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司墨接触过各类案件,杀人报告他看的不比警察少,所以他深知这种情况下无法报案。
他总不能拨个110过去,说“因为702的租户没有取外卖,我怀疑他被人杀了”。
这样做不仅警察会把关司墨当成疯子,关司墨自己也会这么认为。
关司墨脚步停在门外,目光追着门缝里那道光看过去,他知道符合报案的条件,至少要那间透光的房间里没有人,至多……有一具尸体,或一些器官。
仅这两点,关司墨不迈进房里是绝对无法确认的,也许是因为深更半夜不清醒,直至走进702的房间,关司墨都没意识到这一切的荒唐。
“张先生?”关司墨走进后叫了一声,无人应答后,他又朝那个发亮的房间走了两步。
“张先生?”关司墨敲了两次房门,但这个动作只是形式上的,他几乎确认不会有人应答,于是关司墨直接旋开了把手。
吱嘎。
门被关司墨推出一阵响声,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后来很快意识到那是血腥味。
关司墨屏住呼吸,朝瘫倒在电脑桌后的人看去,果然看见了插在他胸口的一把匕首。
救护车和警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的,702的张先生被紧急送医,楼下的外卖小哥看见被担架抬下来的人,双腿一软,轰的一声撞倒了自己的摩托车。
“哥,大哥,你给我作证,我可从来没上去过。”外卖小哥拉着一起下楼的关司墨的裤腿,哀嚎了一句,“这真跟我没关系!”
“跟我有关系?”关司墨语气不善,甩开外卖小哥的手,脸色难看至极。
外卖小哥被甩的一趔趄,赶紧说:“没有没有,咱俩互相作证。”
他知道任谁大半夜帮人敲个门,却落得自己四点不到就要被带往警察局的下场,谁都会生气。
但关律师是不应该的,他有一张处变不惊的面具,只是今天忘了戴上。
因为什么?
因为没吃晚饭,因为吹了冷风,因为凌晨的银色行李箱,反正不是因为陈青。
关司墨作为第一报案人,在现场接受了几句问话,之后在警察提出直接去局里录一份口供时,关司墨烦躁道:“方便给我十分钟洗漱吗?”
警察第一时间不能排除关司墨的嫌疑,表面说了可以,实际上却是跟着他一起上了楼。
关司墨今晚脾气很大,本来六分钟就收拾好了自己,但一看时间没到,又硬在屋里坐了四分钟。
到了警察局,关司墨条理清晰的叙述了报案经过,能够冷静描述现场的报案人能让警察少费精力,但同时也加大了自身的嫌疑。
但关司墨不在乎那个,他知道法律范畴内警察的权限,于是问:“你们看过监控了吗?”
警察说正在看,关司墨就道:“有个穿黑色衣服,拎银色行李箱的人行动诡异,你们可以重点排查。”
警察一听线索,又有点意外,问道:“你看到他离开案发现场,还是……”
“大约在我报案前五分钟左右,他出现在8号楼下面的花坛附近。”关司墨说,“我在楼上看见他。”
“好,谢谢你关先生,这个线索非常重要,如果您还有其他线索,请随时跟我们联系。”年轻的警察刚一站起来,身后就走出一个明显比他年长的警察,那人跟年轻的警察打了声招呼,说,“忙呢。”
年轻的警察立马站直,说:“常队。”
“嗯,辛苦了,我先下班了。”常警官说着就要走,但目光却不小心落到关司墨身上,他看起来上了年纪,看人的时候稍微眯起眼睛,几秒后才惊讶的撑开眼皮,问,“你是关……”
关司墨在常警官刚走出门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本来没想说话,但现在是对方先跟他打了招呼,关司墨只好礼貌性的笑了一下,说:“常警官。”
“真是你啊!”常警官走过来,脸上带着惊喜,问,“多少年没见了,十年?十五年?”
关司墨淡淡道:“十四年。”
“哦,这么久了,你这是……”常警官看了眼关司墨和他对面的警察,年轻警察忙说,“常队,这位是今早的报案人,我正在给他做笔录。”
“做完了吗?”常警官问。
“啊,做完了。”年轻警察点头,心里还犯着嘀咕,心道关司墨才三十出头,十几年前也就二十左右,怎么认识的常队啊?
常警官“嗯”了一声,又问关司墨:“小关,你忙吗,不忙的话咱们去吃个早餐?”
关司墨微笑着,点了下头,又跟做笔录的警察说了句再见。
时至此刻,关司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面具,严丝合缝的带在脸上,做回风云不惊的关律师了。
常警官在附近找了家早餐铺,他喝粥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关司墨两眼,说:“不容易啊,这一下就成大人了,那会儿天天拎着书包往局里跑,哎对了,那小孩呢?叫陈青那个。”
关司墨勺子舀到碗底,滑了一下,声音毫无波澜道:“他在国外。”
“哦…”常警官点点头,说,“出息了。”
关司墨说:“是。”
“他多大了,也得二十了吧?”常警官自言自语了一句,又说,“有时候我真能想起你俩,就我那姑娘,有事没事还总提你们呢。”
关司墨笑着问:“提什么?”
常警官咬了口包子,说:“你自己不知道,你们俩当时那个案子,在局里,在整个市里吧,那都算是典型案例,尤其是你,好些小姑娘到现在都崇拜你呢。”
关司墨笑容像是画在脸上,角度都不变,温和着说:“不至于。”
常警官掏出手机,说:“对了,你给我留个电话吧,省的我去跟他们要,案子有什么进展我也好告诉你。”
关司墨自然是给了,他存好号码,又说:“我刚才跟那位警官提了个人,不知道跟案件有没有关系,拎银色行李箱的人,您方便的话……”
“没问题,查到我第一时间跟你说。”常警官岁数大了,值了一宿的班有点睁不开眼睛,关司墨就去付了钱,回来礼貌道,“我送您吧。”
“不用,我在前边直接坐公交了。”常警官说,“那等什么时候有空,那小陈青回来了,再让我见见他,小时候倔的跟驴似的,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儿。”
关司墨依旧面不改色,说:“好。”
之后等常警官走了,他就自己打车回了家。
关司墨说要送常警官也就是一句客气话,他是坐警车来的警局,根本没开车。
警方的办事效率很大程度上是跟社会关注度挂钩的,这一点关司墨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本身是打算两天后再向警方求证黑衣男人的身份,谁知道当天下午不到两点,常警官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小关啊,你说那人我们查到了,拍你担心,我跟你说一声。”常警官不紧不慢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这人应该是跟702那件事没什么关系,他是刚搬到你们小区的。”
关司墨嘴角一抽,问:“凌晨搬家?”
“估计是那边的房子到期了吧,我跟房屋中介确认了,确实是刚租的房子,录像我也看了,路过你们楼下,还在花坛边坐了会儿,但没上楼。”
关司墨闻言,稍微松了口气,沉稳道:“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没事儿,别客气。不过他这个名字我看着怎么这么熟呢?叫阎修,你认不认识?”
松到一半的气被关司墨顶在胸口,他嘴角一抖,问:“您说叫什么?”
“阎修啊,阎王的阎,修理的修,阎修。”
关司墨:“……”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问:“您能把比较清晰的正面照发给我吗?”
“哦,行,正好你确认一眼。”常警官说完,没一会儿就把监控里的截图发过来了。
关司墨几乎是掐着手机保存的图片,他强忍着怒意闭目调整了情绪,之后叫进大黄,问:“昨天找我的人留联系方式了吗?”
大黄说:“没啊,你说不认识我就让他走了。”
关司墨办公桌下的手一握拳,又问:“他是自己来的?”
“啊,怎么了?”大黄被问的莫名其妙,“真是你委托人啊?”
“不是。”关司墨答完,又问,“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儿?”
“看着不大,二十左右,长的…算还行吧,我也没仔细看,到底怎么了,你要找他?”
“不找。”关司墨又是一答一问,“声音呢?”
“声音我记得,那怎么说的来着,正太音!听着跟小孩一样,奶声奶气的。”
关司墨听到这,终于将丁寻羽和小甜音对上号了,他就是那天接了陈青电话的人。
关司墨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出去吧。”
大黄却还想打听,问:“啥事啊?”
关司墨冷眼一抬头,说:“我隔壁的住户昨晚遭人袭击,当胸一刀。”
“啥!?”大黄眼睛一下瞪起来,惊慌道,“什么情况?你撞见行凶现场了?”
“嗯。”关司墨给大黄发了个地址,说,“刚抢救回来,人还在医院,你实在闲,去问问他需不需要法律援助。”
“……喔。”大黄嘴巴“O”成一个圆,之后又说,“那我有个问题。”
“说。”
“就是……你邻居不养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