楌枥传 第14章 厌火国

那巨大城门之上写着三个一人来高的大字，我竟然一个也不识得！这倒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文字，看着好似甲骨文一般！

“这便是..'厌火国'吗？”

“不是写着么，你不识字？”

“..识字，却不识这种字，我们世界里的字可不是这样的..”我说着蹲下身来，用手在地上写出厌火国三个字。

我虽右手已废，但好在是个左撇子，字写的倒不甚难看。诗楌啧啧称奇道：“你们的字倒是规整好看，将来闲时教我！”然后便蹦蹦跳跳向前行去。

“好！”我亦快步跟上..

厌火国城门有三两吊儿郎当的士兵模样之人把守，看起来除了皮肤黑些之外，与普通人类也无两样。可能是受诗楌影响，我总觉得多了几分奸滑之相。

那士兵模样之人见我们进来倒也没有阻拦，更证实了我对于诗楌长相与人类无异的想法。我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猜想：难道诗楌..她是人灵混血？！

进得城来，看到街上人群熙攘络绎不绝，也大多肤色黝黑，除此无异。

许久未见这般景象，直觉得恍若隔世，不禁有些激动！何况，这厌火国中层楼叠榭，更是真正的古香古色，游走其中胜似旅游！

我逛的起劲，诗楌却似在寻找什么，步履匆匆并无几分玩心。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紧紧跟着她，到后来，更是如孩童一般牵起她的衣角来。我二人行色匆忙且举止怪异，引得不少人窃语低笑。

“找到啦！”

“找到什么了？”

诗楌手指一副匾额，道：“医馆啊！笨蛋！”

说着便拉着我的胳膊快步入内。

此时医馆之中并无人问诊，只有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之上。

这老者不似其他厌火国人一般皮肤黝黑，而是更似普通人类。当下正一手持着书简，一手摇扇喝茶，看的入神，竟浑然不知有人进来。

诗楌假咳一声，那老者方才觉察，这才放下书简，呵呵笑着站起身来，持扇之手背在腰后，抚着胡须笑问道：“两位小友，可是身体抱恙？”

好一个仙风道骨！我不由心生仰慕。

诗楌拉着我来到老者身旁，抬起我的右手示给他看，道：“你可治得？”

那老者起初并未在意，微笑着倒转羽扇，用扇柄挑起纱布看了一眼，随后便是一声惊呼！

“狡毒？！”

老者旋即自觉失态，掩口张望，然后沉声说道：“医者仁心，请随老夫内堂说话。”说完便道了声请，当先朝内堂走去，诗楌却站在原地眉头皱起。

“怎么了？”

“没事..走罢。”

进得内堂，那老者站在一张方桌之旁，再道声请，然后当先坐于内侧，我和诗楌则在外侧坐定。

“这位小兄弟，手臂所中的..可是狡毒？”

“正是！可有医治之法？”诗楌抢先答到。

“老夫行医近百载，奇症怪病所见亦是不少，但这狡毒..却只在古书上见过，身中此毒却能生还，真不知小兄弟你是背时还是好运。嗯..二位，可是..”说着，又四处张望一番，随后小声问道：“可是去过那..昭尧之森？”

诗楌站起身来，不耐烦道：“能治便治，不能我们便走，问些不着边的事情做甚！”说着便拉起我来，向外走去。

“能治能治！自然能治！这小姑娘好生急性..那古书之上自有医治之法！”

“那如何治得？”

“这..年深日久..二位稍安，待老夫去书房翻阅一番！”说罢便站起身来向里屋走去。

待他不见了人影，我忍不住小声对诗楌说道：“诗楌，人家大夫彬彬有礼，你怎么对他这么不客..”

话没说完，诗楌突然在桌下握住我手，我虽不知此番何故，但也心中狂喜。

“此人古怪！”我正窃喜时，却听诗楌声音自我心中响起！“噤声！你只需心中讲话，我便能听到。”

啊？这似乎不是之前的传音秘法，竟能直接心语交谈？既如此..那她岂不是便知我心思？会不会知道我喜欢她..

“你在胡乱想些什么！”她狠狠捏了一下我的手，眉头微皱似嗔似羞，接着心语道：“此人修习法术，应是'开光'之境！你我进门之时，尨玑神珠便感知到他已察觉我们，他却佯装不知，此人要么奸邪，要么便是沽名钓誉之辈！总之须得加倍小心！”

我这才明白！

“果然有诈！”诗楌左手捏一法决，我眼前所见突然一晃，竟直接看到了那个老者！

“这便是尨玑神珠的妙用，你此时所见正是那老贼当下所为！”诗楌声音在心中响起。

却见那老者，正与一个妖艳妩媚的丰韵少妇窃窃私语道：“这二人定然去过昭尧之森深处，或怀重宝！你去给他二人泡一壶龙泉茶，记得加上三钱上好的曼萝种子，嘿嘿嘿..”

“可是老爷..他们竟有本事从白妖眼皮底下逃脱..”

“白妖？那是什么？”我不禁疑惑。

“就是灵族！人族宵小窥探昭尧，被灵族驱逐之后，一则碍于颜面，二则怀恨在心，便污名灵族为丑陋奸邪，却妖法诡谲高深的白发妖魔。灵族不愿多做解释，也乐得人族畏惧，怯于窥探。”诗楌心语道。

“真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我正义愤填膺，却听那老贼沉吟片刻后，接着道：“应是无妨！我观那小子不过筑基之境，那妮子神魂更是初生之状，半点修行也无，他二人多半是有甚奇遇才活着出来..身负奇遇之人更要拿下！”

“既如此不堪，老爷何不直接出手拿下？却要费这许多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何况此事须谨慎施为，万不可被那离火夫妇知晓！否则，那昭尧之宝哪还有我们的份？拿下此二人后，所得宝物自少不得你的，那小子修为虽低，但你何曾享用过修行之人？至于那小娘子嘛..虽容貌差些，可身姿却是玲珑，老夫便勉为其难纳为炉鼎！哈哈哈哈..”

“好你个老色鬼，说到底，还是贪图人家身子！我可要不依啦～”那妩媚少妇娇嗔着，神色却是飞扬，哪有半分气恼。

“快去快去！”

我听得气血翻腾，听到炉鼎处更是险些晕厥过去！正要站起身来口吐芬芳，却被诗楌不动声色地轻轻按住，我只得勉力控制情绪。

“这老贼，当真机关算尽！他遣那妇人泡茶下毒，自己则躲在内室立于窗前，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时遁走！这妇人，哼哼..却是既坏更蠢！不过一随时可弃之子，心中还做着分羹美梦！”诗楌心语，满是鄙夷。

好一个医者仁心！我不禁冷汗涔涔！

不多时，那个妩媚少妇便端着茶水满脸媚笑地走了出来，“照顾不周，二位担待，担待～”

说着便斟好两杯茶水，端到面前道：“我家老爷正在翻阅古籍，二位先饮些茶水罢！这可是我们厌火国有名的龙泉茶，最是降暑，别处寻常可喝不到～”

诗楌端起一杯，道了声谢便一饮而尽。

我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却听她说了声无妨，这才放下心来。

那少妇将另一杯茶水向我推了推，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似要将我生吞活吃！

“公子～”

“我..不渴..”

“喝吧，无妨，你也该渴了。”心中传来诗楌话语。

我便迟疑着从诗楌小手中抽出手来，端起茶杯来，将心一横仰头喝下，复又赶忙放下手去抓紧柔荑。

茶是好茶，但心里却觉得恶心反胃。

那少妇见我们喝下茶水，面露喜色，便与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起来..

过了一会，想来是算好了药效发作时间，那老贼从内堂中悠哉行出，神色得意，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

“二位小友久等了！我这古籍颇多，很是费了些功夫，见谅则个！呵呵..”

“无妨，可有眉目？”诗楌问道。

“幸不辱命！”老者神色有恃无恐。

“如何？”

“古籍之上，凿凿写着，嘿嘿..

'狡兽之毒

无药可医'！”

注：

1）厌火国：《山海经》中所载国度，“厌火国在其国南，兽身黑色，生火出其口中。一曰在讙朱东。”

2）曼萝：取自曼陀罗花，《本草纲目》有载：“八月采此花，七月采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少顷昏昏如醉”，可制蒙汗药，其种子、果实、叶、花皆毒，尤以种子最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