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泽垂眸看着地上的箭头,月光在断口处折射出冷冽的光。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太子哥哥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袖,而他在尸堆里翻找时,指尖触到的就是这样的寒意。
"将军好眼力。"萧言泽缓缓蹲下身,绣着暗纹的锦袍在青石板上铺开,"只是不知将军深夜持剑,是要护驾还是......"他拾起箭头,在掌心轻轻一转,"弑君?"
晏澜琛的剑尖纹丝不动,月光在剑身上流淌如银:"殿下说笑了。末将只是好奇,这半枚箭头与今日庆功宴上所用箭矢,为何工艺如此相似?"
萧言泽瞳孔微缩。他早该想到,以晏澜琛在军械上的造诣,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三年来他暗中调查,发现军械监的工匠每隔三月就会更换一批,而新来的工匠都带着西北口音。
"将军既然看出端倪,"萧言泽站起身,指尖轻轻拨开剑锋,"不如与本宫做个交易?"
忽的,远处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火把的光在宫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晏澜琛收剑入鞘,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殿下想查军械监?"
"不止。"萧言泽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这是三年来军械监所有工匠的名册,其中十七人来自陇右,而陇右节度使......"他顿了顿,"是崔尚书的妻弟。"
晏澜琛接过绢帛,指尖在某个名字上停顿:"这个叫胡三的工匠,三年前在漠北战役中阵亡。"他抬眼看向萧言泽,"可去年腊月,有人看见他在长安西市买醉。"
萧言泽心头一跳。他早该想到,以晏澜琛在军中的势力,怎会不知这些蹊跷。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地摊牌。
"将军想要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
"殿下可知道,玄甲军的军饷已经拖欠三月?"晏澜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而兵部却说,银子都拨给了军械监。"
萧言泽忽然明白过来。难怪晏澜琛今日在庆功宴上那般咄咄逼人,原来是在试探崔衍的底线。他想起暗卫送来的密报,说崔衍最近频繁出入东市一家波斯商行,而那商行的幕后东家,正是突厥可汗的宠臣。
"本宫可以帮将军讨回军饷,"萧言泽向前一步,月光在他眼中凝成两点寒星,"但将军要帮本宫查清一件事。"
"殿下请讲。"
"三年前太子遇刺那夜,"萧言泽的声音有些发抖,面色却不露半点神情,"刺客用的弯刀上,刻着一个'晏'字。"
晏澜琛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摸了摸颈侧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漠北与突厥死士搏斗时留下的。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个巧合,现在想来.....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丑时。
萧言泽转身欲走,却被晏澜琛扣住手腕。银甲的寒意透过衣袖渗入肌肤,萧言泽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殿下可知道,三年前太子遇刺前,曾收到一封密信?"
萧言泽浑身一震。他记得那夜太子哥哥神色匆匆,说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等他追出东宫时,只看见满地鲜血和半截断箭。
"那封信......"萧言泽的声音在发抖,伴着一股清风。
"是崔衍写的。"晏澜琛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到的,上面刻着崔家的家徽。"
月光下,玉佩上的云雷纹与箭头断口处的纹路完美重合。萧言泽忽然明白了一切——
崔衍早就与突厥勾结,而太子哥哥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遇害。
"殿下,"晏澜琛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明日早朝,崔衍会弹劾玄甲军军费超支。"他顿了顿,"末将需要殿下的支持。"
萧言泽看着对方眼中的寒光,忽然笑了:"将军放心,本宫自有分寸。"他转身走向宫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只是殿下要记住,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晏澜琛勾嘴一笑,转身而去。
两人背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