楌枥传 第20章 偕老庄

转眼间已行了近半个月，诗楌本以为可以凭借千辛万苦搞来的大荒图志信步大荒，躬行时才发现，想的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再加之她是初次离开昭尧之森，更是缺乏远途经验，这些日子兜兜转转时常不知身在何处..到得后来，多半是焦急我臂上狡毒，干脆不眠不休得赶起路来..

此次已然两天未曾休息，我倒是可以靠着诗楌偶尔小憩，但可苦了诗楌和笨笨..

诗楌要寻标指路自不能休息，笨笨更是两天两夜不曾落地。行至此时，笨笨已然到达极限，嘤嘤着轻哼起来..

诗楌正无奈时，恰见远处横亘一河，一个小小村庄坐落在旁，诗楌便招呼笨笨朝那村落而去..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村民正三五成群坐在村口饭后闲叙。众村民见得笨笨飞来，不明就里地当作是老天发怒降临天火，慌忙携幼扶老，相互呼喊着朝那村旁河流奔逃而去！

诗楌见状便朗声道：“诸位不必惊慌，我二人远行迷路，途经贵宝地，只是想问个路而已，并无恶意..”

那声音婉转温柔，仿佛从四面而来，层层叠叠延绵不绝..更像是有魔力一般，直听得我心旷神怡，不禁生出宁静平和之感..

想来众村民也与我一般感受，皆驻足回望。

诗楌携我落地站定后，抱拳躬身道：“诸位乡亲见安，有礼。”

我也有样学样，跟着作揖，却忘了自己右手已废，便只躬了个身。

众村民面面相觑着回礼，显是失了方寸，不自觉的看向人群中的一位老者。那老者整了整衣襟，越过众人拱手道：“小老儿是这偕老庄的村长，不知仙长伉俪..有何见教..”

“偕老庄？好名字！”听那老者称呼我俩为伉俪，我不禁心中大悦，笑嘻嘻地看着诗楌说道。

“仙长见笑..神陨之后，人间邪祟当道，祖上不堪其苦，便唤上志同道合者携家带口，来到这渺无人烟的贫瘠之地安家落户，虽贫苦了些，但至少可以过上自食其力的踏实日子..因毗邻姜水，祖上便取姜为姓，庄子也就唤作姜家庄。后嫌此名太过土气，便改为偕老庄，以期白头偕老安度一生..我偕老庄虽是清贫，但也安分守己地在此繁衍了近千年..”

那老者言语之中满是卑恭，字里行间写满了“我很老实也很穷”，讲话时虽面向我俩，却时不时目光怯怯地偷瞄笨笨，想来笨笨这等神兽对于凡人来讲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改的好！这名字我..嘿嘿..”诗楌狠狠白了我一眼，我忙嘿嘿讪笑着咽下喉中的口花花。

诗楌再次作揖道：“老先生有礼，我二人长途迷路，途经贵庄，便想稍作歇息再顺便问个路..老先生，您可听闻过天柜山，亦或是雷泽？”

那老者摇头沉吟道：“小老儿虚活了近两百岁，却从未听闻天柜山雷泽..不瞒仙长说，不光是小老儿，我全庄上下，皆无人行过远路，所到之处最远者不过百里..怕是帮不了仙长..”话毕，不等诗楌开口，忙补充道：“不过，仙长若是想留宿歇息，我全庄上下皆是扫榻相迎！”众村民忙附和称是。

诗楌秀眉微蹙，唤出大荒图志锦帕，示给老者道：“那您可知道此图上的山川河泽？老先生可识字？不若我念于您听？”

“识得识得，待小老儿凑近细看..老眼昏花，见谅则个..”那老者不敢接过锦帕，只是靠近细瞧，片刻后，指着帕上一处道：“这，浮玉山，小老儿知道，自此向北偏西八十余里便是。浮玉山共出两水，小者向南即是庄前姜水，大者名为洰渠，北去入苕水，洰渠苕水图上亦有标注。”老者抬手指道。

“甚好！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啦！那我们..我看看..离天柜山..不过八千余里！不出意外，三四日可达！”诗楌心情大好，雀跃道，“天色已晚，便叨扰老先生留宿一夜啦！”

“不敢，仙长请..”说着便躬身抬手请我们入庄。

考虑到笨笨容易惹火烧村，便嘱咐它在庄外守候不得入内，只我俩随村长步入庄内，众村民远远绕开嘤嘤不止的笨笨紧紧跟随。

进得庄来才看到几只田犬趴在地上体若筛糠，应是被狗祖宗吓得五体投地不敢动弹，竟连逃命都是不敢，甚是好笑。

村长将我俩引入一个较大的茅草屋中，村民们则在屋外窃窃私语，好些胆大小童趴在门窗上好奇张望，家中长辈见状忙小声呵斥拉走。

村长看看屋外，笑道：“仙长勿怪。”然后吩咐老伴烧水沏茶，接着道：“庄破屋陋，淡水粗茶，仙长海涵。”

“老先生客气啦，不要再仙长仙长的称呼啦，方才是初次见面担心乡亲惊惧，才言行举止一板一眼，老先生不嫌弃的话，我们叫您爷爷，您叫我小尧，叫他..笨蛋好啦，嘻嘻..”

诗楌转变太大，那村长一时愣住，不置可否地看向我，我点头笑道：“老爷爷莫怪，她原来就是这个性子，刚才那样拘束，估计也憋坏了哈哈..您叫我小炎就好。”

老者这才哈哈笑道：“两位..小友真性情，倒是我这乡野村夫..”

“你们聊，我出去玩耍啦！”诗楌不等老村长说完，招呼一声，便跑出屋外与众孩童嬉戏玩闹去了..

“村长见谅，您..要不..我也出去看看..嘿嘿..”说着微微躬身，见老者含笑点头，便也跑了出去..

注：

1）浮玉山，洰渠，苕水：《山海经》有载，“又东五百里，曰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毗 。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苕水出于其阴，北流注于具区。”洰渠取具区谐音，《山海经》中苕水为河具区为湖，本文颠倒之，后会解释。具区即太湖。一般认为浮玉山即浙江天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