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散尽天将明 第16章 祸因

凌璟珹和林朝暮并排走着，凌璟珹问着林朝暮今日可有发生什么趣事，林朝暮谈笑风生，此番情景，就算是背影也是美好的，而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那人的手不自觉攥紧。

回到王府，天已经昏黑，府中正准备好了晚膳。平日里林朝暮很少与凌璟珹共同用膳，不是凌璟珹有事要忙就是林朝暮自己在外头吃饱了，今日一起回来，便也一起用膳。

桌上摆的都是西凉菜，都是林朝暮喜欢吃的。

“真巧！我这没几日在府中用膳，今日赶巧全是我喜欢的啊。”林朝暮盯着那盘蜜汁烤肉，搓搓手好似准备大干一场。她不曾想，凌璟珹早前吩咐了，每日每餐都要做西凉特色菜，还专门去林清昱那里打听了林朝暮的喜好，每日变着花样做，只是林朝暮这是第一次发现，若是每日都吃，定会发现其中端倪。凌璟珹也没有说破，只是笑着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觉得幸福。

“你喜欢就行。”

“我其实想问王爷一件事情很久了。”林朝暮停顿了，在等待凌璟珹的应允。

“问吧。”

“我爹爹总说王爷家与我们林家交好，但是这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我看王爷与我爹爹也是非常亲近了，应该不只是因为上一代的情谊吧？”林朝暮咬着筷子，她看似不经意的一问，戳中了凌璟珹的心，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凌璟珹不想骗她，真心的。

“林将军常年在外，我在京都帮了他许多，将军自然也给予了我许多回报，这样一来一往自然就熟络了。”凌璟珹有些心不在焉。

“这样啊.....”林朝暮有些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她觉得王爷与爹爹之间的故事一定是战场上舍命相助的情谊吧，但转念一想，凌璟珹又怎会上战场呢？

“王爷常年都呆在王府享清闲日子，哪里能帮上一个将军的忙呢？”林朝暮笑称，凌璟珹只轻应一声，便陷入沉默。

林朝暮来京都时日不多，到这处安居时这天下已经是裴明奚的了，凌璟珹的锋芒早就被遮盖，所以她并不知，此时坐在她对面的王爷，乃是天下第一智士，昔日在朝廷上叱咤风云，能言善辩的能力就算是先皇也无话驳回，常常是牵着朝中文武百官的思维走，他提出的计谋，一旦实施必定带来无限益处，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异姓王爷却收获朝中一众重臣的一致好评，先皇下遗诏前，众人皆猜想这天下要交给凌氏了，只是风向瞬息万变，先皇竟下诏传位给自己的七皇子，那个只活跃在战场上的战神裴明奚。裴明奚从未显示过治国之才，比起凌璟珹逊色颇多，若说打战，裴明奚自当是战神，所向披靡，可论起治国之道，凌璟珹才是可以侃侃而谈的贤明君主。

许是有些不甘，凌璟珹自裴明奚登基后便常常称病，若无召见不会进皇城，朝中因此对裴明奚多有不满，此时若不拉拢凌璟珹这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怕是时日一多，凌璟珹会起了策反之心也说不准。裴明奚也是强硬得很，凌璟珹不愿为国效力，便由着他去，如何还需求着他？这江山本就是裴家打下的，到头来还需要倚仗他凌氏不成？裴明奚的思想虽是迂腐，但并不无道理。凌璟珹说的好听叫王爷，其实就是朝中养着的臣子罢了。凌璟珹不来上朝，说明他并不是真心为国着想，他想要的不过是那皇位，他若是真想为国效力，又怎会在意坐在朝堂之上的不是自己呢？

裴明奚与凌璟珹的关系本不是这样的。凌璟珹一日日暴露出来的野心和裴明奚一日比一日的冷酷都使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有一道鸿沟，将他们划分为两类人，从此再无交集。

“好像是啊.....”凌璟珹只能这般应和，他沉默良久，又开口问道：“朝暮，若你发现我并不是你认知里的我，你会讨厌我对你有所隐瞒吗？”

他的眼神里全是期待，林朝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竟有些不知所措，随即错开他的目光，答道：“咱们才认识多久啊，相处时间也并不多，我肯定是不能完全熟悉王爷的脾性，就像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那岂不是我得讨厌我哥啦？王爷还是想太多了。”

“是这样吗？”凌璟珹似乎不太相信。林朝暮见状放下手中碗筷，郑重地问：“那我问王爷啊，王爷可知朝暮喜欢什么季节，喜欢什么样式的衣饰，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王爷肯定不知道吧，我自己有时候都不清楚，何况王爷，那王爷若是不知道这些，我就要讨厌王爷了吗？”凌璟珹若有所思，林朝暮继续说：“我们的性格喜好并不是生下来就定型了的，并不是我今日喜欢夏天明日就不能喜欢冬天了。性格喜好和很多东西都有关的，就比如说我先前生活在西凉城，对于夏天甚是厌恶，西凉的夏日总是让人烦躁，可是我来了京都之后就特别向往夏天了，这处不比西凉，风都是带着凉意的。再比如说王爷就和其他皇子不同，这也是王爷所处环境造成的。”林朝暮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把一个道理说得如此明白。

“你可知我所处的是何环境？”凌璟珹问这个的时候看着林朝暮，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眼神里的黑暗，浑身竟起来凉意，林朝暮第一次见这样的神色，她不敢说话。

“算了，吃饭吧。”凌璟珹的眼睛不再盯着林朝暮，她才笨拙地重新拿起筷子，思绪还没从刚才的情形中缓过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林朝暮以往一直觉得凌璟珹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好人，可是她思来想去，他竟会有那种眼神，想必心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林朝暮不想去挖掘他的秘密，但却明显地感觉到凌璟珹想告诉她。总而言之，能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却独善其身，能与战场的大将军交好并且让人觉得他乃帝王之相，凌璟珹这个人绝不简单。可是，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林朝暮那夜翻来覆去并未入眠，她想了一夜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次日清晨，凌璟珹被召见入宫。近来边塞战事频频大捷，各地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裴明奚有何要事要召见凌璟珹呢？

早朝结束后，凌璟珹悠悠来到清正殿。

“九弟现在是越发自由闲散了，我都亲自下旨召见你进宫早朝你都能迟到，当真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裴明奚的眼神犀利，凌璟珹却波澜不惊，双手作揖行礼：“臣弟惶恐，府中事务尚多，加上近来身子感染风寒，实在不敢来上朝，怕传染给陛下。”

“噢，我看你是整日沉迷情爱，昨日竟无召进宫，还在我的御膳房大摇大摆，你不要忘了，我才是这座皇城，这片天下的君主！”好了，裴明奚召见凌璟珹的目的很明确了，既不是商讨国家大事，也不是对凌璟珹威逼利诱。他昨日定是看见凌璟珹来接林朝暮回王府了，醋坛子打翻一地。裴明奚越是生气，凌璟珹便越是觉得有趣。这般沉稳性子的裴明奚，竟会为了林朝暮跟自己吃醋，裴明奚对林朝暮的感情之深由此可见。

“陛下是知道的，林大将军委托臣弟帮忙在他征战这几月照看他的千金，臣弟定是要尽力相助的，怎的陛下就说臣弟是沉迷情爱？我与朝暮如今宛若亲人，怎的说是男女之情？”凌璟珹此番话真的激怒了裴明奚，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与林家交好的确是他凌璟珹无疑，这一点任谁都不能否认，裴明奚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裴明奚这话若是给林朝暮听见了，怕是要怨恨裴明奚了。

“臣弟自当铭记于心。”凌璟珹的神色很平静，越是平静越是难以捉摸。

“你记住了，林朝暮的家不是祈渊王府。”裴明奚走近凌璟珹，贴近他的耳朵，对他说了这半句话，后半句他不想说出来，林朝暮的家是和我的家。

凌璟珹笑了笑，好似带些苦涩，他再次行礼：“陛下若无其他事情，臣弟就先告退了。”

凌璟珹出了皇城，可是他并不想回王府，他知道，此刻她不在那里。

不知为何，他不自觉来到尝香思，想是心中暗示林朝暮可能会在这，结果也并没有让心失望。

先是百姓们认出了凌璟珹：“快看！九王爷来了！”正准备上菜的林朝暮听见喧闹声还以为来了什么贵客，连忙相迎，刚准备说出口的客套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了：“王爷今日怎么得空来尝香思坐了？”

“我就来看看生意怎么样。”凌璟珹随便找了处坐下，周遭百姓也各自享受各自的美食去了，不再关注这位遥不可及的王爷。

比起一位不得势的王爷，美食对他们来说更具有吸引力，谁人都是这般，只会选择光鲜亮丽的东西，凌璟珹深知这一点，倒也见怪不怪了。

“自然是极好的。”林朝暮欣慰地说，她也真的很感激凌璟珹为她做的这些，“王爷既然来了就尝尝我做的菜吧，我去准备，亲自下厨。”

凌璟珹看着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受人冷眼又怎样？任人摆布又怎样？有一个能触碰内心的她不就够了？凌璟珹这般安慰自己，可是这一切不是他想放下就能真的放下的。

他的心思不曾表露，也无人发掘，这是他觉得最可悲的地方。

“菜来啦！王爷久等啦。”林朝暮依旧热情满满，即使满头大汗可还是觉得很快乐很幸福，凌璟珹很羡慕这一点。因为她的幸福很简单，裴明奚却给不了，凌璟珹觉得，只有自己才能给林朝暮她想要的幸福。

“那我就不客气了。”凌璟珹也一改往日沉稳，开始享用这顿专属大餐。

林朝暮最喜欢看他人吃自己做的菜时的幸福表情了，这样一切都值得了。

“陛下今日找王爷何事啊？”林朝暮问。她清晨起床本想找凌璟珹带去驿站给林泽寄信，可吴平说他被陛下召见了，林朝暮只能和府中一个小伙计一起去了。

“没什么事，就是一些朝中琐事无关紧要。”凌璟珹淡淡地回答，任谁都看不出一丝破绽。

“噢好吧，我还以为是我爹爹有什么事情呢。”

“朝暮不必担心，林将军百战百胜，捷报也是频频传回，不日便可归来了。”

“那便好。”

又是一阵沉默，凌璟珹开口问道：“朝暮觉得在王府住的可舒心？”凌璟珹很认真地问，但林朝暮的回答只能是客套的：“当然舒心，王爷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日后定会在爹爹面前好好夸夸王爷的。”林朝暮憨憨的笑了。

“那跟你的皇城的日子相比呢？”凌璟珹很少刨根问底。

“嗯......只能说各有各的乐趣吧。我在皇城虽然日夜劳累，但是佳佳齐安他们都在身旁，陪我玩陪我笑，我们一起聊些家长里短的，就不觉得苦了，而且我时常能去太后娘娘宫中玩，还能得不少赏赐呢，御膳房的姐妹们都羡慕我，嘿嘿。”林朝暮说着些的时候眼睛是放光的，这般神色在王府生活的日子里一次都没有出现。“我还挺怀念的。”林朝暮想得有些出神，再回过神来发现凌璟珹的眼神黯淡了，才发现说错了话，急忙补救：“王爷的王府也很好啊，真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约束，无忧无虑的。”

“可你的朋友都不在身边，你肯定是不想这样的，对吗？”凌璟珹说中了她的心。

“谁都有些无可奈何的事吧，我虽然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但是知道他们都过得很好就行了，况且我有一个帅气多金的祈渊王照顾我，多少人求之不得啊，我又有什么不满意的。”林朝暮的拍马屁功力不减当年，果不其然逗笑了凌璟珹。

“你啊，就会说，但你记住了，你开心就行了，我都依你。”凌璟珹深情地说。林朝暮却有些堂皇。

这王爷怎么回事，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酸话，肉麻死了！

凌璟珹看着林朝暮的眼神，自此刻起便不同了，今后发生的事情，皆是今日种下了祸因。

改主意非常迅速的我又在六月更新啦~感觉要甜一波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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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祸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