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散尽天将明 第60章 偏执

裴明奚去上早朝后，晏唯来看望林朝暮。

林朝暮见她来，只满眼愤怒地瞪着她，却没有力气将她赶走。

“你这是做什么？”晏唯柔声说道，还如往常一样。

林朝暮只那样盯着她，不发一言。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无力，就像我还是昭仪那时一样。”晏唯缓缓走近林朝暮，在她的床边坐下。

“因为你，我第一次被人看轻，他们都说你才会成为南浔的皇后，他们都认为你能将我踩在脚下，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我从不会输给任何人，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晏唯笑着说道。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你想要这个皇后之位，你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那你又为什么非要害人？”林朝暮凝视着她，一想到秦佳的死便止不住泪水。

“不，我想要的还没有得到，我虽是皇后，可是这皇城之中又有几个人真正将我视作皇后，我有这虚名还远远不够，我还要得到陛下的真心，但他从不会正眼看我，是因为你，是你成为了我们之间的阻碍，所以，我必须要你离开他。”晏唯沉下脸来，变得冰冷又无情。

“那你冲我来啊！你来伤害我啊！”林朝暮冲她嘶吼道。

“翠儿和你有什么仇？秦佳跟你有什么仇？你既然恨我，就全部冲我来啊！”

“我不会这样做的。”晏唯起身，继而道：“若我将你杀了，陛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只要你将他对你的爱一点点消耗殆尽，再决绝离开，那么我，将会是陪在陛下身侧的唯一的女人。”晏唯回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林朝暮，不禁笑起来：“我原以为这需要很多时间，不过看来，你也活不长久了，也罢，就等你过完这些时日，自古帝王皆无情，你死后，陛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你。”

“你做梦！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就你这般蛇蝎心肠，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陛下也不会看上你的，一天天不知道想想怎么当好皇后，净做些龌龊下贱的勾当，我呸！这世界上最难听的话都不足以形容你的恶毒，祝你早日下十八层地狱，来世去做牛做马赎你今生的罪，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林朝暮一下子来了力气，愣是冲晏唯破口大骂。

晏唯心中愤怒，却未显露半分，只优雅启齿道：“真正害死秦佳的人，是你才对，难道不是你爱做活菩萨救了芙蓉，将她接进月清殿，若非如此，我又有何能耐，在那些首饰上动手脚呢？还有那翠儿，不也是你最信任最亲近的琼玉，将那书信藏于翠儿房中的吗？”

“你休想骗我，我分得清楚是非黑白，若非你威胁芙蓉和琼玉，她们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给我滚出去，我现在看见你这张嘴脸就恨不得将你撕碎！有能耐我们就走着瞧。”

林朝暮气得直喘气，深呼吸了许久，才传唤琼玉和芙蓉进来。

“对不起娘娘，对不起......”琼玉重重跪下，给林朝暮磕头道。

芙蓉在一旁发抖，不敢说话。

“娘娘，琼玉和妹妹万死不辞，奴婢愿以死谢罪。”琼玉伏在地上，如是说。

“你们死了，佳佳能活过来吗？是我错信了你们，现在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情面好讲了，将她们拖出去，各打三十大板，丢出宫去，永世不得再回京都。”林朝暮长舒一口气道。

早朝

“众卿可还有事禀奏？”裴明奚发问。

“陛下，臣有本启奏。”御史大夫徐廉上前道。

徐廉性格软弱，从前不敢得罪什么人，虽是御史大夫，但从不弹劾任何手握重权的大臣，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几乎每日都要弹劾几个从前与林泽交好的官员，并且还顺带弹劾林朝暮，今日也不例外。

“贵妃娘娘素来恃宠而骄，目无法度，更是视国法宫规为无物，擅自出宫，顶撞皇后，数罪并行，臣请求废其贵妃之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徐廉义正言辞地说道。

“御史大人如何能这样说，贵妃娘娘是最早入宫的，这么些年来虽未曾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但从未犯下大错，况且贵妃的父亲乃是我朝护国将军，为国捐躯，又怎能为这一点小事就废其位份？”丞相为其辩解道。

“爱卿这一唱一和的，不知都上演了多少次了，怕是在你们眼里，也就是皇后挑不出刺来了吧？朕喜欢谁，不喜欢谁，也是御史台的管辖范围吗？”裴明奚扶额，今日这场景，不知重复过多少遍了。

“臣惶恐，臣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徐廉立即跪下。

“朕今日不罚你，是因为朕不想落得一个昏聩无能的罪名，但若是爱卿还是整日置喙朕的家事而不干实事，那就别怪朕，治你个失职之罪。”

林朝暮吩咐林傲天将琼玉芙蓉送出宫去。

林傲天递给琼玉一个包袱。

“这些药和银子你们拿着，走得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了。”林傲天看了一眼琼玉，心中满是愤怒，林朝暮待她那样好，她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琼玉拉着芙蓉重重跪下，眼泪夺眶而出，那是琼玉进宫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哭。

“奴婢谢过娘娘，娘娘怜惜我姐妹二人，就算是我二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娘娘还是放了我们一条生路，娘娘大恩大德，琼玉无以为报，今后娘娘若有难，琼玉必当第一个挡在娘娘前面。”琼玉与芙蓉向林傲天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芙蓉小声在林傲天耳边说道：“小心皇后，小心王爷。”

林傲天纠结了许久，还是将芙蓉最后的话告诉了林朝暮。

林朝暮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心皇后她自是理解，可是小心王爷又是从何说起。

南浔皇子不多，裴明奚登基之后众皇子都去了自己的封地，只留下个凌璟珹，而后凌璟珹也去了滇州，小心王爷，是小心哪个王爷，难道是在外许久的其他几位皇子蠢蠢欲动了吗？还是凌璟珹，他......

晚膳时分，裴明奚去了栖宁殿。

林朝暮见他没来，便去慈心宫同太后一起用膳，用完膳后便走了。

裴明奚晚膳过后来慈心宫找林朝暮。

“朝暮用完晚膳便回去了，陛下去她宫中找她吧。”太后见着裴明奚心中欢喜得很，但更欢喜裴明奚与林朝暮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裴明奚转头回到月清殿却还是没找到林朝暮，翠儿说林朝暮是一个人去的慈心宫，后面就没回来，她以为是太后留她在那儿聊会天。

裴明奚即刻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出去找她，最终在她先前做厨娘时住的房子那找到了她，她正在树下埋着什么。

“朝暮！”裴明奚远远地叫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裴明奚走近，看清了她的脸，确认她没事之后这样说道。

“这些都是佳佳出嫁后给我写的信还有送我的礼物，我将这些都埋在这里，将我们所有的回忆都收藏起来，日后嘉秋长大了，我就拿出来，送给她。”林朝暮含着泪笑道。

元崇二年的秋天，齐安有了个女儿，名曰齐嘉秋，她是中秋人团圆的时候出生的，她的母亲秦佳在那时去世了。

“明日我带你出宫去看小嘉秋，我们回去吧。”裴明奚将林朝暮扶起来，他紧紧地牵着林朝暮的手，他真的害怕她也不见了，就像秦佳，如此突然地离世，齐安如何能接受？

“阿月，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惩罚小嘉秋，你还要给他觅得一个好丈夫，不要那种达官显贵的人家，就找一个家境不错，人也老实，家中幸福美满的就行，不过最主要还是要嘉秋真心喜欢，不然你也不能逼她嫁给她不爱的人。”林朝暮郑重地对裴明奚说。

“我还想着，将来你要是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我便给他俩指婚，岂不美哉？”裴明奚笑着说道。

“才不要，谁知道咱们儿子会不会和你一样，沾花惹草，水性杨花，还日日忙着国家大事，我可不能亏待了我的小嘉秋。”林朝暮瘪着嘴摇头道。

“你怎可用水性杨花来形容我？”裴明奚有些生气，敲了敲林朝暮的脑袋道。

“那怎么不能形容你了，反正就是不行，小嘉秋绝不能嫁入皇城。”林朝暮坚定地说道。

“朝暮不喜欢皇城吗？”裴明奚有些难过地问道。

林朝暮看了看他，再抬头看天空，长舒了一口气，轻轻点头。

“尽管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尽管我爱的人在这里，我还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里的其他人，不喜欢这里的房子，不喜欢这里的饭菜，不喜欢这里的事情，总之，就是不喜欢这里。”林朝暮看着裴明奚说道。

“我答应你，不会让你一直困在这里，你等我处理好眼下的事情，等你的病好了，我们便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还回来吗？”

“朝暮。”

“我知道，我陪你一起回来，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

滇州此时是雨季，雨下得很大，凌璟珹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忽而想起林朝暮，她是不喜欢这样的雨的。

“王爷。”吴平行礼道，“金骑将军夫人几日前逝世了。”

凌璟珹愕然，秦佳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怎会如此突然离世了，而且既然是吴平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就说明秦佳的死并不简单。

“贵妃怎么样了？”凌璟珹心中暗暗猜测，却最先想询问林朝暮的消息。

“贵妃大病了一场，陛下派了江衾辰照料贵妃，旁人都不得接触她，我们的人见不到贵妃，不过皇后曾去探望过，说是......”吴平犹豫着，不敢继续往下说。

“说什么？”凌璟珹抑制住心中怒色，声色低沉地问道。

“说是十分虚弱，恐怕时日不多。”

凌璟珹沉默良久，继而说道：“将军夫人的死，是与晏唯有关？”

吴平点头。

凌璟珹攥紧拳头，道：“此人不可再用，传信给傅归止，在出兵前，先扳倒晏氏势力。”

凌璟珹终于明白，晏唯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她只是自私，丝毫不会听从他人的话，只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凌璟珹心中知晓，晏唯是为了报复林朝暮，才害死秦佳，而若是林朝暮再威胁到她的利益，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林朝暮。

她能如此肆无忌惮，除了因为她是皇后，亦还因为她背后整个晏家和于家的势力。

而裴明奚，他定是知道晏唯对林朝暮恨之入骨，却依旧无所作为，天真的以为派个亲信守在林朝暮身边就能保护她了。齐安日日在秦佳身边，却还是没能保护好她，更何况是身在深宫之中举目无亲的林朝暮呢？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必须快些采取行动。

阿辰今早被徐清影宫里的人叫去看诊，徐清影和身旁的奴婢说事情的时候，恰巧被阿辰听了去。

晏唯有心谋害林朝暮，想趁明日林朝暮出宫去看齐嘉秋，便要她有去无回。林朝暮知晓此事后，并没有去找裴明奚，也没有取消出宫计划，她想要用性命去跟晏唯斗，她要让事情败露，要让晏氏倒台，要让晏唯得到惩罚。

“不可！你拖着这样的身子，如何能死里逃生？我不许你这样做，我现在就要去告诉陛下，不准你出宫。”阿辰随即准备转身离去，林朝暮一把拉住阿辰，解释道：“你没有证据，这么做只会打草惊蛇，你若是得罪了晏唯，你该怎么办啊？我不想要你和佳佳一样被她害死。”

“没有证据又怎么样，斗不赢她躲还不行吗？阿姐，我既将你看作姐姐，就不能让你去涉险。”阿辰叹气道。

“我知道阿辰，可是你想想佳佳，你想想晏唯是怎样害她的，甚至是还没出生的小嘉秋她都不放过，我绝对不会饶过她，况且陛下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的，相信阿姐，好吗？”林朝暮恳求道，她太想要为秦佳报仇了。

晏唯一向精明，怕是林朝暮惹恼了她，才让她如此贸然行动，此时是揭发她的最好时机，错过了这次，就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了。

次日，林朝暮按计划出宫了，她瞧见了跟随她的人，心中竟有些欣喜。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希望一个人去死，她觉得晏唯该死，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她心生出的一切邪念，皆是因她而起，她不能在这样坐以待毙，从前她保下了翠儿，如今却没能救下秦佳，她接连失去亲人和挚友，她绝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她在意的人，就算为了他们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当是值得的，毕竟自己已无多时日。

阿辰虽再三说过他能将她治好，但林朝暮早就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在林泽死的那天，她就不想这般苟延残喘下去了，尽管这世上还有她最爱的人在。

可是她每日盼望着裴明奚，盼望着他忙碌过后，还要费心费力来照顾她，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皱眉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她每次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心中总是很失落，她知道他有他的使命和职责，所以她注定只能在原地等他，却不能再靠近了。

她知道，她一次次和晏唯做对，那便是将他陷入两难境地，但秦佳的仇不得不报，所以这一切既是因她而起，那便由她终结。

若是这次大仇得报，她也能生还，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遭遇不测，晏唯迟早会被追查到。她心中清楚，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逼着裴明奚处置晏唯，她知道她很自私，没有设身处地为裴明奚着想，可是她没办法，她真的没办法。

她偏执，此时已失去理智。

所以当她看见，屋内熊熊燃烧的大火，只觉得欣喜，欣喜她的计划得以进行，她顾着欣喜，全然没有想要逃脱的意思，她知道放火那人的方位，将他抓了住，虽只扯下块令牌，但那东西足以证明此事乃晏唯所为，她将那令牌护在怀里，她想着就算自己被烧成灰了也不能让令牌受损。

她被浓烟呛得呼吸不过来，她坐在火光中央，好像看见了林泽，又好像看见了秦佳，他们都在冲着她笑。

再后来，林朝暮看见了裴明奚，他向自己冲过来，再后来她就失去了意识。

林朝暮醒来的时候，晏唯已被软禁，于丞相一口咬定晏唯是被冤枉的，然裴明奚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全力彻查此事，他知道晏唯有害林朝暮的心，却没想到如此大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充分表现出对林朝暮的爱，任谁都不能伤害他，但他忘记了，晏唯是京都才情手段第一的女子，她想要的从来都没人敢跟她争。裴明奚觉得，这一切都在他封晏唯为后时错了，他目光短浅，只求眼前清静，却酿成如此大的祸事。

林朝暮看见裴明奚的第一眼，就止不住流泪，她在晕过去的前一秒，看见了裴明奚，看见他着急的样子，她觉得心痛极了，她觉得自己坏透了，就这样将裴明奚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她为所有人都作了考虑，却唯独漏了裴明奚，他该怎么办啊？

裴明奚红着眼睛，紧紧地抱住林朝暮，生怕她又不见了。

阿辰告诉裴明奚，林朝暮多半是失去了生的希望，才会将自己置身险境，才会在可以逃脱的情况下，选择独自面对死亡。

裴明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朝暮慢慢恢复，晏唯一事也时有进展，裴明奚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他要彻底除去晏唯以及她背后蠢蠢欲动的势力。

而让林朝暮没想到的是，这一查，竟查到凌璟珹身上了。

晏唯不知从何找来的证据，宣称来暗杀林朝暮的人，乃是凌璟珹派来的，她将凌璟珹给她的书信呈交上去，称凌璟珹有勾结外敌谋逆造反之意，他曾想拉拢晏唯及晏家于家的势力，但晏唯直接拒绝了他，他为了让晏唯身败名裂，好杀人灭口，故派杀手暗杀林朝暮并嫁祸给她。

她重点提及，凌璟珹对裴明奚召林朝暮入宫为妃不满已久，如今看林朝暮与裴明奚夫妻生活幸福美满，更是眼红愤恨，故以此手段毁掉林朝暮，让裴明奚也尝尝痛失吾爱的滋味。

晏唯一招移花接木，将裴明奚的重点转至凌璟珹身上，几日后，凌璟珹被押回京都，关进了牢房之中。

因为是第二卷的最后一章，所以写了很久，其实是想要写一些甜甜的日常的，但我觉得此时的裴七七和小朝暮都是有所成长的，所以写的就低气压一些，最后的几个重要情节都在第三卷写到，前面挖的坑，大家都能在第三卷找到答案，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些有血有肉的人物。

另：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我发在微博上的傅归止的小番外，那也是个好故事啊，不过只写了一点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继续写，可能会等到正文完结吧，我会努力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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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