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声 第15章 第15章

赵遥遥叼着块面包，面前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她刚刚带上眼镜准备处理信息爆满的收件箱，就被一阵微信的疯狂提醒惹得不胜其烦，除了那位老闺蜜还能是谁…赵遥遥翻了个白眼：“干嘛？大早上的还要搬砖呢，去去去别烦我。”

【赵！小！遥！不看微信保证你后悔！

我从不骗人！】

这倒是真的…赵遥遥以光速点开了对话框，然后成功的将面包掉进了牛奶里。社交平台已经被几条爆款信息霸了屏，底下的评论鱼龙混杂乌烟瘴气。

#冰雁cp超话被禁#

#李冰发布声明拒绝炒cp#

#宋雁北疑出轨男金主#

赵遥遥呆住了，“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我还想问你呢…你家老板怎么说？有没有反应？】

“先不聊了，回见。”

赵遥遥火速关掉了微信界面，这厢方姐已经到了，身后还跟了四位保镖。“方姐，这是……？”

“你赶快收拾一下。今天比较特殊，我们要走偏门出去。”

方姐未作多余的解释，赵遥遥倒也不问她了，卷起包包就跟着方姐出了门。车子驶过正门的时候赵遥遥看到了一众等待的记者，个个脸上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蠢蠢欲动，骨子里的贪婪令人显得面目可憎。

“小赵，你是个聪明孩子。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

“最近王蔷的攻势很厉害，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多，记住，一定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横生枝节。”

“跟好你宋哥，把他在剧组照顾好了，知道么？”

“有什么事立刻和我联系，”方姐递给赵遥遥了一部手机，“把他的备用机也带上，以防万一，紧急联系人是我的电话。”

“好…好的！”赵遥遥迅速反应了过来，“方姐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剧组今日的拍摄场地在郊外的一个废弃钢厂里，离市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赵遥遥晃晃悠悠的睡了过去，太多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她不敢过多思考。小姑娘睡梦中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又逐渐变暗，一对交颈而眠的大雁缓缓沉入了湖底，从此消失无踪。

太阳虽落下去了，风还是热的。

赵遥遥站在遮阳伞下汗流浃背，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等待风干的吐鲁番葡萄。

“宋哥，喝口水吧。”导演一喊休息，演员们恨不得马上钻进空调房里快活一阵。赵遥遥端着方姐嘱咐的养生能量水，巴不得宋雁北可以多喝几口。

“有水果杯吗？”

“有有有！”赵遥遥拉开了小冰箱，“宋哥现在要吃不？”

宋雁北点头，说记得给剧组人员也分一点，他吃了口沙冰，问赵遥遥有没有加芒果。

“没有，今天是菠萝主打。”

宋雁北这才放心了，“嗯，这个沙冰…给李冰送一份吧。”

“他喜欢吃这些冰的。”

赵遥遥得令，跑腿时还在想宋哥和冰哥的关系好像没有今天声明里所说的那么差，天知道李冰的声明她看了多少次，一起嗑cp的老闺蜜眼睛都要哭肿了。

【由于冰雁超话歪曲事实、造谣恋情，已对艺人造成大量的负面影响，现超话当事人李冰申请关闭超话以维护个人权益。】

灰色头像，查无此话。

一些冰雁粉将怒火发泄到了李冰的身上，指责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当初若不是借了炒cp的热度，他一个毛头小子绝对走不到今天这步。可即便是赵遥遥也明白，李冰从来都没做错什么。

当初先结婚的是宋雁北，先有孩子的也是宋雁北，对此不能接受的冰雁粉早就散了，留下的不过是一群不愿放手又沉缅于过去的可怜人。

李冰选择斩断过去，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指责他。

赵遥遥忐忑地提着沙冰，她不敢直接去找李冰，只能先同阿荣探探口风。“荣哥好～冰哥在休息吗？吃饭了没？”

“问这个干嘛？”

“也没什么事…”赵遥遥壮士断腕一般举高了沙冰，“宋哥让我来送沙冰，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

阿荣挑眉，“他让你送沙冰，自己是没长腿吗？不要。”

赵遥遥急得出了层汗，“荣哥，宋哥不是这个意思，他要是能来他肯定来了…还不是因为最近的事情想避嫌吗。”

“哼，”阿荣嘲讽道：“他要是想避嫌就不该让你送这些有的没的，别来打扰才是正经。”

“……”赵遥遥愁成了苦瓜脸，阿荣好心放过了她：“行了我收下了，不过冰哥肯定不会喝，你回去就如实告诉你老板吧。”

赵遥遥垂头丧气的回去了，老板宋雁北正在闭目养神，他带着眼罩与耳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小姑娘瞅瞅老板又望望远处的李冰，叹了一大口气。

方姐收到王蔷发的所谓出轨证据时，社交平台上还没有动静。

那是一张光影昏暗的照片，宋雁北穿着居家的白色毛衣神色柔和，卷翘的睫毛藏住了眼中故事，从偷拍的角度看去，宋雁北好看的下巴尖儿和他扬起的唇角一览无余。他好像坐在浅色沙发上，同座之人隐在暗处看不清身型，宋雁北与他肆无忌惮的十指交握着，整个人倚靠在对方的怀里，两人戴着一摸一样的银色戒指。

优越的食指骨节透露了同座之人的性别，除了李冰，方姐知道根本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问她，她要做什么？”

王蔷回复的很快，她得意地笑了好一阵，又罗列出不少苛刻的要求，根本没把方姐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跟我讲话谈要求？不就是一个经纪人么，我和宋雁北还没有离婚，作为他名义上的老婆，你不还得对我毕恭毕敬的？工作室有我的股份，我随时随刻都可以让你滚蛋！”

方姐气极了，良好的素养令她尽量体面的挂断了电话。“小北，她果然有这样的照片…我们还按原计划行事吗？王蔷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是，按原计划走。”宋雁北为方姐倒了杯水，劝道：“别生气，她不会猖狂多久了。”

“她对我的态度倒也罢了，我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可你听听，王蔷哪里有要回昵昵抚养权的意思？她提了这么多要求，哪有一条是和昵昵有关的？唉，她真不配做人母亲！”

方姐的儿子很是孝顺，她家家风是家庭和顺那卦的，自然看不起道德品行败坏的王蔷。

“这样也好不是么？昵昵从小跟我亲，爸妈也喜欢她，她跟着我不会吃苦…”宋雁北出了会神，问方姐能不能让他看看照片。

“是这张啊……四年前的除夕。”宋雁北摩挲着卷起的照片角儿，指着照片上的人问方姐：“你看，我比那时候胖了没有？”问完又自言自语：“我胖了，小冰倒没胖多少，最近这几天也不好好吃饭，瞧着瘦了。”

“小北……”

宋雁北仿佛没听见方姐的声音，“这应该是回家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小冰那天也穿了件白毛衣，我还笑他是不是故意和我穿情侣装的，”他笑了笑停住了，语气落寞：“他跟我讲卑尔根的雪，讲北极圈的极光，说那里比这儿冷很多，星星也亮很多，住在玻璃房里可以数一晚上的星星……”

“我说好啊，等明年冬天我们就去，工作全部推掉，一定要无事一身轻的去看一次极光。”

“可惜我骗了他，明年的冬天我就结婚啦。”

“方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到那个时候……”

照片上坠了滴水珠，“可我知道回不去了。”

宋雁北把照片封入相框立在床头，他从柜中的丝绒盒子里取出两枚戒指，颤颤巍巍的戴在了手上。

【Bing&Bei】

【Love makes us one】

你与我，因爱成为一体。

银戒光辉清亮，沉默的誓言真挚的一如当初。

李冰八风不动的坐在遮阳伞下，手里捧着碗沙冰。他把菠萝沙冰吭哧吭哧地吃完了，准备进空调房里补补妆。好巧不巧，宋雁北就坐在他的背后，二人间隔了扇屏风。

小化妆师拿了块粉扑刚要开口：“李老师……”

李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

“……哦，哦好。”

背后的宋雁北毫无察觉，兀自打着电话视频，他声音不大，听着十分耐心温柔。“昵昵，奶奶今天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小女孩掰着指头数好吃的，“有糖醋排骨、滑蛋虾仁、炒西兰花、干拌豆芽…还有海带汤！奶奶做的可好吃啦～”

“小馋猫，”宋雁北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鼻子，“昵昵可有福喽……爸爸给你寄的画册看到了吗？有好多小恐龙的那种。”

“看到了看到了～”昵昵嘟起了小嘴，有些不开心：“爸爸，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昵昵呀？昵昵想你了。”

宋雁北愣了瞬，他很快调整思绪安慰女儿：“爸爸也很想昵昵，可是现在还不能来看你…记得爸爸之前讲的故事吗？外面有大坏蛋专做坏事，爸爸要去制服他，等抓住大坏蛋爸爸就可以回家了。”

“记得，”小女孩乖巧点头，“我的爸爸是英雄！像黑猫警长那样的大英雄！咻咻———昵昵等你，等爸爸回家。”

宋雁北笑意淡了，“那宇宙无敌的昵昵警长是不是该午睡啦？午睡长高高，奶奶说你好几天晚上都困得不行，要听奶奶的话早点午睡，知道了么？”

“喔———”小姑娘沮丧的拉长了声线，“爸爸午安。”

“乖，下次聊，昵昵午安。”

“爸爸爱你。”

“昵昵也爱爸爸。”

宋雁北挂了电话，靠在椅子上等发胶多凝固一会儿。隔着扇屏风，他隐隐听见有人在唤李老师。

“李老师，这边的鬓角容易滴汗，我给您洒点止汗剂啊……”

“嗯。”

宋雁北猛地坐直，口角不利索道：“李…李冰？”

“是你吗？”

他问的又急又不甚清楚，一边的小化妆师回答道：“是李老师。宋老师怎么了？”

他听见自己同女儿的讲话了……

宋雁北仓惶地盯着屏风，似要把它焯出一个窟窿。小冰不会喜欢昵昵的，他恨这个孩子，可如今自己用这种口气同女儿讲话，他…他会怎么看待自己？会不会以为宋雁北沉溺于父亲的角色无法自拔？甚至…甚至以为宋雁北对三口之家也一心向往？

怎么办…他该如何解释……

小冰，小冰本就不相信他。

另一侧的李冰率先打破了僵局，感慨道：“我们无意偷听宋老师的谈话…宋老师对女儿可真好啊，工作忙也不忘哄孩子，模范爸爸说的就是宋老师吧？”一席话将宋雁北的父亲身份捧了又捧，哪知对方的脸色愈发的雪白。

“就是就是，”小化妆师也插嘴道：“宋老师经常和女儿聊天呢，咱们组谁不知道宋老师对女儿有多上心。不过昵昵那么可爱，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李冰笑了声，“说的是。”

宋雁北终于拖着僵硬的四肢绕到了屏风的另一侧，他盯着李冰，嘴唇嗫嚅：“别这么说……”

“呀！”小化妆师担忧的问：“宋老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吧？”

宋雁北浑然不觉，“没事…我粉可能涂多了，不要紧。”他一手搭在了李冰的凳子上，低声道：“昵昵是我的女儿，我爱她，没有别的意思。”

“宋老师说什么？我看您还是休息休息吧，瞧这状态不怎么对。”李冰驾轻就熟的避开了宋雁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秀出了一口白牙，“干得不错伙计，我先走了，你们聊。”

他推开大门，扑面而来的夏季热浪熟悉而又陌生，那个把宋雁北捧在心尖儿上的李冰确实消失不见了。

不会一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