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敛宁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可沈晨坚持自己没事,坐在救护车上把伤口处理完后,就跟着刘警官一并回到警察局做笔录。
路上,刘警官对于沈晨的身手有点好奇。
“看不出来,沈教授还挺能打的。”
沈晨敷衍道:“运气好而已,不能打。”
最多只是偶尔外出调研时,在当地人的协助下,和某些大型生物PK过。
做笔录时,当警官问道为什么会打起来,沈晨没有提陆奇的事,只说因为自己不愿意为岑江集团的最新生物工程做顾问。
至于高仰行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他也不知道。
他甚至当着高仰行律师的面,建议他去给高仰行开个精神障碍诊断书。
高仰行在律师出现前一言不发,律师赶到后,他也一直阴着脸坐在角落里。
一通流程走下来,沈晨直到傍晚时分才被告知可以离开。
高仰行作为主谋,还涉嫌限制受害者人生自由,估计很难从警察局中轻易走出。
当沈晨一瘸一拐地.,从洽谈室里走出来时,看见沈敛宁坐在警局大厅的会客沙发上等他。
由于沈敛宁神色柔缓,再配合上他自带的松弛气质,沈晨几乎以为,他现在是坐在家里的意大利手工真皮沙发上。
沈晨身上的伤大多是淤伤,除了异常酸痛,并没有其他大碍。
所以沈敛宁也就放弃了逼他去医院做全身检查的打算,和李助理一起送他回研究室。
小李特工立了功,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在年底被开除。
路上,沈敛宁看了看沈晨嘴角和眉梢上的两块淤青,说道:“还好现场有警察,再晚一会,从窗户被扔出去就不是你的手机,而是你自己了。”
沈晨原本将手机扔出去窗外,是希望手机可以在下落的过程中恢复信号,好在落地粉碎前将信息发出去。
不过沈晨觉得,除了手机没保住,沈敛宁他们进来得时间刚刚好。
只是他还是说:“如果你们可以再快一点,我就不用扔手机出去求救了。”
沈敛宁打开手机,调出了那条写着“28F”的短信。
沈敛宁:“你选择发信息给我,小叔很欣慰。”
沈晨抬眼指了指正在开车的李助理:“准确的说,是因为你有个好助理。”
“所以呢?”沈敛宁用手托着侧脸,问道:“高仰行到底为什么袭击你?”
沈晨想了想,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沈敛宁。
起初,岑江集团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他周围,就是从陆奇那里。
陆奇毕业后接连获得科研专利,被岑江集团聘为科研经理,主管整个团队。
这对于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科研学者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成就。
陆奇在自杀前,曾经给沈晨打过一个电话。
他说他承认沈晨是对的,自己只是个彻彻底底的凶手。
陆奇挂断电话后,沈晨一头雾水。
但当他连忙再给陆奇打回电话时,陆奇的手机就已经提示无法接通。
陆奇的死讯传来后,沈晨翻阅了所有有关岑江集团的新闻及资讯。
他发现,从几年前开始,当自己最初开始发表论文针对生物科研时,岑江集团的股价就开始莫名动荡。
沈晨觉得岑江背后的板块,可能依附于众多生物工程项目,并不专供于人类医疗。
而高仰行这几年刚好进入公司,从时间上来看,正好被沈晨的一系列行动掣肘。
沈敛宁听到后半段,由衷评价:“那你的确是挺招人烦的,是得挨顿打。”
沈晨没理他的调侃,从外套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沈敛宁。
“让你的医院帮我化验下,这是什么东西。”
沈敛宁接过瓶子,里面装着十几粒橘黄色的椭圆药片,他问道:“这是什么?”
“我趁乱从高仰行的办公室里偷拿出来的。”
沈敛宁打开瓶子闻了闻,闻见一股橘子味:“看着像维C。”
沈晨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高仰行不会在那种情况下请我吃维C。”
沈敛宁听过挑了挑眉,将药瓶盖上,塞进了自己大衣兜里。
待天完全黑下来,车终于停在了实验室门口。
沈晨表示自己今天不会出门了,让李助理送沈敛宁回家,还可以顺便回家休息休息。
随后,他走进庭院。
屋内的方姨听见铁门响,连忙跑了出来,她见到沈晨脸上的伤,先是惊了一下,而后连忙拉着他问起来。
沈晨说了些安慰的话,扶着她往屋里走。
这时,方姨突然一拍身子,着急地说:“不是,还有,彼苏尔中午吃完饭说想出去走走,但到现在还没回来!”
沈晨脚步停下,扶着方姨胳膊的手微微用力。
“他说去哪里了吗?”
方姨十分懊恼:“他就说在附近走走,一会就回来,我就没多想。”
沈晨下意识将手放进兜里,想找他的手机。
却想到在岑江集团大楼时,他将手机扔出了窗外。
他要过方姨的手机,给那串号码拨出电话。
这是在母亲死后,沈晨第一次给母亲的号码打电话。
只是电话没有接通,沈晨只听到机械的语音播报,通知他对方已经关机。
“您别担心。”沈晨对方姨道:“先回屋吧,我去找他。”
他将手机还给方姨,转身向门外走去。
方姨一时间不知道担心哪个更好,追在他身后喊了句:“你的伤!”
沈晨脚步没停,只回头回了句:“没事,皮外伤。”
沈晨走出家门,站在夜风中,心被微微攥起。
就连他坐在高仰行的办公室里时,都没感觉过心脏的跳动如此艰难。
他快步走在街上,向四处张望。
然而,直到他因为喝进太多冷风,导致肠胃又开始痉挛时,他仍然没有找到想找的身影。
生态园中零星分布着几栋住宅,此时窗内灯光明亮,透露着温暖之意。
沈晨走在风中,感觉身上因为不适而渗出的冷汗,遍布全身。
负责生态园整体灌木造景的设计师住在街道最外侧,他们一家此时正准备出门,车停在路边,已经在热车了。
他家的小儿子因为事故,脸上被大面积烧伤,所以每周都会回到人烟稀少的生态园中,渡过周末。
此时,小男孩抱着一只非常大的红色鲤鱼风筝从屋里跑出来。
他因为跑得太急,在路过沈晨时被微微凸起的地砖绊了一下,险些摔出去。
沈晨下意识俯身拉了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小男孩吓了一跳,平复过来后,冲沈晨道谢。
沈晨摇摇头,示意不用。
只是他这一下用力,刺激到肠胃,身体里更难受了。
小男孩的妈妈跑过来,对沈晨再次道谢后,拉起了小男孩的手。
她一边说着包含关怀的责备,一边拉着孩子往车边走。
沈晨站在原地,看他们逐渐走远的背影,一时没有动弹。
沈晨总觉得,他很难定义自己是否不幸。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总是觉得自己很孤独。
人类虽然生活在群组社会中,但相比起亲密关系,人类首先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关于彼苏尔,有些事,沈晨心知肚明。
彼苏尔不是他的宠物,更不是普通的猫狗。
只要彼苏尔愿意,那位魔王大人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他的寻找,也许根本就没有意义。
眼前的母子越走越远,那位小男孩看起来像是非常开心,他仰起头,跟自己的妈妈讲述起今天出门玩时遇到的“新朋友”。
“大哥哥的头发是银白色的,人也长得特别好看。”
“他说他的心脏很疼,我就把我的风筝借给他玩了。”
“但他有点奇怪,他说他有一所非常华丽的宫殿,但没办法带我去看。”
孩童稚嫩的声音借由晚风,向后缓缓飘动,落入沈晨的耳中。
像一双轻柔的手,将他最想要的东西,毫无征兆地送到他的身边。
沈晨冲前跑了两步,拉住了小男孩的肩膀。
小男孩和妈妈惊愕回头,看向沈晨的脸。
沈晨蹲下来,在原地缓了一秒,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可以温和一些。
“……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在哪里碰到的?”
小男孩觉得眼前的人神色很奇怪,像是快哭了。
他大方地伸手一指,指向北边的人工湖:“在湖边,不久前太阳下山,我回家吃饭时,他还在那里。”
-
彼苏尔不想回研究室。
对他来说,那是属于沈晨的地方。
沈晨不能接受他的魔王身份,那属于沈晨的木屋,他就不能继续住了。
只是他觉得,他也没有别的地方想去。
心脏处持续的刺痛渐渐变得麻木,只有在他活动时才会变得明显许多。
所以他在小男孩离开后,坐回了长椅上。
晚风吹过,除了刺骨的寒凉,还有少许的饭菜香气。
风拨动他脸侧的发丝,蹭在脸上有些痒。
彼苏尔忍着疼,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发梢,嘟嘟囔囔地自问自答:“到底要不要剪掉呢?”
一道脚步声越走越近,最终停在长椅后几米处。
来人微微喘气,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用剪。”
彼苏尔眼皮微抬,转身向后看去。
他想见的那个人正冷着脸,站在长椅后的台阶上。
只不过,沈教授脸上有伤,还用手捂着胃部,整个人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着实算不上英俊体面。
彼苏尔惊了一瞬,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朝沈晨走去,用手扶住沈晨前倾的身体。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又遇到袭击了吗?”彼苏尔皱着眉,情绪难以分明:“我怎么会没感觉到?你是在哪里受的伤?”
沈晨拉下彼苏尔扶着自己的手,用比后者更加急切的神情反问道:“你心脏疼?什么时候开始的?”
彼苏尔:“你去很远的地方了吗?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
沈晨:“以前有过吗?是第一次,还是来到这里之后开始的?”
两人只在各自关注的问题上询问,对话一时混乱起来。
彼苏尔:“你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你处理过伤口——”
“我没事!”沈晨抬高声音,打断彼苏尔的话。
随着大声说话,沈晨感觉他的胃又痉挛起来,待皱着眉头强压下去后,他抓住彼苏尔的肩膀,强迫自己将语气变得缓慢。
“我没事,你先告诉我,你的心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