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澜 第1章 庆功宴

残阴如血，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泛着铁锈般的光泽。

萧言泽立在城楼飞檐下，玄色锦袍被暮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渐近的玄色军旗，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螭纹玉佩。

马蹄声震得城砖簌簌落灰，为首那人银甲未卸，面甲上凝着暗褐血渍。萧言泽眯起眼，看见阳光在那人眉骨处折出冷硬的弧度，倒像是把开了刃的刀。

军队停在萧言泽面前，晏澜琛翻下马，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晏澜琛，参见二皇子殿下。”

嗓音裹着塞外的风沙，硌得人耳膜生疼。

萧言泽虚扶一把，袖中龙涎香混着对方身上的铁腥气，在暮色里酿出奇异的芬芳。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宗正寺送来的密报，说这位晏将军在漠北屠了突厥三座城池，连三岁稚童都挂在旗杆上风干。

“将军，请随本宫入宫赴宴。”

麟德殿内。

两人都入了席。

应当坐在主位的人却缺了席，晏澜琛想来是陛下了。

各位大臣纷纷敬酒表示祝贺。

萧言泽亦是如此。

“将军辛苦了。”萧言泽将鎏金酒樽递过去，琉璃盏映出对方瞳孔里跳跃的火光，“只是这庆功宴的酒，怕是掺了鹤顶红也说不定。”

晏澜琛握樽的手顿了顿，酒液在杯沿荡开血色涟漪。

他忽然低笑一声，喉结滚动时脖颈处有道旧疤若隐若现：“殿下可知，漠北的狼群最擅长从尸体堆里刨食?”

戌时三刻，麟德殿的蟠龙烛爆了个灯花。

兵部尚书崔衍举着军费账簿出列时，萧言泽正用银箸戳弄琉璃盏里的樱桃毕罗。甜腻汁水渗进金丝楠木桌案，像极了三年前太子哥哥喉头涌出的血。

“玄甲军此役耗费粮草三十万石，箭矢七十万支...…”崔衍的声音尖得像淬毒的针，"敢问晏将军，可斩获突厥首级几何?”

殿内忽然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萧言泽抬眼望去，见晏澜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鎏金酒壶，修长手指在壶身龙纹上轻轻敲击。

咚，咚，咚。

每一声都恰巧卡在铜漏滴水的间隙。

“崔尚书算账倒是精细。”晏澜琛突然扬手，酒壶在空中划出弧光。

“只是这壶西域葡萄酒值多少银钱?”琉璃碎片在崔衍脚边炸开，猩红酒液溅上他紫色官袍，“本将帐下儿郎的命，尚书大人又打算作价几何?”

萧言泽忽然低咳一声。他解下腰间螭纹玉佩轻轻搁在案上，玉鸣声清越如剑出鞘：“本宫记得，去岁东南剿倭的军费超支六十万两白银。”他指尖抚过玉佩裂隙，那是太亏遇刺那夜撞在青玉阶上留下的，“崔尚书当时说，将士浴血岂能用银钱衡量?”

崔衍的冷汗滴在笏板上。

晏澜琛转头望来，烛火在他眸中烧成两簇幽蓝的焰，萧言泽垂眸抿了口冷掉的茶，舌尖尝到熟悉的苦味——和那夜东宫满地血泊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号时的梆子声穿过重重宫墙，萧言泽屏退侍从，独自走向西华门。

暗卫今晨来报，说在灞桥驿站发现了突厥探子的踪迹。

他摩挲着袖中半枚玄铁箭头，这是三年前从太子心口取出的凶器，断口处隐约可见云雷纹。

宫墙阴影里忽然传来金铁相击之声。萧言泽还未来得及后退，冰凉剑锋已抵住咽喉。

月光照亮来人的银甲，上面沾着未洗净的血渍，像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殿下夜半独行，是要赏月还是.......”晏澜琛的剑尖排开他腰间锦囊，半枚箭头当啷落地，“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