕哝了句什么,估计被乔若琳一个眼神扫到,于是笑嘻嘻地插了句:“儿子,好好照顾自己”。
直至所有语音全都播放完,谢闻颂忍不住抬起手挡在眼睛上。
没有要流泪,只是眼眶有点发烫。
他不是敏感的人,但今晚叠的buff好像有点多。
客厅里很安静,翻身时衣角刮擦的响动都能放大无数倍。
躺了一会,谢闻颂像下定决心似的,点开订票软件,找到最近一班飞余杭的机票,没有犹豫订下来。
那他就借着生病,任性一回。
不同于南川的潮湿多雾的天气,余杭的冬天稍显干燥,谢闻颂刚从机场出来,便被/干冷的寒气扑了一脸。
病还没好全,他被冷气呛得咳嗽两声。
上飞机前管工作人员借了个体温枪,测完显示还有点低烧,谢闻颂吃了两粒药,一觉睡到下飞机。
提着自己的东西,一路打车到温遇外婆家的楼下。临门一脚的事,他却开始迟疑。
凌晨的冲动劲仿佛到这一刻才彻底从身体之中抽离出去,谢闻颂感觉他自己好唐突。
连招呼都没打,就这样不请自来。
只因为昨晚的一时上头。
他都觉得自己有点荒唐。
可是脚步在原地定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今天是除夕,才刚八点,楼下就已经有小孩在放鞭炮,石板路上红色的碎屑散落一地,被冷风一刮,连着烟尘气息,又在空气里重新扬起。
满目是欢欢喜喜的红色,单元楼门还被人贴了春联,左边的一角也不知道哪个小孩用动漫贴纸粘了下。
贴得还挺严实,至少没翘角。
谢闻颂在门口转一圈,连角落里发灰的苔藓都快熟悉到看对眼,他还是没离开。
直到遛完弯的唐熹从外面回来,看见正站在单元楼门口的人,先是愣了下,走近点才看清人脸,尝试叫出人名:“小颂?”
谢闻颂转过身,唐熹见真的是他,不禁哎呦一声道:“是不是敲门没人给你开?小鱼昨晚铁定又熬夜了,结果睡太沉,没听见你敲门。”
“不是的外婆,我刚到,还没上去呢。”
谢闻颂等她说完才开始解释:“而且她前几天工作挺累的,多睡会可以养养精神。”
唐熹听完他的话嗯了声,赶紧用门禁刷开单元门,顺手给他撑了下:“快上来吧,外面多冷啊。”
刚进门,谢闻颂从鞋柜里找到自己上次来穿的那双拖鞋,顺手把黑色羊绒围巾挂在门口的挂架上。
他认真理好下摆,然后还将刚才唐熹随手放在鞋柜上的门钥匙放进收纳盒里,有种第一次到人家里的拘谨认真。
其实用“拘谨”这个词描述稍显夸张,只是谢闻颂养成的习惯而已。
习惯将生活上并不起眼的细节做到认真这一步,不是到别人家才这样。
他自己生活,也是这样。
锅里温着粥,屋子里飘起一股淡淡的米香,晨光晒烫窗帘,他隔着层玻璃都能听见外面的鞭炮声。
谢闻颂站在门口把围巾的褶皱理好,在想温遇会不会被吵醒。
如果她醒来之后发现他在,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钝角月亮像是一道魔咒,在他心上刻了道疤,他总是会想伸手去触摸,可还是离指尖太远了。
唐熹瞅了眼蒸锅里的菜,从厨房出来边擦手边和谢闻颂说:“小颂,你去叫小鱼起床吃早饭吧。”
谢闻颂单手抵在桌板上,原本平静的眼神微变,睫毛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而无措颤动。
他看向唐熹,刚想说自己不太方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后者笑着看了他一眼,朝他摆摆手。
“也是,我也是糊涂了。”
“忘记你们已经长大了。”
-
除夕前一天晚上,温遇和程以桉通了视频电话。
年后陆星桓打算搓个聚会,说是过年那段时间大家都要和家里人聚聚,可以等年后初五初六再约。
消息从程以灏那先透过来,程以桉听到个小尾巴就跑到温遇这通风报信了。
这边挂着视频,温遇分神刷剧,闻言平静嗯一声:“那就去吧,正好我还没上班。”
程以桉正在那头往手上倒神仙水,拍脸声不断,听到她的回答倒是停下动作,将脸凑到屏幕前,神情颇为认真:“季霖菲也会去。”
“嗯。”温遇面上波澜不惊,甚至挺悠闲地打了个哈欠,“她是陆星桓女朋友,她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程以桉看她挺平静,心下倒是松口气。
自从上次在派悦酒店的宴会结束后,她还没和温遇再在线下见过面,平时聊天也很少会聊到和陆星桓有关的话题。她原本还担心温遇的状态,不过今天一看,她也知道温遇大抵是放下了。
女孩之间的共情能力很强,她和温遇四舍五入也算发小,彼此对对方的性格也都了解。
所以在知道温遇的心思时,她才会担心。
担心她这样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伤害不到的人,会独独为喜欢而钻牛角尖。
想到这,程以桉纳闷。
没出口的话也能变成乌鸦嘴吗?
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程以桉放下心,怡然自得往后撤了撤身,继续刚才没拍完的脸:“你去我也去。”
话刚说完,这头的温遇神色认真地看向镜头:“你觉得,谢闻颂对我怎么样?”
程以桉嗅到了一丝不太对的气息,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上来。
想起上次自己给温遇发语音说谢闻颂冷脸的事,结果当事人和她在一块。
这次程以桉的警惕心明显提高了,视线在温遇身后能看见的地方都过了一遍,还是不太信任她:“谢闻颂不会就在你旁边吧,又想从我这套话?”
温遇只好将手机镜头翻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我在外婆家呢,他没来。”
见谢闻颂是真的没在旁边,程以桉这才开始输出:“他啊,确实对你挺好的。”
“不过好像也就只对你好点。”
程以桉提到这,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不是你就瞅他平时往那一待,一副清冷仙子生人勿近的样,除了平时和他走得近的人,其他人谁敢上去搭话。”
温遇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夸张了:“有……吗?”
“怎么没有!”程以桉反驳坚定。
“你忘了你高中有好几次咱俩约着去咖啡店吃点东西,你没跟他一起坐车回去,他摇下车窗坐在车里看我那表情,感觉我把他妹妹掳走了一样。”
程以桉睁大双眼,还在持续输出:“得亏他现在不是你对象,不然这占有欲也太强了。”
“…………”
程以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嘴,开始往回找补:“那个……不是……”
“你觉得他对我有占有欲吗?”
温遇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因为她确实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不是因为迟钝,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和谢闻颂基本都是这个状态相处的。
平和之中小打小闹从不间断,但细数每一个相处的瞬间,都在脑海中放映如昨日一般清晰。
程以桉下意识说出来刚才那些话,现在想想倒也开始犹豫:“可能他……只是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回家?”
“不然你们这么多年,要有可能也早有可能了。”
平板里的电视剧还在播放,可是温遇已经没有什么心思看了。
她仰躺在床上,反复回想刚才程以桉的话。
是啊,要是有可能,早就有苗头了。
可是这样“早就”的事,好像连带着她都被拖迟钝起来。
迟钝到有人点破时,她才察觉。
所以谢闻颂是早就该没该,还是和她一样迟钝到现在。
或者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只当她是一起长大朋友,仅此而已。
温遇感觉这将会是一个世纪问题。
……
和程以桉双排打游戏到后半夜,温遇才熄掉床头灯陷入梦乡,原本没做梦来着,结果一大早就被窗外闷闷的鞭炮声吵醒。
温遇是有点起床气在身上的,起初只是咕哝一声好吵便把被子拉高到头顶,结果根本挡不住楼下的鞭炮响。
于是她顶着黑眼圈从床头坐起,试图睁开干涩发疼的眼睛,窗帘没拉,被角都被晒烫。
从门缝里溜进来菜粥的香味,温遇摸摸发瘪的肚子,还是决定起床。
毕竟应该也没办法继续睡下去了。
屋里有暖气,温遇只在吊带外面随意套了件宽松衬衫,下身甚至还穿着短裤。
唐熹不止一次让她多穿点,温遇觉得是暖气太热,所以基本一直在家穿吊带,袜子也很少穿,净光脚踩拖鞋。
温遇随意套了下,一边的肩膀还露在外面,衬衫还没拉上去。
她拉开门,边打哈欠边往外走:“外婆,我们吃……”
谢闻颂正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正和刚出房门的她眼神对上,温遇刚才还发涩的眼睛瞬间睁大,然后迅速把一侧肩膀的衣服拉上去。
谢闻颂将手里热腾腾的粥碗放在离温遇最近的位置,“起得正是时候,吃饭吧。”
温遇坐在椅子上,说话难得结巴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昨晚和程以桉讨论的男主角今早醒来就能撞上,温遇首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
难道她还没醒?
没忍住伸手搓了搓脸,两侧手掌挤压脸颊,落在谢闻颂眼里像在卖萌。
萌而不自知的后果就是,一个随意的小举动,把他的心搅得一团混乱。
谢闻颂把刚才端粥碗被烫红的手指放在一起捻了捻,刚想着自己还要回厨房拿餐具,还没等转身,就见温遇坐在椅子上,一张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正抬眼看他:“你病好了吗?”
谢闻颂下意识用自己的手背贴向额头:“应该没事了。”
“等等,我看一下。”
手刚放下垂在身侧,谢闻颂就那么看着温遇单手撑在桌面上凑过来,空出来的那只手贴在他刚刚触碰的位置。
谢闻颂原本还算沉静的眼神,因为她这个举动难得迟滞,仿佛被剪辑师拉成慢镜头。
他注意到温遇一侧的肩带因为往前探身的动作有往下掉的趋势,连忙敛下目光,无措地看向扶住桌沿的手指。
温遇的手比他要凉,细腻触感贴上去的那一瞬间,谢闻颂不得不在心里卑劣地承认,他要感谢昨晚任性的冲动,今早才能见到这样鲜活的她。
“好像还是有点烫。”温遇反复和自己额头的温度做对比,然后在家里的小药箱里找到一盒退烧药,边看有效期边往回走,“先给你拿一盒退烧药吧,如果再烧起来的话记得吃。”
药盒就放在谢闻颂的手边,他盯着上面的印刷字体来回看了好几眼,说了声好。
……
谢闻颂在这边一直都是睡沙发的,好在沙发足够大,只是材质偏硬,晚上睡觉前唐熹把被子找出来,谢闻颂怕老人累着,自己抢先给搬到沙发上。
好在家里有暖气,客厅并不怎么冷,可老人总是习惯关怀备至地将所有事问个透彻才肯放下心。
这不除夕夜当晚,唐熹睡觉前还要把自己担心的问题再问一遍,比如他冷不冷啊,会不会睡得不舒服之类。
谢闻颂一点不耐烦也没有,属于问什么答什么的类型,他额发乖顺垂下,甚至回答时后背都是挺直的。
温遇在餐厅接水,默默观察这一幕,差点被呛到。
谢闻颂有意投过来一个眼神,甚至还有时间朝她挑眉。
心尖上那块最敏感的皮肤仿佛被某人拿着狗尾草一遍遍挑衅似的摩挲,温遇吞下喉咙里的那口温水,回以一个扬起来的下巴。
时间迫近零点,窗外的烟花声越来越响,谢闻颂把手机扔在一边,偏头看窗外缤纷的烟火。
没有光投射进来的瞳孔被霎时烟火的光芒燃亮,他手机里是乔若琳和谢景舟定时发来的新年快乐,夫妻二人还给他发了个红包。
虽然他早已不是需要讨要红包的年纪,可是这份始终具有守护他那颗童心的表达,并不过时,甚至称得上浪漫。
温遇之前说过他很好。
他很好也并不是天生就好,人的成长从不是一时而成,而是他所处的环境始终有温柔包裹,不管是父母,还是她,亦或是其他知心朋友。
是他们共同施了魔法,才会让谢闻颂这个人变得好。
人的内核,需要自己坚定,也需要身边人肯定,方能坚硬。
谢闻颂感觉身边有人凑过来,偏头看,正是穿着毛绒睡衣的温遇。
刚吹过的头发还打着卷儿,微微蓬乱的发丝因为摩擦蹭到他袖管的衣料上。
一两丝穿过织孔刺到皮肤上。
不经意间的勾缠最磨人。
“刚才眼神示意我过来干嘛。”温遇揉揉眼睛,“是要一起守岁吗?”
谢闻颂低笑了声,“你这么困怎么守夜?你比夜都先睡着。”
“……”
温遇鼓了鼓脸颊。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刚想反驳,温遇看到谢闻颂伸过来的手。
也不知道谢闻颂从哪变出来个红包,连同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一起递给她。
他身后是烟火绽放,一声一声升空炸开的声音被玻璃滤过一层传至耳内,可惜也掩盖不住怦怦心跳声。
黑暗之中的对视,让温遇想起酒店那天晚上手指生涩的碰触。
这种借助黑暗把脆弱心绪袒露出来的时刻,以前温遇都是自己一个人捱过。
现在,好像身边多了个人共享这样的心情。
很奇妙,也很复杂。
奇怪,谢闻颂也不是刚刚才和她认识,为什么现在才察觉?
温遇再想,她又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一边发自内心感喟该死的浪漫,一边控制不了心脏过度的收缩。
这些思绪以极快的速度飘过去,她甚至连眼神都来不及变化,就听见谢闻颂说。
“温鱼鱼,新年快乐。”
嘭一下。
礼花筒被人拉响,彩色塑料条飞满天。
那感觉。
大抵是有人在她心里放烟花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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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