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鉴定报告被递到裴千廷手里时,裴千廷正在处理一份重要文件,看着放在桌上的几页薄纸,他头也不抬,“把结果念给我听。”
几页废纸,看了也是浪费他的时间。
韩文拿起那几页纸,翻到最后一页的结果栏,眼神震惊,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声音,裴千廷不耐烦地吼道:“你是不识字吗?”
韩文身体抖了抖,看着那几行字,硬着头皮开口:“依据DNA分析结果,1号检测人是2号检测人生物学父亲的相对机会为99.99%。”
话音落下,办公室内静寂无声,下一秒,签字笔在文件上划出一条凌厉黑线,接着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裴千廷怒瞪着韩文:“你他妈从哪找的DNA?”
韩文低头道:“裴先生,1号检测人是您的DNA,2号检测人是徐雁来的DNA。”
桌上文件全都被扫到了地上,裴千廷豁然起身,眼底掠过一丝阴鸷,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说他的名字叫什么?”
韩文道:“徐雁来。”
手里的报告被裴千廷抢过,裴千廷看向检测结果,99.9%的数字清晰可见,昭然若揭。
“查,全都给我查清楚,我要这个人的所有资料。”裴千廷黑眸闪动着火光,戾声吼道。
韩文领命离去,没走两步又回过头:“裴先生,要检测一下他和夫人的DNA吗?”
裴千廷阴鸷的眼神瞪向韩文,韩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良久,一个字一个字从裴千廷的唇间迸出:“做,还有裴月还,全部都做,把莫眠当初生产时见到的人一个不漏,全部找出来。”
韩文想要离开,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那要先告诉夫人吗?”
“在她面前不准提一个字,等完全确定后,我会亲自跟她说。”
韩文低头转身,然而就在下一秒,身形却僵住了,“夫人。”
裴千廷抬头震惊看去,莫眠站在办公室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此刻身体颤抖,一只手紧紧抓住门框才没有倒下去,她看向裴千廷,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一张口,带着哭腔的嗓音却逸出了她的震惊和难过。
“裴千廷,所以,是我们当初把儿子弄丢了吗?”
餐厅内。
裴月还被松开的手腕已经变得青紫,瘀痕像是长在手腕上的一部分,难以忽视,一碰就痛。
杨舒雅捧着裴月还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呼气,裴月还隐隐的抽泣声传来。
“哥哥……哥哥……我怕……”徐露言抽噎地说着害怕。
徐雁来好似这一刻才恢复了理智,他低头看向徐露言,徐露言的眼泪淌了满脸,她哭得很难过。
徐雁来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然后将徐露言抱起,轻声说:“别怕。”
裴月还泪眼朦胧地朝他看过去,眼底残存着惧意和厌恶。
徐露言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看着周围的一切,接着闭上了眼睛,害怕道:“哥哥,怕……怕……”
场面混乱,众人面面相觑。
餐厅经理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报警。
徐雁来抱着徐露言迈步离开,这时一群保镖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韩文一看到徐雁来,眼皮狠狠跳了下。
裴月还一看到韩文,眼泪落得更加汹涌:“文叔。”
韩文看着裴月还的手腕,青紫一片,声音冷厉:“谁干的?”
不用裴月还指认,在场众人的眼神就告诉了韩文,始作俑者是谁。
韩文看向徐雁来,目光沉了沉,忍不住舔了舔唇,徐雁来的眼神沉静,直视向韩文,似乎并不把他和这群保镖放在眼里。
“先送小姐去医院。”韩文命令道,有保镖立刻带裴月还和杨舒雅离开。
林宇凡担心韩文会对徐雁来不利,急忙挡在徐雁来前面,笑嘻嘻地说:“文叔,好久不见。”
韩文认出来人,恭敬道:“林少爷。”
林宇凡摆摆手,让他不要这么客气,又继续说:“文叔,这么久没见了,我请你吃饭吧。”
说完又看了看周围,指着其他保镖,“也请这些叔叔们吃饭。”
“谢谢林少爷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韩文礼貌却强硬地推开林宇凡,林宇凡拉住韩文的衣袖,这下也不装了,声音急促:“文叔,你听我说,这就是一个误会,他不是故意欺负月牙的,真的,我明天就让他跟月牙道歉,不,不用等明天,现在,现在就道歉……”
韩文挥了挥手,立刻有保镖上前将林宇凡拉出餐厅。
徐雁来抱着徐露言,看着韩文走上前来,侧脸紧绷,薄唇紧抿,一双眼睛里满是冰冷。
韩文看了徐雁来良久,就在徐雁来忍不住要动手的时候,韩文却退到一边:“你走吧。”
徐雁来的瞳孔不自觉睁大,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接收到他眼底的疑问,韩文咳了咳,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其他保镖都把路给让开。
徐雁来眼底有着疑惑,抱着徐露言的手微微收紧,边往外走边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等走出餐厅后,徐雁来紧绷着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狐疑地朝餐厅内望了一眼,韩文仍旧站在原地,注意到徐雁来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韩文掀唇想要示好,但徐雁来却已冷脸转身离开。
徐雁来抱着徐露言回到家,一推开门,秦虹站在客厅里拿着手机,看到门口的两个人才松了口气,接着扬起声音问道:“你们去哪里了,给你打电话怎么也不接。”
徐雁来没说话,进门把徐露言放下,黑眸一顺不顺地盯着正在客厅小餐桌上吃饭的徐冲,眼底阴鸷冰冷。
秦虹注意到他的眼神,状若无意地挡在徐雁来身前:“回来这么晚还没吃饭吧,先坐下来吃饭。”
徐冲边往嘴里扒饭边抬眼看着兄妹两人,不时从鼻孔里发出冷哼声。
徐露言紧挨着徐雁来的小腿,看到徐冲朝她投过来的眼神,身体又忍不住发抖。
徐雁来看向秦虹,指着徐露言被烫伤的胳膊:“阿言胳膊被烫伤,我带她去医院了。”
秦虹看到女儿被绷带缠裹的小胳膊,眉心狠狠一跳,拿起她的胳膊,急声问道:“烫的严不严重,疼不疼,怎么烫到的?”
徐露言顶着徐冲嫌弃憎恶的眼神,小声说:“水,倒水,爸爸让我倒水……”
“操,你他妈别往老子身上推。”徐冲听到这话,立刻摔了筷子,怒斥道:“笨手笨脚,跟个废物一样,怎么没把你烫死。”
徐露言的眼底又开始积聚起雾气,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徐雁来眸光像是被火焰灼烧,推开秦虹,一只手把徐冲提起来就往地上摔,徐冲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一碰到地面就连声呼痛。
“操,我是你老子,你他妈又动手,秦虹,看你生的好儿子,狗杂种,敢跟老子动手,老子迟早要弄死你……”徐冲被摔得脑子有些晕,条件反射般地又开始骂骂咧咧。
徐雁来听到他的骂声,眼里的戾气一层层弥漫上来,举起拳头就要揍过去,但却被人突然从身后紧紧抱住。
“雁来,别打了,别打了,他是你爸,你不能打他,别打了,……”秦虹抱住徐雁来的腰,哽咽地急声劝阻。
徐雁来想要甩开她的束缚,但秦虹不知道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徐雁来硬是无法挣脱分毫。
徐冲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撑着墙壁在死命的咳嗽,一双浑浊的眼睛对徐雁来射出怨毒的光。
他打不过徐雁来,不敢对徐雁来动手,但心底也着实气不过,于是就往秦虹腿上踹了一脚,“死女人,都是你儿子干的好事,生出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连个好儿子都给老子生不出来……”
秦虹被踹得一趔趄,身子往前扑去。
徐雁来被他的动作再次激怒,手上用力一把推开秦虹,冲上前一把抓住徐冲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巨大的“砰砰”声传来,在狭小的客厅里不断回荡。
“我说没说过不准你打我妈,你再打,再打啊……”徐雁来怒声吼道。
脑袋被磕到墙上,接连不断的剧痛袭来,徐冲这才感觉到害怕,他想要开口求饶,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徐露言看到这一幕蹲在墙角抱住了自己,她喜欢哥哥,但是哥哥打架的样子好可怕。
徐雁来抓住徐冲的脑袋往墙上撞,眼底猩红,眼神茫然,像是陷在一个巨大的梦魇里无法醒来。
他手上的动作已经成为一种刻板的重复。
“砰”
一道重击声传来,徐雁来的背上挨了一棍,他手上的动作因为这一棍停了下来。
转过头,秦虹手里粗圆的擀面杖落在了地上,她朝徐雁来哀痛地乞求:“别打了,他是你爸,你不能打他……你不能对他动手……”
徐雁来像是感受不到背上的疼痛,秦虹的动作已经让他的心冷却了下去。
徐雁来说:“他烫伤了阿言的胳膊。”
秦虹看了眼墙角的徐露言,然后别过头去,“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他对你动手。”
“我习惯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徐雁来看着流泪的秦虹,蠕动了下唇角,却最终无话可说。
秦虹躲避开他的视线,轻声说:“这就是我们的命,我早就认命了。”
她说,这就是我们的命,我早就认命了。
徐雁来站在原地,紧攥的手指渐渐松开,徐冲的身体立刻瘫软地滑了下去。
小小的空间内,很久没有声音传来。
徐雁来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黑发凌乱地遮挡住额头,黑睫纤长,投在脸上落下一片昏暗的阴翳。
徐露言咬着自己的胳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窗口忽然传来一声怪笑:“这就停了,怎么不打了,老子还没看够戏呢,今晚的乐子又没了!”
徐雁来侧脸紧绷,突然一拳砸向墙面,冷着一张脸,转身大步离开。
接着,门从外面被狠狠甩上,“哐”的一声,在安静的夜里炸响。
看着留在墙面上的血色印记,秦虹痛苦地闭上了眼。
徐雁来从家里离开,在路边小超市里买了两罐啤酒,一打开就不要命地顺着喉咙往下灌。
啤酒的苦味在胸腔里蔓延开来,徐雁来胸膛起伏,一双黑眸充斥着阴霾。
酒液顺着唇角流下,两罐啤酒很快见了底,徐雁来用力抹去唇边的酒渍,空了的啤酒罐被他狠狠砸到了地上。
他还不够认命吗?
穷他认了,没有未来他也认了,被人折辱他也认了。
现在呢?还要让他怎么认命?
要了他这条命吗?!
怒火无处宣泄,徐雁来又是一拳砸向身侧的石灰墙壁。
有浓妆艳抹穿着低胸装短裤的女人从旁边经过,看到他这个样子又走了回来,刻意勾引的声音,“帅哥,想发泄发泄吗?”
徐雁来瞪向她,对她身上的清凉装扮视而不见:“滚。”
女人被骂了一句,脸色挂不住,想要离开但在看到他的脸后,又一次伸手摸向他的脸试探道:“我的技术可是很好的,保证让你,啊,救命……”
徐雁来抓住她的手臂,手指用力一掰。
“神经病,赶紧放开我,简直有病……”手臂剧痛,女人感觉自己的胳膊真的要被这个男人扭断。
徐雁来眼底一片漠然,手里抓着的仿佛不是人的手臂,而是一根脆弱的树枝柳条。
骨头清脆的声响传来,女人拼命地大喊,两只脚朝徐雁来不要命地踢去,但徐雁来丝毫不在乎对方的攻击。
女人的心底袭来巨大的恐慌,她害怕自己的胳膊今晚真的要废在这里。
她后悔了,不应该招惹对方的。
“求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徐雁来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女人的求饶声置若罔闻。
他想要毁灭,毁了这个世界,再毁了自己。
“雁哥。”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让徐雁来晃了下神,手上下意识松了力。
“滚。”徐雁来将对方的手臂甩开,怒吼道。
女人举着手臂立刻慌不迭地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