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馋 第4章 如愿

昨夜睡得晚，眼睛有些酸胀。林浩宇艰难睁开眼，望向发灰的房间。

光正随着飘起的窗帘溜进房间，在白墙上留下一束束明显的光栅。

很陌生的地方。

林浩宇看着看着不禁皱起了眉，他身下的床硬得要命，换个姿势伸懒腰手又打到了墙壁，疼得他吸了口凉气。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林浩宇地一口凉气忽然卡住，想起了这件事。

他随即想要哀嚎：好丢人啊！

昨夜发生的抓马故事历历在目：原本他想趁周复还没来，研究好怎么骑电动车，可是，他一扭车把，彻彻底底搞砸了一切。

车飞出去了老远，撞得要散架不说，腿上还刮了条口子，裤子也烂了。

承了情，还撞坏人家的车，这回林浩宇想跑都跑不了。

“妈的——”周复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林浩宇完全能理解，要是他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会骂的。

奈何林浩宇刚经历一场惊心的“车祸”，肾上腺素直冲头顶，面红耳赤心头直打鼓，没能对周复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他还保持着拦不住电动车的状态，周复皱眉走向电动车，边走还边说着：“呵，好了，这下连车也没了……”

林浩宇忙跟上前，“对不起啊老板……”

扶起电车摆弄几下，周复发现怎么都动不了后，烦躁得一脚踢上车身，深呼了几口气，终于呼出来句叹息一样的话，“你走吧。”

“不是，老板，我不能走，我还得赔——”

“不用你赔。”周复截断林浩宇的话，斩钉截铁地道，“这本来就是二手的，不用你赔了。你最好还是走快点，我要回去休息了。”

因为利用率不高，周复就二手收来量旧电动车，没花多少钱。刹车闸不好用，电瓶老旧，实则已经是快报废了，周复明白林浩宇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

但这毕竟是他花钱买来的，再老旧也能骑不是？说不气是不可能的，可他又能怎样呢？

周复是羡慕别人能上大学的，对学生都很宽容，林浩宇又长了副好脸，周复对着他说不出什么重话。且不论这点，就是林浩宇是罗丘亭学生这一点，他也不能为难人家。

今晚从对方手机没电无法付款这事开始，他就觉着诸事不顺，处处透露着诡异，现在终于弄坏了辆车，大抵就是老天告诉他要他赶紧远离这人。

所以思来想去，周复只能叫林浩宇赶快走，别再给他找事。

周复想得很简单，但林浩宇却不愿这么简单地走人。

他先前还只是想和周复搭讪，以祈求一段浪漫，现在情况变得哪里还有一丝浪漫可言，当务之急是他必须要承担“车祸”的后果。

毕竟要是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他得赔钱，连带着之前馄饨包子的费用。

林浩宇问着：“老板，你这车多少钱？我回头和饭钱一起给你，转账行不行？你把手机留给我……”

“不用，”周复摆手拒绝，“你赶紧走，我不需要你赔。”

“老板我知道你人好，但是我真的得赔给你，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不用，你快点走就是帮我，还要我说几次？”

“不是啊老板，我——”

“tmd谁在楼下逼逼！一点了，还让人睡觉不让了！”两人正说着，就有住户推开窗朝楼下吼道。

老小区隔音差，周复深有体会，平日里收摊回家都尽量放轻动作，今晚没注意，动静闹得可能大了些，周复脸上一晒，刚要道歉，身边的年轻人就对着人回道：“我们声音并不大，反而是你这么大声骂，把小区里睡着的人都吵醒了。”

“你找打是不是！等着，老子这就行下去揍你！”对方是个暴脾气，说着就关窗准备下来打人。

周复又催促道：“快走。”

这回他除了烦躁，还带了点担心。

“怕什么，这种叫得厉害的一般都不敢咬人，咬了还要进监狱呢。”林浩宇没动，反而理直气壮。

“你——”周复被林浩宇这一番言论气到，不准备管了，转身走向门洞。

“老板，你手机号还没给我！”林浩宇追问着。

这时远远传来一声问话：“刚刚是哪个小子在这儿找打？老子现在下来了，快点出来，别做敢说不敢当！”

这一声令步子停滞，周复暗骂一句，立即拽起跟在他身后的林浩宇，迅速上楼。

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你是真的不信他会打你吗？”周复关了门，才长舒一口气。

“信啊。”林浩宇无辜道：“可是他动手我们是可以报警的。”

周复拉开灯绳，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大学生，他怀疑林浩宇要么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要么就是个傻子。

“你手机没电，报不了警，等着挨打吧。”周复说着把手里一直握着的旧充电器递过去，“去充电。”

他还在考虑林浩宇大半夜回学校的安全问题，那边的大学生又给他添堵——“这个充电器和我的不匹配，用不了啊老板。”

周复听罢想重新打开门，把林浩宇打包送走。

林浩宇摆弄着充电器，心头之前那点搭讪的念头又冒出，挺直脊背，一扫之前做错事后萎靡的模样，“老板，您就发下善心，让我……”

他边说边往周复跟前凑，但他才动了一步就“嘶”了一声，低头看向发出疼痛的地方。

“怎么烂了？”林浩宇震惊——他小腿上的裤子裂了道口子，旁边还被血晕出一片深色。

周复这才留意到面前人的伤口，看样子像是被自己的电动车剐蹭出来的。

好吧，可能命运让他发一次善心。

林浩宇有伤口不能沾水，周复就给他寻了条毛巾使用，又找出酒精和棉签，放在了卧室里，动手把另一间许久没人的卧室收拾好，才拿着洗漱用品准备去洗澡。

“啊！！！”

周复被这又长又亮、杀猪一般的叫声惊到，差点把毛巾扔了。

但他不用去看也知道，肯定是傻学生正在消毒。

停顿半天，周复还是绕不过心里的坎，转身走向卧室，从龇牙咧嘴的林浩宇手里接过来酒精，帮人处理伤口。

回忆到此，林浩宇又捂住脸：他是如愿被周复留下，但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这些事他宁愿忘记，可他全记起来了！而且记得异常深刻。

谁来救救他在周复心里的形象啊？

他林浩宇，如今在周老板心里，一定是个吃霸王餐不给钱还蠢到家的人吧。

林浩宇愣神半天，难过得快要哭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落泪，屋外已传来开门的声音。铁质防盗门由于其材质，即使周复关合的动作相比旁人已经很轻，却还是发出不小的声响。

将提溜的东西放置好，周复敲响卧室的门，隔着门问道：“醒了吗？”

已经是上午十点半，周复去超市采买结束回到出租屋，见到卧室门还没开，不知道林浩宇起床了没，所有动作都轻轻的。

话音落了没多久，房门便打开了，林浩宇正顶着一头杂毛在门后“罚站”。

“充电器。”见人醒了，周复递出手中的东西说着。

“啊？哦，谢谢……”历经一夜蹉跎的林浩宇再站在周复面前，已经没了信心与勇气，人也有些呆愣。

周复转身走入厨房，边走边说着：“我买了新的洗漱用品，你去洗漱一下吧，一会出来吃饭，吃完饭你就回学校去。”

“……知道了。”林浩宇声音闷闷的，说完慢吞吞走近洗手池。

这个出租屋实在是太过老旧，灰色水泥地板，奇异的整体布局都是林浩宇没见过的，除了两间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都小得可怜，洗脸刷牙都是在卫生间以外的地方。

好在周复将房子收拾得很干净。

不仅干净，物品摆放得整齐，家具虽少却有生活气息，让整座房子不显得拥挤，反而很温馨。

刷着牙，林浩宇习惯性想掏出手机看一眼，却摸到空着的口袋，这才想起手机正在充电。

他的手机充电接口和周复的不一样，用不了已有的充电器，直到刚才周复带回来新的，他才给手机充上电。

站久了小腿上的伤还有点感觉，林浩宇别扭地歪向一边，迅速打开水龙头冲起泡沫。洗漱后林浩宇也没有去看手机，反而站在走廊一样的客厅里偷瞄在厨房忙碌的周复。

他本来就是为了周复才演了昨晚那么一出戏，照剧情的发展来看，他以后有没有脸出现在周复面前都难说，不如趁此机会多看几眼过个瘾，以此祭奠他还没开始就可能要结束的爱恋。

周复的衣柜似乎很单调，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上衣，依旧没什么装饰，与他麦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让他看起来更性感了。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穿过玻璃来到周复身上，照出一片明明灭灭的光影，利落的短发遮不住眉眼，林浩宇就隔着门目不转睛地瞧着。

“看什么？”贪婪的目光似乎触动了周复，他抬起眼看过来，眼窝留下一道深深的阴影。

“没，”林浩宇立即收敛目光答到，“没看什么……”

心虚席卷了林浩宇，他上一次心这么虚还是初三的暑假在网吧门口看到他哥路过。

说起他哥，白天里终于能看清容貌的人在林浩宇看来和他哥外貌上有些年龄差，却也没大几岁，他哥已经是被家里人催婚的年纪了，那么周复呢？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接触，但在深秋时节“春心萌动”的林浩宇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从昨晚来看这个家里的确就只有周复一人在住，但是这不代表他是单身。

如果不是，他还追个什么劲儿啊？

心底里的声音催促林浩宇问道：“那个，老板你一个人住啊？”

“嗯。”正忙碌的周复动作一滞，只回了一个单音节。

“但是这里有两间卧室啊……”

周复接得很快，“室友有事，就搬走了。”

听这意思，周复应该是一个人，林浩宇心头的喜鹊喳喳叫了两声，他顿感前路一片光明，把昨夜的丢脸忘个彻底，混混沌沌就要拿起手机给室友报喜。

但他抓起才充了点电的手机，脸色瞬间煞白。

“老板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还没——”

“钱我回头还你，现在情况十万火急，你就不用送我了！”

“……吃饭。”铁门关闭发出巨大的声响，淹没周复口中的最后两字。

“艹。”周复忍不住低声骂着，他到底为什么要好心多做一个人的饭，他早该昨天就把人送走。

“完了完了完了！”这边下了楼的林浩宇忍着小腿传来的痛极速狂奔着，冲到路边疯狂拦车。

他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关，停留在对话界面，李群青于11：05发来条信息——“快点回来！老师点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