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时 第6章 第六章·鬼打墙

宋晓虞又回头看了苏华梅一眼，苏华梅似乎想张口说什么，可也只是目送她进门。

灰金色的大门一瞬间关闭了，顷刻之间七扇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偌大的空间里只剩空荡荡的地板，002微笑着站在中间。

她拍拍手，地板上生出几张桌子，旁边布满了各种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的吃食。002的视线停留在苏华梅身上，随即打了个响指。

苏华梅这才能动弹，她环顾了一下周围，走到002旁边的结界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002率先打断了她，在她旁边放了个椅子，抬手变了两杯冰咖啡，递给苏华梅一杯。

“003那家伙和你们说了不少规则之类的词吧？我们无法干涉游戏。不过你们玩家或许有办法。但我建议你等等你的小鱼，她远比你想的更有水平，肯定能撑过这两天的。”

苏华梅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不是不信她。”

“她当然可以撑过这两天，甚至整个游戏，但她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受伤，害怕。”苏华梅看着002那双紫色的眼睛道，“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002耸了耸肩膀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如果你想让她成长，就该学会放手。她本来就是参天大树，你非要她当小树苗——我也没办法，爱不是这样的。”

苏华梅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抿了一口咖啡，冰冷在舌尖散开，压平她心里的燥热和担心，她打量着剩下几个人，有的甚至在旁边涮起了火锅。

看见苏华梅走过来，A班另外两个人围了上来，问道：“班长，那个‘荆棘’都和你说什么了？你女朋友真的能平安出来吗？”

苏华梅压着声音道：“当然可以。”

苏华梅回头看了一眼喝咖啡的002，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002遥遥对她端起咖啡，微笑着饮了一口，优雅地仿佛上世纪油画中的人物，让人觉得呼吸都是亵渎。

“‘荆棘’说，让我们好自为之，不要总是动歪点子。”苏华梅有意地瞥了一眼最开始发话的那个约莫是高二的男生，缓缓开口道。

几人都没吱声了，空气里一下安静下来。一个女生拿着几罐冰冻可乐递了过来，打破了寂静。

“先吃点火锅吧，这边东西还蛮全的，什么肉都有。”她在苏华梅旁边坐下，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祁圆，和小鱼是一班的，你好。”

苏华梅对她回礼笑道：“我是苏华梅。”

祁圆给苏华梅递了一个小碗道：“你和小鱼……是恋爱关系？”

苏华梅“嗯”了一声。

“你们挺配的。”祁圆感叹道，“小鱼其实蛮厉害的，懂得很多。”

“是的。”苏华梅说道。

接着几个人都互相告知了身份，与苏华梅同班的两个男生分别是吴金鹏和李文越。

死的男生似乎是C班的，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剩下两个人一个是高二的男生陈伟，一个是高一的女生王倩倩。

一顿火锅过后，几人彼此聊上几句，气氛缓和不少。毕竟都是校友，共同经历过这样的灾难，还能幸存下来怎么都有些惺惺相惜。渐渐就着这个如何逃出这个问题聊开，顺便吐槽了一波谷高垃圾的安保设施。

苏华梅的参与度始终不高，她的心不在这里，而是连同那扇关上的门，被高高提起。

·

入眼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宋晓虞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发现带了那个打火机。应该是苏华梅塞在她身上的，火光多多少少能驱散一个人面对黑暗的恐惧。

小小的橘红色火苗不断跳动着，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分外渺小微弱。宋晓虞不知道这打火机能用多久，也不敢太奢侈，只好害怕了再点开一下，接着那一丝温度继续往前走。

她能听见空旷的风声，证明这个走廊应该挺大的。脚下的地板是一块块转头砌成的，宋晓虞摸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很有年代感的。

她摸索着靠边，摸到类似于壁橱一样的东西，发现是壁挂式的凸起，应该是专门用来点火的。

宋晓虞伸手往坑里面摸了摸，一个粗糙冰凉的东西触及指腹。

宋晓虞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能燃烧的东西，丢了点卫生纸进去，把坑里的卫生纸点着了。

很快整个坑燃烧起来，黑漆漆的走廊终于亮了起来，而借着火光，宋晓虞也终于发现自己刚才摸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块风化了的人头骨。

宋晓虞：……

她深吸一口气又往前走，有了熊熊燃烧的火光她心里的恐惧褪去大半，同时点燃了其他的墙壁上的火坑。

再往前走，墙壁上的火坑就被自己点燃了，像是有其他人来过，或者这就暗示着宋晓虞走的路是对的。

随着火光越来越明亮，整个通道终于印入眼帘，灰白的岩石墙让通道显得破败不堪，空气里浮动着不明的粉末，应该是积久而成的灰尘漂浮。宋晓虞想都不用想这个该死的通道pm绝对大于2.5，这是出门该带口罩的程度。

可她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前行。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脚下的路长的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她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怎么也有个一两千米了，可这路一眼望过去还是看不到头，起码还有个一千米在等着。

宋晓虞觉得不对劲，这游戏绝对不是教人走路的，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累得不行，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有些嫌脏。

可就在她刚蹲下时，她就听见了交错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在走路一样。

宋晓虞顿觉毛骨悚然，她咽了口口水，小心地站起来四周看了看，试探性地走了两步，那声音又消失了。

可宋晓虞一停下，那脚步声又如影随形一般缠了上来。

不是，这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宋晓虞有些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她很快发现发现没有用，声音没有丝毫地变小，这证明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系统造成的声音。

宋晓虞实在害怕别人的走路声，她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暗处跟着自己，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她摁倒在地，让她变成和刚才摸的一样的骨头。

她只好委屈自己的两条腿开始走路，同时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建筑。

这破地方谈不上什么建筑，只有无穷无尽的壁火坑，和飞扬的尘土，崎岖不平的，修了不知多少年的砖头路。

宋晓虞走着走着发现其中一个壁坑上似乎有图案，不过在火光下不太明显。她凑上去看了一眼，在凸起的底部，看见一只暗色花纹的哭泣的羔羊。

她接着顺着这条通道一个个检查其他的壁坑，发现惊恐的羔羊，生气的羔羊……和一只没有头的羔羊。

宋晓虞沉默了，因为没有头都羔羊对应的那个坑里，赫然是一块风干的人头骨。

宋晓虞：……

宋晓虞很快调整好心态，又去查看别的壁坑，想着可能别的壁坑里也有头骨，或者每十个壁坑就有一个有头骨的。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发卡放在头骨旁边，又走了一段路，挨个查看。

终于，她又看见了自己的发卡。

发卡上的小熊安安静静地躺在火坑里，像是在和她大眼瞪小眼。宋晓虞无语片刻，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认命地拿起发卡，又重新别到头上。

没关系。宋晓虞安慰着自己，002号说过，她只要能撑过两天就可以了，她身上还带了那个之前一直没吃的果冻，饿两天也死不了人。

更何况凭她多年看小说都经验，她很大概率是遇上鬼打墙了，这种阵法主要是攻破人的心理防线，没有什么冷枪冷箭突然来给她射死，只要缩着头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宋晓虞顿时心里好受了一点，找出卫生纸擦了擦地，准备开始试试能不能和那股脚步声抗衡。

宋晓虞推测这脚步声甚至可能是她自己的，因为谷高总共就剩六名玩家，只有她进来了，而且鬼打墙就是个循环，脚步声怎么不能循环呢？

虽然说自己这么认为，可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是让人感觉害怕，宋晓虞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心脏也在脚步声中不安地跳动，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系统真的设置有人来追杀她呢？

万一系统复制了她，让她自己和自己作战呢……

宋晓虞抿嘴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思维方式也不是好事，想得越多就越害怕。

不太可能有人来追杀她，因为自己陷入鬼打墙的循环，别人肯定也要陷入循环才能追杀她，而一般系统不会进入鬼打墙，出不来是bug，能出来也是bug。

更何况自己相当于一直在兜圈子，她不可能走两天两夜，总之有停的时候，如果别人想追上她，怎么样都能追上她。

宋晓虞又想起002说只有她能活下来，顿时又有点了然，无奈地想，可能是因为她心态好吧。

如果只是脚步声，应该很快就能适应了，宋晓虞一边坐下一边想。

可很快，她又听见一阵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低沉，甚至到最后带上了哭腔。

宋晓虞：“……”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无语凝噎了，那段人的声音似乎是来自一位小女孩，甚至让她感觉有点耳熟。那声音一边哭泣一边唱着听不清的歌谣，空灵幽深地在宋晓虞耳边盘旋，像是在给她讲鬼故事。

宋晓虞揉揉耳朵，觉得自己还是要走路缓缓。可她开始走路后脚步声停下来，女孩的哭声却是越来越大。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救救我……”那声音似乎断断续续地呼救着，宋晓虞听着心烦，又有些害怕。

她想说和她求救有什么用，她自己也要喊救命呢，她在鬼打墙里根本出不去，更别提uq怎么去救她？

“你可以做到的……救救我……你明明……你明明伸手就能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救我？”

那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歇斯底里，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发出的嘶吼，尖锐刺耳，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甜美动人。

“唉，别怪我了，我真是爱莫能助啊，你救救我吧。”宋晓虞自言自语道。

那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像是能听见宋晓虞的讲话。

宋晓虞一下子闭嘴了，开始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问题。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趁着安静的片刻，她闭眼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

她穿的外套还是苏华梅的，被墙上的灰尘弄脏了，宋晓虞盯了外套一眼，想着这又要废好大功夫去洗。

那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宋晓虞反而觉得怪寂寞的，一个人似乎反而更容易害怕，虽然对方似乎是个女鬼，但有她的声音，又何尝不算一种陪伴？

“小姑娘，吱个声，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咱俩聊两句呗？”宋晓虞试探地问道，“你天天困在这里，也怪没意思的吧？我给你解解闷。”

“我要杀了你。”不多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过来。宋晓虞认出这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不禁笑了。

“我们连面都没见过，你就要杀我？咱们友好一点，好好谈两句，行不？”

“我要杀了你。”小女孩冰冷地重复道，声音多了气愤和杀意，带着点咬牙切齿。

不过宋晓虞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这里的一切被规则控制，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个小姑娘了，但是既然她开始无法杀自己，起码在这个时期她都会被某种力量束缚而无法动手。

“你声音真好听。”宋晓虞夸赞道，“我听着感觉好像蛮熟悉的，小姑娘，咱俩见过吗？”

那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不多时又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像是刚吃完人肉的妖怪发出的笑声，沙哑地像是被蛇缠住了喉咙。

“可笑啊可笑……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宋晓虞先是一愣，随即犹豫起来，开始回想和自己有过节的人，和这个声音可能的来源。

可她想不到。她自认为平时也算老实本分，骑车撞到个□□也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放到旁边草丛里，愧疚了好几天。更别说她做过什么让别人对她有深仇大恨的事情了，她完完全全是个二十一世纪守法好公民。

宋晓虞接着开始琢磨，莫非我天赋异禀，要爆马甲了？可能宋晓虞这具皮囊下藏着惊天的魔力只是她失忆了？可能她前世与这小女孩有难以割舍的爱恨情仇，所以小女孩提刀找到了这一世？

宋晓虞自己也觉得越想越离谱，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能给点线索不？”

小女孩冷笑一声，本就幽寒的声音更像一把放在冷冻里的箭，呼啸着划破空气，带着点点雪花，和不加掩饰的恶意。

“哼，等你能从这走廊里走出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