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声 第4章 第四章

围脖上掀起了关于《我的爸爸是超人》第二季的新一轮讨论。

#李冰夸宋雁北的女儿可爱#

#冰雁cp的be实锤#

#闹肚子的陆陆好乖#

……

不少人都为这两位曾经的合作伙伴重聚而唏嘘不已。他们二人因戏结识，也因戏大红大紫，更有大量状似亲昵的视频花絮记录着甜蜜恋情，冰雁cp可谓是一度炒作的如火如荼。可惜后来一方突然宣布了婚讯，另一方选择出国进行潜修，飞到高空的雁子就这么没落了。

宋雁北强迫自己打开围脖，小号的关注列表里孤零零的藏着李冰的名字。自从三年前删除了彼此的联系方式，这里就成了他唯一能窥探对方的地方。

鲜活的，像拥有了目光里的海。

宋雁北一遍遍闪回着李冰转发的综艺视频：五秒，第一次笑了；十七秒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应该是为了确定扔球的目标方向；二十秒，鼓励李慕，笑的很温柔；二十七秒，喝水，汗水打湿了后背，白T有点明显；三十九秒，对昵昵说，记得清理沙子……

视频停在了这一刻，第三十九秒的李冰指着自己的脸颊，毫无介怀的笑容中存了份少有的童真。他正同每一位父亲一样，以最轻柔的语气细心呵护着孩子。

这是宋雁北不曾见过的小冰。他情不自禁的沉溺于那个微笑，笑着笑着肩膀抖动，宋雁北咳嗽着按下继续播放键。

“沙滩球好不好玩？”

“好玩！”

“你们喜不喜欢大哥哥，不对…”场音故意捣乱道“口误口误，是喜不喜欢李冰叔叔？”

小羽毛不高兴的噘嘴：“是大哥哥啦，小冰哥哥！不是叔叔！”

“好好好，小冰哥哥，恭喜冰哥又收获了迷弟迷妹啊哈哈哈哈…”

视频里的欢声笑语离宋雁北仿佛很遥远，他截了图，偷偷存在那个名叫“Bing”的文件夹里，而后上了锁。

不该看的，只一眼他便忍不住想据为己有、不让任何人分享的笑容…又怎么敢一次次地回顾呢？左右与凌迟无异。宋雁北甚至对小孩子生出了转瞬即逝的嫉妒之心，若没有昵昵，他怕是连一个眼神也不会施舍给自己吧……

深夜，不起眼的小号上多了条围脖：小冰，我想你了。

碧海村的支柱产业除了旅游业便是捕鱼与种植海带。远海风浪大，节目组放弃了出海捕鱼的计划，转而带着爸爸和小朋友们去参观舢板的机械化海带收割。

五月末，正值浅海海带的生长季，岸边的浅礁上覆盖着一丛丛细密的小海带，渔民们一般徒手就能完成收集。四组父子分别占据了一片浅礁，今日的任务之一便是比赛收集小海带。

昵昵这日穿了身淡蓝色的连体防水衣，额上白刷刷的是宋雁北为她涂抹的厚重防晒霜。小家伙提着一只小水桶，正跟在爸爸身后亦步亦趋，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礁石前行。

“爸爸，这里有海带。”

“嗯。”宋雁北小心接近礁石，冲昵昵伸手道，“来，慢点走，别急。”

小女孩一步一个脚印到了宋雁北身边，小白手使劲儿与滑溜溜的海带做着斗争。“爸爸，海带好难拔呀……”

宋雁北安慰道，“没关系，爸爸帮你。”他三下两下便拔光了一块礁石，换来了昵昵充满崇拜的目光，“哇，爸爸好厉害！”

宋雁北直起腰抿嘴笑了笑，把海带放进水桶，一抬眼就撞见了李冰。李冰站在不远处，正同赵姐聊着什么有趣的话题，风里飘来了低低的笑声，李冰的浅色衣摆被风吹鼓了，轻悠悠地荡在身后。

“爸爸..爸爸？…”昵昵注意到身边人一动不动了许久，她扬起脑袋，顺着宋雁北的视线望去，看见了李冰。

“爸爸，你在看什么呀？”

宋雁北没听见女儿的声音，只觉李冰朦朦胧胧的笑声和某片记忆缓缓重叠。是了，他也曾这么笑过，声音滚在喉咙里，低沉沉的，又出奇的好听，让宋雁北的心也随之塌软了一角。

…

“小冰，你尝尝我做的番茄炒蛋。”宋雁北歪头观察李冰，期待的问“快说嘛，怎么样，好不好吃？”

李冰吃了一大口，眼神从散漫渐渐聚焦到神采奕奕，他肯定的点头，点赞道“好吃，老婆做什么都特别香。”

“你就胡扯吧你。”宋雁北心里高兴，嘴上却不信对方的捧场。他正要下筷品尝自己的杰作，就被李冰叫住了，“诶，这一盘都是我的啊，你别跟我抢。”

“谁跟你抢了，我尝尝自己做的怎么样还不行么？”

李冰忍着笑说“好，要我喂你吗？”

结果就是宋雁北尝到了自己做的无敌咸的番茄炒蛋，他捂着嘴泪汪汪的，“好咸…我是不是把糖看错了…快拿杯水来，”回过神来又开始控诉李冰，“这也叫好吃？你骗我呀小冰……我又不是做不出好吃的菜。”

“不骗你。”李冰低低的笑了，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只要是你做的，都很好吃。”

“我不撒谎。”

……

赵姐率先发现了宋雁北的目光，她热情的招了招手，“嗨雁北，你和昵昵采的怎么样了？累了没有？”

昵昵摇了摇爸爸的裤腿，提醒道“爸爸，赵阿姨在跟你说话……爸爸？”

右手提着海带桶，左腿传来了昵昵手心的热度，宋雁北如梦初醒，冲赵姐打招呼，“你们好！我和昵昵采的不多，刚刚小半桶，不怎么累。”

他顿了顿，看向李冰，突兀地问了句“你们呢？”

宋雁北知道李冰回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么近，二十步即达的距离差点让宋雁北发了疯，宁愿腆着脸也要创造一次又一次说话的机会。

就算那人没有回应。

果然，只有赵姐搭了腔，“我们不累，你们收集海带要注意安全啊！”

昵昵看到爸爸提水桶的手动了下，停滞的步伐重新开动，“昵昵，我们走吧。”

爸爸好像又不开心了……

海带采集已经接近尾声，宋雁北得空时不时地往李冰那处张望，一时没留意孩子的行踪。

海水很浅，但海面下的东西还是有些浑浊不清。昵昵瞧见水下有朵盛开的漂亮白花，伸手想碰一碰，三岁的孩子忘了宋雁北的忠告。“爸爸，这朵花好好看，开在海里…”

等宋雁北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昵昵被“花朵”滑腻的触感吓缩了手，手背后知后觉地一阵疼痛，“爸爸，呜呜呜…”小女孩含着泪，眼眶红了，“爸爸，昵昵手疼。”

宋雁北抱起孩子就往场地负责人赵姐那处跑，“麻烦帮我看看孩子！她被水母蛰了，不知道严不严重。”

昵昵的手上泛起了红，疼痛被麻痒覆盖了，小女孩想抓又被爸爸按住了小手，只能一个劲儿的哭，“爸爸…呜呜…爸爸，痒，手痒。”

宋雁北到底心疼孩子，他吹着昵昵的手背，额上焦急地冒出了一层薄汗，声音都是抖的。

其他几位父亲闻声放下了手里的采集工作，一边安慰宋雁北一边带着自家孩子不给节目组添乱。赵姐叫的救护车已在路上了，李冰沉默地打量着宋雁北，那人正紧紧的搂着昵昵，用好软好软的语气安抚孩子，摸摸脑袋，亲亲额头，全然无暇顾及旁人。

“昵昵乖，爸爸在这，爸爸陪你，不怕啊……”

“昵昵最坚强了，一会就有医生叔叔阿姨来看昵昵。”

“别哭了，你没有对不起爸爸。”

“都是爸爸的不好。”

……

爸爸。

描述血脉至亲的美好词汇，将李冰生生禁锢在了这片冰冷的海水里。岸边的救护车到了，他看着宋雁北急于救治孩子的身形一阵摇晃不稳，想来在海里蹲了太久，力气一时难以维系。

李冰无声地叹了口气。

焦急爸爸怀里的重量霎时减轻，他看见李冰接过昵昵后抱紧了，一手不忘固定孩子受伤的手背。

“走，我来抱她。”

宋雁北嘴唇微颤，昵昵止住的泪仿佛重新落进了他的眼眸，模糊了李冰的容貌。

“发什么愣，跟上。”

李冰的声音急迫而又冷漠。

如同救赎一样，他的背影在阳光下镶了层金边，寂静的衣角再次被风吹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