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念烛平放在土坑内,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要将念烛的音容相貌深深地刻在脑海中,永远.......永远......
只不过慧云没有注意到的是,罗紫燕跟赵青和一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远远地注视着她。
罗紫燕跟赵青和并肩站着,她看着慧云一个人忙前忙后孤单的身影,不禁流下泪来。
赵青和想低声安慰罗紫燕几句,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再想到过了今夜,罗紫燕这一生,恐怕都再难见到她的爷爷了。
赵青和不觉的也悲从心中起。
赵青和的手轻轻搭在罗紫燕纤细的腰肢上。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也很小心谨慎,罗紫燕若是表现出一点儿抗拒,他就会立刻将手收回去。
罗紫燕非但没有抗拒,居然还做出来一个让赵青和大吃一惊的动作,她的脑袋缓缓地靠在了赵青和的肩头。
一道暖流登时流过赵青和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脑子里像是有爆竹爆炸一般,脸比任何时候都红,浑身都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将罗紫燕搂的更紧了.......
赵青和暗暗在心中发誓:“无论将来他流落何方,都一定会护着她周全,绝对不会叫她受一点儿委屈,给她一个新的‘家’。”
只不过他们两都没有察觉到,再他们的身后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罗爷爷。
罗爷爷背着手,远远地看着罗紫燕两人。看着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起初,罗爷爷还担心,匆忙间就这么把罗紫燕托付给赵青和这个素味平生的人会不妥,而且罗紫燕跟赵青和看上去颇有些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感觉。
两人从一见面就开始拌嘴吵架,虽说都是闹着玩的,但他还是不免担心二人性子会合不来,更担心自己离开之后赵青和会暴露本性,欺负罗紫燕。
但就他目前的观察看来,赵青和跟罗紫燕除了喜欢拌嘴,似乎也再没别的不合。罗爷爷的心也就放进了肚子里,看来将罗紫燕托付给赵青和,是个不错的选择。
罗爷爷看了二人一会,下肢便疼得厉害,疼痛难忍的他值得先回房休息去了。
填土比挖坑要快得多,日头还未偏西,慧云就埋葬好了念烛的尸骨。她又独自坐在念烛简易的坟头边哭了一会,眼边红红的,才回了自己平日的住处收拾行囊。
赵青和跟罗紫燕也没敢去打扰她,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慧云看着熟悉的房间,一切陈设都还是同昨日一样,只是人......却不一样了。
她直到此时才发觉,她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房间里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必备用品:靠窗的一个床榻,一个大柜子和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
小桌子上摆着一只粗瓷碗和一双筷子,房间内放眼望去,就再没别的了。
慧云走到大柜子旁,拉开柜门。
硕大的柜子之中,空空荡荡的只挂着四五件衣裳,还都不是洗的发白,就是打满了补子。
慧云拿出衣裳放到床上,一件件仔仔细细地叠整齐了。
明明只有几件衣裳,慧云却足足叠了两刻钟,平日不过几件衣服,她很快就能叠的整整齐齐。
她是有意在拖延时间,她此时除了收拾行囊别无他事,收拾好了行装,她就该走念烛临终前为她铺好的路了——跟着罗紫燕三人一路北上。
罗紫燕看上去还是挺和善的,罗爷爷的面相看上去应该也是个和蔼的老人,可赵青和......
赵青和看上去冷冰冰的,一副不近人情,难以相处的模样。
既然这一路上吃的是人家的饭,花的是人家的钱,那让慧云给人家打杂,那也是应该的,她肯定是责无旁贷。
但她害怕,赵青和会不会对她图谋不轨?会不会不给她饭吃?会不会故意刁难她?会不会......
前路漫漫,一切都是未知的,慧云的前路迷雾重重,而且一片黑暗......让她看不清脚下的路,不知道她的将来该何去何从。
来时的路又被巨石堵住,回,是再也不可能回得去的,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前路一片未知的迷雾等着她去探索,她不知道她将会面对什么。
慧云磨磨蹭蹭地叠好了几件破旧的衣物,她呆坐在吱嘎作响的床塌上,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
她还是不能够接受念烛的离去。念烛临终前交代的一句句话语,一个个神情,都在慧云的心间萦绕,怎么都挥之不去。
“我走后,这清韵庵里的东西,你若是不嫌弃,就都带走吧。”
念烛最后交代的一句话在慧云的脑海中响起,她从床上站起,一步步朝念烛睡的房间走去,她要去看看,念烛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慧云就是再傻,也知道,她师傅的死,肯定没那么简单。
从念烛死前对她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只言片语中,还是可以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就比如:“东离教、东离塔,和那根让念烛殒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岁限砂。”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东离教”脱不了干系。
就算找不到什么线索,她随身带着念烛的物品,做个念想,也是好的啊。
慧云想去查,她想查清有关于东离教的一切,想查清念烛身上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事情的来龙去脉。
东离塔在瓜州,正巧念烛不是说,罗紫燕跟赵青和正是要去瓜州吗?
慧云的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念头:她无论如何,都要跟着罗紫燕他们三人去瓜州,就算他们会苛待她,她也要忍着。
毕竟只有去到那个一切的起始点——瓜州,她才有查清这一切的可能。
慧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推门走进了念烛的睡房。
念烛的房间她从未来过,这还是头一遭,但想必也是最后一遭了。
念烛的房间无论是陈设,还是布局,都跟慧云的房间如出一辙,很是简陋。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念烛的床榻下有一只大箱子。
慧云拉开念烛的大柜子,没想到柜子居然空空如也,连个针线头都没有。
慧云这才想起,最近这些时日,她为了给师傅续命,在经过念烛的同意后,把庵里的东西几乎是尽数当到了山下村子里的典当行。
她费劲地缓缓将箱子从念烛的床下挪出,吱嘎——一声打开了箱子。
箱子表面附着的灰尘在空气中飞扬,呛的慧云连连咳嗽。
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大黑布包。慧云打开布包,里面包着一块漆黑的腰牌,慧云拾起那块腰牌,那在手上仔细地打量着。
腰牌的正中,是一个金色,呈展翅状的鸟,下面雕刻着两个小篆字“东离”。
腰牌的背面有一个碗口大小的金色同心圆,圆的中.央雕刻着一个“柳”字。
慧云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雕塑,雕塑跟腰牌中.央的小浮雕不说大差不差,简直是一模一样。
箱子里还有一把漆黑的匕首,匕首上也有一个展翅的小金鸟浮雕。
除去这三样东西,箱子里就在没别的了。
慧云的手指摩挲着这三样物品,眼泪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掉。
***
到了日头偏西时,慧云才拖着念烛床下的那只大箱子敲响了罗紫燕的房门。
“我们......走吧......”
慧云说道。
在一只脚迈出清韵庵门槛的时候,慧云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她抬起一双哭红了的眸子,望着早已被时间侵蚀的那块门匾,门匾上,“清韵庵”三个字依稀还可以辨认得出。
慧云最后又看了看这座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尼姑庵,狠下心,头也不回,飞也是的冲向前去。
罗紫燕看着慧云奔跑的背影,心中也涌起一股孤寂之感。
慧云的身形单薄,她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中,背着大箱子,不断向前奔跑着,但许是因她才没了师傅,罗紫燕总觉得,她看上去是那么孤单。
罗紫燕三人也加快了赶路的步伐,一个原因是时候不早了,最好赶在掌灯前赶到最近的小村子里投宿。
还有一个原因是,赵青和担心慧云一个人在前面跑的那么快,山路崎岖,本来就不好走,再加上慧云可能不怎么熟悉路,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对不起慧云自不必说,也对不起慧云的师傅念烛哇。
于是乎,一个颇有些“奇怪”的场景出现了——
慧云背着一只大木箱子,在前面边跑便用手抹着眼泪。
赵青和在距离慧云约莫三丈远的地方跟着,罗紫燕牵着罗爷爷的手,紧紧跟着赵青和。
四人穿梭在茂密的竹林小道上。
赵青和跑的有些累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想不到啊,慧云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这小丫头跑起来还挺快,我都有点追不上了。”
日暮西山,万幸的是,清韵庵离村镇已经很近了,天刚擦黑的时候,他们四人就能远远地看见小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