楌枥传 第32章 我是我

“醒来..醒来..”

耳畔呢喃话语将我轻轻唤醒，四周一片虚无，说不清什么颜色，又仿佛没有颜色，我不知是躺是立的漂浮其中，浑身**，仿佛从一个梦境掉入另一个梦境，浑浑噩噩..

“我是死了吗？还是在做梦..我好像梦到自己..变成太燚..”

“你没有死，也并非做梦，那是你的前世记忆..”

随着那声音响起，面前凭空出现一个身材高大，似顶天立地一般的擎天巨汉！

那巨人相貌硬朗英俊，说不出的气宇轩昂却又道不尽的凄凉落寞，他面含悲凉微笑，缓缓开口道：“你非但没死，甚至还煅体炼神成就了真神之躯..你的右臂，业已再生..”

我抬手看去，右臂果然如初，心中却不起一点涟漪..

我的情绪仿佛也被这冰冷虚空所冻结，不悲不喜，波澜不惊..

“前世..记忆？我不是被旱魃吃掉了么..”

“旱魃？哈哈..”巨人无力惨笑道：“我乃太一，你是我的转世，我的孩子..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与你，但如你方才所见，孟章以性命相搏欲将你带到吾之面前，却阴差阳错将你遗落中途..近万年时光之中，我每年积攒神力，于七月初七，世间火行最盛之时，助明离残魂突破封印外出寻你一次..即便寻不到你，也要带回一火德才俊，以期承我衣钵..”

太一摇头，苦涩道：“方才我为你开启神识之际，已知你所知见你所见，没想到明离吾妹，为保世间太平助我镇压邪祟，自甘被囚烛幽，受魎魔青焰万世折磨，却被世人诟为大荒凶兽第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太一收拾心情，接着道：“那些火德才俊并非丧命明离之口，而是自行选择是否承我衣钵..如是不愿，来年则由明离带出，若是愿意，则需经神火淬体，万死一生..万年间，明离带来之人皆选择后者，却无一人生还..”

太一说着，便化作与我一般身高，走上前来，满怀歉意道：“好在明离尸身探查到你的鲜血，吾妹有感，奋尽全力突破封印将你寻来，你我才终得相见..我命不久矣，你可愿为了世间苍生，替我在此..镇守邪祟..”

“为保世间苍生..在此镇守邪祟么..”

我正喃喃自语，脑海之中却突然浮现一个身着淡青衣衫的活泼少女，对着我歪头浅笑..

“我叫尧诗楌，你叫什么名字？”

“诗楌！”我如冷水泼头，瞬间清明！“我不愿！”

“他们都可选择，我也要选！我不愿承你衣钵，不愿为了什么世间苍生替你在此镇压邪祟！我不是你，不是你的孩子，不是谁的转世，更不是什么道德圣人！我只是我！我有我的生活，有生我养我的父母，更有我所爱！魎祸之罪不在我，凭什么要我背负！若不能与所爱之人朝夕相伴，那世界毁灭与否，于我又有何区别！”我情绪激动，连珠炮似的口角生风，慷慨陈词！

太一闻言呆若木鸡，良久之后才喃喃开口道：“你..自有选择之权，非你之罪我岂能强加于你..唉..方才我在你识海之中见过你的世界，魎祸废墟之上竟又生出那般璀璨文明，人族虽仍是好战黩武却也比之今日要好上许多..而且那高悬于天的巨球应是狱魎无疑，只是比现在却要大上千倍..或许，生命自有其出路，我不该横加干预..”

太一仿佛如释重负一般，道：“自今日起，世上不再有旱魃出世，我会尽我所能压制魎魔！待我油尽灯枯之日，你..”

太一说着，神情又转悲伤，黯然道：“届时，你要保护好诗楌，她是个绝好的姑娘，你定要好好对她！只是..唉..孽缘！皆我之罪！”太一摆摆手，继续道：“孟章吾弟，确已身死，但其衣钵还在，你去罢..”

太一话毕，便转身走去，我观其背影落寞孤寂，便心生不忍，想要叫住他再说些什么，可脑中浮现的伊人笑靥却让我无从开口，当下将心一横，索性闭眼不看！

忽然，我好像脚下踩空一般，如坠万丈悬崖！只觉得四周光怪陆离，瞬息万变！

迷迷糊糊不知坠落多久，仿佛一瞬又似万古，五感六识突然再次真实，我猛地睁开双眼，惊坐起来！

刚才一切如梦似幻，我初醒之下惊魂未定，深吸慢呼良久方才稳住心情..久违地举起右手，眼见右臂完好如初，才确信方才如梦经历确是真实发生。

奇怪的是，四周明明漆黑一片，可我所见却如白昼一般清晰！不经意间，却见面前赤黑光滑的石壁之上，竟密密麻麻写满甲骨血字！血字正中，更是赫然刻着一段汉字！

我惊异交加，忙欲上前仔细查看，却不成想自己竟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般，直直向前射去，竟将整个身子，生生嵌入石壁之中！

这番情景始料未及，我身嵌石壁，惊魂不定，不敢随意作为..

难道..确如太一所言，我已修成真神之体？真神之体竟有如此威能，仅是稍微发力，肉身便可撞碎这坚逾钢铁的石壁？！

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石壁之中抠出，转过身来正想细查四周，但'看'之一念稍起，周围景象便如泄闸洪水一般灌入脑海！

这种感觉极其玄妙，仿佛我如今视物已无需眼看，只需心观！只是一瞬便将四周情形尽收心底！

这便是真神之能么？竟玄妙若此！

却见我正漂浮在一个球形石窟之中，这石窟巨大，直径足有二百米，圆壁光滑浑然天成。石窟正中，竟有一具十米来高的枯槁巨人尸身！

那巨人枯骨面向我盘坐虚空，其身前悬着一柄三人来高的巨剑，幽幽冒着青光，其身后更是高低错落地盘坐漂浮着九千八百八十九具白骨骷髅！

如一尊大佛率领一众菩萨罗汉一般，庄严肃穆，不容亵渎！

而我身后的石壁之上，除却被我撞毁之处，共有甲骨血字五万八千四百七十六，汉字九十三！

而那汉字内容，更是让我浑身冷汗涔涔，怛然失色！

我..到底还是不是我？

如果我还是我..

那写下这些汉字的那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