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世 第23章 牧星城四

姜水感到很生气，这不悦的感觉像一簇小火苗，还没来得及在心里积蓄酝酿，蹭得一下蹿到脑子里烧着了。

莫名其妙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当姜水意识到自己生气了的时候他已经控制好了表情。

他冷静之后细想一下，妖怪亲了李袭明关自己什么事，只要女妖亲的不是自己，那李袭明就是在请他看一出好戏，还是一场执棋之人亲自入局的好戏，那不得擦亮眼睛看看后续如何收场。

就算这么想消气很多，但一看罪魁祸首依旧保持着对视，他恨不得将妖怪丢出去。

他们到底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久，就没发现有第三个人也在看着吗，真是不知羞耻。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细品之后怎么这么像吃醋，而最尴尬的不是没意识到自己在吃醋，而是这情绪很快就能收拾好，而且还能空出时间让人多想。

姜水还不至于吃醋，只是有些不平。自己跟着李袭明这么久，他们之间有过救命之恩，他也为走近袭明努力过，但此刻两人间的距离好像比随便一只不知名的妖怪还远。

仔细看一下李袭明，他醒了之后面无表情眼光呆滞，眨眼之间便回神了，之后微微蹙眉面露不悦，好像此刻的情形不是他特意安排的，而是一场麻烦的意外。

李袭明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从来不告诉他，就没有把他当自己人。

咳咳······

姜水只能无奈地出声提醒二人，袭明听到声音终于反应过来拉远和女子的距离，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也没有注意到姜水。

到是女妖侧过头看了一眼姜水，看表**言又止。

李袭明对着女子说：“莫要动作了，你来之前我就在整个房间设下言罚阵，一种只要接话便会被困住的阵法，你现在想走来不及了。”

他的嗓音听起来像一个久病在床之人，态度却是强硬的不容置疑：“我对你的处境略知一二，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可以坐在那边的椅子上谈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女子终于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能惹的大麻烦，如果说先前与她周旋的红衣之人只是简单的不悦的话，那眼前看似已经中招的病人却已经生气到似乎要动杀心。

做妖怪要识时务，虽然不能理解眼前之人哪里来的震慑力，但只要实话实说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毕竟她还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先介绍一下你自己，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很多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聊。”

“我叫柳佩，家住千帆渡口西边的十里铺的尽头。”

袭明见她态度诚恳，语气终于没有那么强硬：“尽日在城中晃荡的妖怪还有家吗？你倒是过得比凡人的日子好。”

“我们没有······”柳佩的语气明显生硬极了，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这话，她皱着秀眉睁大眼睛说道：“十里铺附近的猫妖几乎没有过得好的，我们都是迫不得已要为贺夫人卖命。”

“这个‘贺夫人’是什么来头，你好好说说？”

“这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柳佩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我这里有何马留下的一缕残魂，你们若是相信我的话可以打开看看。”

李袭明看着她手里袖珍的宝盒正待要取过来，姜水便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我来。”

李袭明见他自告奋勇，也没有阻拦他，看样子似乎很信任这只名叫柳佩的小妖。

“这是何马的记忆，虽然可能会有点痛苦，但请放心他不会伤害到你的······”

姜水的一打开盒子，他就有种元神附在了一个小妖身上的感觉，彼一附身他就看到了这个小妖被万鬼分食的场景，原来这个并不是真的场景而是小妖的记忆。

他附身的小妖来到了一个大众围观的一个擂台，这是要比武吗？

姜水扫视了一下附近，身边三三两两站着几个妖魔鬼怪，皆是是满脸凶神恶煞。

很快小妖就上了擂台，长鼻子小眼睛的秃顶对着他和另外一个在擂台上的妖怪说:“比试的内容是看看谁的内丹更大。请二位将内丹交出交出。”

附身的姜水三连疑问：

这个是在比什么？

这种比试是为了什么？

对妖怪来说，内丹这种东西是可以轻易交出来的么？

姜水全然不知道这一切的进展，他只是看见两只小妖都在施法逼出自己的内胆，另一只明显比他附身的这一只机灵许多，他胜券在握的嘲讽表情放大了无数倍呈现在姜水眼前。

他们将内丹拿了出来，虽然差距很小，但是只要没眼瞎就能看的出来他附身的这一只的内丹大一点。

秃头的裁判左右扫视了一眼，说到:“大小不是重点，最终结果要依据二位内丹重量判定，请二位稍作等候。”

对手那只青脸的丑妖怪从一瞬间的错愕再次变得得意洋洋，姜水厌烦地看着他欠揍的嘴脸开始怀疑这所谓的擂台是否有黑幕。

秃头裁判请出了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一直张着嘴的大嘴妖怪，这是要测内丹的重量，看来这儿的妖精分工明确啊，连专门测重的妖怪都有。

这大嘴妖怪将内丹含了进去然后再吐了出来，对手那边的报道:“重二两二。”

这么准确的么，比凡间的秤精准好多，姜水扫了一下擂台下，台下的妖怪们明显对这个妖形秤的准确度很相信，他们也都等着另一只秤报出的数量。

“重三两。”

这下老实妖怪明显松了一口气，姜水也跟着他放下心来。

青脸妖怪明显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气急败坏的对秃头挤眉弄眼。

秃头看一下他，然后慢悠悠的说到:“我们还将测出内丹的具体大小，然后将重量除大小，算出的结果才是此次赌博的最终结果。”

姜水已经了然，还要比什么，这明显就是欺负人。等到测大小的长嘴妖怪出来测量的时候，姜水已经在回忆元神附体时候闪过的万鬼抢食的画面，难道是······

还没等他想到什么，小妖好像有点紧张，连带着他都感觉很紧张，等到长嘴妖怪报出内丹径长，姜水大致算了一下，小妖的结果要比对手小一点。

可是观众大多数并不知道如何计算，就连小妖都很迷惑，他稀里糊涂地跟着裁判继续着不公平的比试，而比试的最终目的是判定他的失败。

等到秃头妖怪算出结果，他掏出铃铛宣布此次赌博的输赢。

姜水听到铃铛声响，仔细看了看妖怪手中的铃铛，这铃铛很普通，并不是什么法宝。

青脸妖怪也听到了裁判宣布的结果，他大声的欢呼：“我赢了，所以这次选中的是我。”他从两只长嘴测量官的口中接下内丹，只留下失败者在原地咬牙切齿。

姜水已经预料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没有内丹的弱小妖怪，在妖市上被反复欺骗，这种戏码就算是人间也很常见。可是就算他已经预料到，怨气的妖怪还是要拉着他一起体验一遍，在无限的追逐与躲避过程中，姜水终于在分尸前的最后一刻挣脱了出来。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在妖怪中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强如朱雀没有了内丹能力都大打折扣，这小妖小怪没了内丹就如同凡人一样，如同凡人的妖怪在妖界会怎么样？

结果可想而知。

李袭明见他悠悠转醒，关切的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我附身在一个小妖身上，他去参加一个内丹大小比试的擂台，结果没有比过人家失去内丹，最后落得个万鬼分尸的下场。”

柳佩听见他的话激动起来：“何马被他们骗了，我想混进去调查，没想到被贺夫人抓住，被控制后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做事，她设置圣丹台就是为了骗取小妖们的内丹。”

姜水插话问道：“你们来万春客栈要骗的到底是凡人还是妖怪？”

“凡人只是障眼法，贺夫人不靠凡人的精气修炼，她要的是妖怪们的内丹。”

李袭明听过柳佩的话之后，他一时无声，似乎在考虑什么，良久之后他才说：“看来这个贺夫人还不是寻常妖魔。”

他盯着柳佩说道：“你可想要摆脱贺夫人的控制？”

柳佩听见他的话当即拢起罗裙下跪道：“若能救我脱身，您就是我的主人。”

“呵······”李袭明轻笑出声，“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么轻易就要认主人。”

姜水不懂李袭明的态度，以为他要说出自己神仙的身份，如此高调的话未免会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是无尘观的叶落，是一个道士，妖怪认一个道士做主人似乎有点不伦不类啊。”

柳佩脸色一变，她的大眼睛提溜一转，马上回过神来答道：“我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就算帮着贺夫人骗妖怪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天地为鉴，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只是骗骗凡人，没想到第一次被逼着下手就碰上了你们，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他是个妖怪，有点好奇才下手的，绝对没有加害之心。”

“那你刚才喂入我口中的是什么？”

柳佩这才反应过来，她后知后觉地着急解释道：“那个是解药，我以为你中了夫人的毒，身体太弱承受不住所以马上就喂了解药。”

“这个解药是什么东西？”

“是我家祖传的法宝，并蒂铃铛花的种子，能够解除被铃铛魔音入耳的痛苦。”

李袭明看见她骄傲的样子无奈地扶额，他叹了口气：“我暂且放你先回去，若是你真心想要摆脱贺夫人的话，明日月上柳梢黄昏之时再来万春客栈，到时候我会教你如何做。”

他打算双手施法解开言罚阵，捻诀到一半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姜水你先出去，在门外用法力敲击三下然后进来，这样就可以把她放出去了。”

姜水有点疑惑，却还是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