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和缘 第30章 念烛曾经造下的罪孽

“遵命！”

那三个小弟丝毫不敢怠慢，一个人几下把他也捆住了，另外两个人一起上去，一人抓着一条胳膊，便生拉硬拽地把那人往门外拖去。

一个人捆完老妇人的相公，跑到桌子边上，抱起那个心许才刚刚学会走路，还走不稳的小娃娃，不给老妇人任何思考和作出反应的机会，就抱着小娃娃跑了出去。

老妇人见柳早死他们要带走她相公，顿时慌了神色，苦苦哀求道： “不！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相公吧！他是个好人！他一心忠诚于鸟神大人！”

柳早死几人理都不理她一下，对她的苦求更是无动于衷。

那两人气力大的惊人，任凭老妇人的相公挣.扎，也纹丝不动，接着拖着他往外走。

老妇人当然不依，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相公被别人拖走？老妇人扑上去抱住她相公的腿，努力往回拉。

柳早死被她闹的不耐烦了，一鞭子狠狠抽打在老妇人身上。

“赶紧死一边去，别在这碍我的眼。想活命就乖乖听话，别妨碍我们给鸟神大人效力。”

柳早死说着，又抽了老妇人两鞭子。

老妇人无力地再次瘫软在地上，她无助地爬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相公被柳早死的人带走，去给那所谓的神仙修建塔庙。

这一别，此生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柳早死哪里会管着么多？她可只顾着自己飞升成神仙的大好事，因为乌金鸟神说：“只要是能为他抓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男丁的，来为他重新修建东离塔，那人便可以飞升。”

柳早死的鞭子一下下无情的抽打在老妇人的身上，她的藤条鞭子事先沾了水，打一下，便能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印子。

老妇人泪如雨下，无声的哭泣着，她已经疼的哭不出来眼泪了。悲伤和疼痛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神志，她慢慢合上了眼，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柳早死见老妇人死了，这才解了气。她笑着踢了躺在地上，老妇人昏迷不醒的女儿，这才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

故事讲到此处，念烛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啊？——”

罗紫燕发出一声惊讶无比地感叹，她真的想象不到，眼前这位看上去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一心向善的中年尼姑，在十一二岁的年纪时居然能干得出这等毫无人性，惨绝人寰的事。

赵青和问道：“那后来，又是什么让师傅您回心转意，不再效力于‘乌金鸟神’了还选择出家当了尼姑？”

“咳咳，咳咳咳。”

念烛的咳嗽又开始变得严重了，她咳嗽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喉咙里卡着痰，她有些艰难地说道：“是那个老妇人的女儿......”

看到赵青和跟罗紫燕满脸的不解，她接着解释道：

“那日晚间，我算着我抓的壮丁，就是没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也有九千九百九十八了，我便满怀期待的去找了鸟神，想让鸟神信守诺言，让我登临仙境。然而......鸟神却各种推脱，对我提出的成仙一事避而不谈。当时我成仙心切，许是纠缠的鸟神烦了，鸟神便让我过几日再去找他。”

念烛说道此处，嘴角洋溢出一抹微笑，像是在嘲笑年幼无知的自己。

“我空欢喜了一场，失魂落魄地从东离塔走出，打发了那几个小弟各自回了家，自己则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我在街道上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市井的闹市繁华地带，天色也不觉将晚了，在这闹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我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谁？”

罗紫燕早就痴痴地听的入了神，忘乎所以的当成了爷爷讲的话本子里的故事听。

赵青和结合念烛前面说的话猜测道：“是那个老妇人的女儿吗？”

念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啪！”

罗紫燕毫无防备的被赵青和拍了一下肩膀，赵青和得意洋洋地声音紧接着响起：“笨啊，你倒是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啊，除了那个老妇人的女儿还能有谁？嗨！我猜对了吧！”

罗紫燕被赵青和弄的哭笑不得：“好好好，你厉害，行了吧？”

赵青和不满的说道：“欸，小鬼，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本来就很厉害好嘛。”

“咳咳咳......”念烛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赵青和的不满，她的眼神空洞，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看到那个老妇人的女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上下都是被我用鞭子抽出的血迹。”

“她也看见了我，她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仓惶失措，隐匿在人流之中。”

“我看着她惊惶逃窜的身影，跟从前被母亲打的抱头鼠窜的我渐渐重合，到这时我才幡然醒悟，泪水夺眶而出。”

“什么登临仙境？什么神仙下凡？什么修建东离塔？什么抓壮丁？什么乌金鸟神？都是谎言！都不过是为了满足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假神仙’的一己私欲罢了！”

“只会闹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念烛的声音越说越高，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迸发出来的，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将死的虚弱病人。

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那日晚上，我躺着床上久久难以入眠，天将欲晓之时，街道上一声声敲木鱼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伴随着咿咿呀呀念佛诵经的声音。

我只听见了几句，什么只渡有缘人，南无阿弥陀佛，便从床上弹射而起，急急地披了外衣，踩着鞋子冲到了大街上。

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女尼，我两腿一弯，在左邻右舍大庭广众之下跪在了那个女尼身前。

那女尼的神色只是稍稍一顿，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我的突然出现，就好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她还是出于礼貌的用双手相搀，停止了诵经问我道：“这位小施主快快请起，无故行此大礼是有何事？”

我毫无顾忌四邻惊讶异样的目光，也不管那女尼怎样搀扶，我都稳如泰山地跪在那。

那时候我出家的心意己决，我杀了那么多人，欠下的债孽此生此世注定是没法还的，也许......只有远离尘世，青灯古佛以了此生可以让我好受些。

我给那个女尼磕了三个响头，哭求道：“求师傅，渡了我这个有缘人吧！”

“咳，咳，咳咳咳......”

血液从念烛的嘴角渗出。

罗紫燕惊恐万分地叫道：“啊——！你吐的血，怎么是......黑色的？！”

“啪——”

赵青和拍了罗紫燕的肩膀一下道：“小点儿声，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念烛的行为举止变得呆愣起来，她的手指迟钝地抹了抹嘴角，看着沾满黑色血液的手指，她面无表情，一副已经释然的模样。

念烛的面上挂着一丝颇有些诡异的笑容，她在嘴中喃喃道：“看来......我欠下的血债......也是时候该用血偿了......”

她转而又看向赵青和跟罗紫燕，虚弱无力地说道：“两位施主抱歉了，其间的诸多琐事，我所剩不多的寿命恐怕容不得我细说了，我也只好最后再用几句话，跟两位施主简单说说了。”

“好。”

“嗯。”

罗紫燕二人同时应声道。

念烛又滔滔不绝的开始了对那段往事的讲述。

那女尼并未理睬我，她摇摇头轻叹一声，敲起木鱼，嘴里念诵着经文，转过身往回走去。

我余心不死的在地上又跪了一小会，目送着她渐渐走远。

“跪着有什么用？快去追啊！”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我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从地上爬起，一路奋起直追。

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才追上那个女尼。

我就这么紧随其后地跟着她出了城，到了荒凉的西郊，又行了十几里路，才到了一个破败的尼姑庵。

......

经过我的一番苦苦哀求，那女尼才同意帮我剃渡，削发为尼。

但只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那便是——我不能给她招来灾祸。

我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我岂能料到......东离教的势力日益壮大，使得信徒遍布天涯海角，组成天罗地网，我出家的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

乌金鸟神得知我皈依佛门之后十分气愤，他大骂我是东离教的叛徒，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派人抓我。

他还要把我关在东离塔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他要让恐惧一点点吞噬我求生的信念，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四处都是东离教的眼线，鸟神想要找到我，就好比是大象踩死蚂蚁，不费吹灰之力。

他果然找到了我出家的那个尼姑庵，还派去了众多人马来围堵我，还扬言要一把火烧了尼姑庵。

眼见事已至此，我也只好信守和那女尼许下的承诺，纵使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也只得独自离去，自此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