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学语 第4章 第 4 章

再次看到小鱼时，宋芽被震惊地倒吸一口气。

她实在无法想象照片上那个充满活力微笑着的小鱼，是怎么在几日病痛的摧残下，变得那样安静与疲惫。

她的状态很不好，躺在重症病床上。

宋芽看向床边那个同样疲惫的中年女人，那是小鱼的母亲，她看见她的到来，强撑着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宋芽抓紧了身前的衣角，那些过去的记忆和眼前重叠，只是当时躺在床上的人是她，她的妈妈也是这样日夜不曾合眼地守在她的床边。

“阿姨，您好，我是宋芽，是小鱼口中的那位太太。这位是我的朋友，顾迟，我说话不太方便，请他帮我转述。”

宋芽打下的字，被顾迟转述出来。

小鱼妈妈擦了擦眼角，握住宋芽的手，有些激动：“非常感谢你，那个鸭朋友是小鱼的宝贝，她看作和她的命一样重要，一直不曾离身，鸭朋友焕然一新回来后，那些日子她是真的很开心。”

再次提及那只玩偶鸭，宋芽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顾迟，然而顾迟正在仔细观察着什么，直到确认了什么，才低下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难道他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许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顾迟低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你是想问鸭朋友在哪里对吗？”

宋芽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顾迟浅浅一笑，进行转述：“阿姨，小鱼那位鸭朋友康康现在在哪？”

他想了想，又继续问：“如果可以，我们可以问一下这位鸭朋友为什么对小鱼这么重要？”

小鱼妈妈忽然想起什么：“麻烦你们，我们边走边说吧，我带你们去见康康。”

宋芽和顾迟互相看了一眼，跟上了小鱼妈妈的步伐。

宋芽没想到，他们直接走出了医院，也在路上得知了鸭朋友康康的由来。

那是来自另一位心灵手巧的太太，同时也是小鱼的朋友——许雅雅。

“小鱼的名字叫做张瑜，她们两个是在一个病房相遇并成为好朋友的，她叫她小鱼，她叫她鸭鸭。”小鱼妈妈说到这里时，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天真开朗，好像总有说不完的笑话和奇奇怪怪的想法，因为小鱼经常生病，所以她经常住院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去上学，这也导致她没有什么朋友，总是很孤单，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就是因为鸭鸭的出现，我才好久再次听到小鱼那么快乐的大笑声。”

“鸭鸭的手很巧，想法也很多，在她的手底下，总是会创造出各种各样的惊喜，有时候是木雕的一个小人，有时是她随手用病例纸折出的一朵花，而康康，就是她送给小鱼的礼物——”小鱼妈妈沉默一下，眼圈红了，“最后的两件礼物之一。”

之一？宋芽心中疑惑。

小鱼妈妈转过头微笑着看向宋芽，然而眼中的泪却豆大般地落下，她语气哽咽：“另一件礼物，是她健康的心脏。”

一行人走出了医院，几百米的距离，拐进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小胡同，这胡同本就狭窄，又因为堆积了不少杂物，显得更加拥挤。

胡同越走越深，留给人通过的路径越来越窄，宋芽感觉这条路好像走不到尽头的时候，才终于停下，到达了目的地。

小鱼妈妈似乎是也觉得不好意思，脸上的表情有些窘迫，边道歉边打开门："抱歉，让你们见笑了，这地方挨着医院近，价格便宜。"

宋芽微微一笑，回以善意。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几乎就是家里的全部，屋子里虽然面积很小，但是却很干净整洁，迎面还能闻见屋子里新鲜栀子花的香气。

"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宋芽和顾迟礼貌点头，坐在了沙发上。屋子很小，里面的摆设一眼就能看满，宋芽的视线落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那里有两张相框装裱起来的照片。

一张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的小鱼还是个刚刚抽条的小姑娘，站在父母的中间，笑得眼睛弯成一个月牙，灿烂明媚，照片里小鱼的父母也还很年轻，笑得温柔腼腆。宋芽不禁被感染，露出浅浅的笑意，她微一偏头，看向背对着他们的小鱼妈妈，此时的她已经有了些老态，身形痀偻，鬓边发白。

小鱼此时的年龄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短短几年，形容剧变，其中心酸可想而知。宋芽的眼睛垂下，鼻子一酸。

她不经意地捏了捏鼻子，视线转向另一张相片。

那是一张两个女孩的双人合照。

宋芽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两人，一人是已算熟悉的小鱼，另一个女孩，宋芽在小鱼爸爸的屏锁上看到的那个女孩，稍一推测，就能知道她就是小鱼妈妈口中的许雅雅。

宋芽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和小鱼爸爸照片中那个笑得开朗的长发女孩不一样，照片上的女孩并没有头发，但没有变得是仍旧笑得灿烂的笑容。

"这就是小鱼和雅雅。"小鱼的妈妈将温水递给宋芽和顾迟，微笑着介绍。

她又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把两个人的照片拿给宋芽和顾迟看。

在分享这些照片时，宋芽细腻地感受到了小鱼妈妈的情绪，那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她虽然微笑着，但是却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浅薄的栀子花香萦绕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轻轻的风敲打着玻璃窗。

宋芽安静地等待着。

无名的风微微晃动栀子花。

小鱼妈妈用手背抹了下脸，微笑着慢慢道来：“一年前快到小鱼的生日，那时候雅雅也正要经历一次清理手术，手术的前一个晚上，她刚刚完成康康这份礼物，打算第二天醒来送给小鱼做她的生日礼。"小鱼妈妈语气逐渐哽咽："老天多会开玩笑呀，就差那么一天，那么一晚，明明第二天她就要做手术，明明手术成功，她就可以再多活几年，可是她却在那天的夜里突然发病，还没来得及看到第二天的清晨，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在最后回光返照的那个时刻，向父母交代了两件事。”

"一件是向小鱼隐瞒她去世的消息，一件是希望能把心脏移植给小鱼。"

"一直到今天，我们都在假扮着雅雅还活着。其实很抱歉，小鱼她在昏迷的时候都还在喊着'雅雅'，她想要见雅雅，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当作听错了，误会她要找的'雅雅'是"宋芽"的"芽芽"，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她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起伏了，我们知道她或许已经猜到了，但是当猜测变成真相揭开在面前的时候，我们宁愿遗憾而不是让她在最后接受痛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