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时 第2章 第二章·敲门

苏华梅中午睡了一会儿，五六点醒了。外面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甚至乌鸦似乎越来越多。宋晓虞看着窗户外面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随处可见洒满一地的血，有的已经干涸氧化了，颜色很深。

窗户被锁上了，本来就有防盗窗，不过不知道这防不防乌鸦。中间趁着乌鸦少时开了一个小口透气，血腥味顺着缝隙无孔不入地钻进屋子，提醒她们这是真的。

宋晓虞杀鸡都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更别说杀人了，心随着落山的太阳一点点沉下来，任由恐惧在里面一点点膨胀。

好在还有苏华梅陪着自己，她暗暗地想。苏华梅一直很冷静的样子，把桌椅什么的抵在了器材室门口，又铺了张简易的床，脱了自己的防晒外套叠成方块充当枕头，供两人休息。

其余时间完善了校园平面图，顺便估计了大致的距离，奔跑所用的时间……很多在宋晓虞看起来又专业又没用的东西。

宋晓虞饿过那股劲儿很快不饿了，但晚上睡前，苏华梅让她吃两块饼干垫垫肚子。

饼干不能吃多，不然会很渴，两人都只吃了一点，把剩下的放进抽屉里，省得有人破门而出看见了这点可怜的物资。

晚上，宋晓虞很快睡着了，又或者说，她昏了过去。她心神不宁，梦境颠倒而混乱。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拼命想醒来，却无济于事。

直到后来，她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醒过来，看见外面似乎已经天亮了。

她睁眼时感觉嘴唇一片柔软，像是有什么东西覆盖在她的唇上。

她睁眼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视若珍宝的果冻，她生怕自己起身给抖掉了，忙吃了下去。

“吓死我了。”苏华梅一夜没睡，面色有些憔悴，“怎么喊都不醒，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苏华梅随即又笑了，“不过果冻一放你嘴唇上，你就醒了，原来是饿的。”

宋晓虞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吃了那个给苏华梅的果冻，她甚至把整个吃掉了，都没有分给苏华梅。她后悔地想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把剩下的一个果冻递到苏华梅面前。

“你也吃。”宋晓虞直勾勾地盯着苏华梅。

苏华梅没有吃，而是笑了笑把果冻收起来，“你中午再吃一个，今晚我们离开。”

“你为什么不吃？”宋晓虞看着苏华梅发干的嘴唇，心疼地问。

“我不渴。”苏华梅说，“好了，我们小鱼乖一点。不困了吧？让我睡会，你注意听乌鸦的叫声，按我前面写的那样记录一下，三个小时后喊我起来。”

苏华梅解下自己的表递给宋晓虞。

宋晓虞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八点了，而天外黑压压一片。

苏华梅躺在旁边的座椅上，临睡又说了一句：“今天乌云更多了，要尽早离开。”

宋晓虞看着桌子上的苏华梅记录的表格，上面赫然写着：

七点到八点，声音较为杂乱，声音变小，预估乌鸦群距离30-50米。(可能位置：歪脖子树，二号食堂前的树木，3号教学楼前绿化带)

八点到九点，声音更小，但数目部分减少，但还是乌鸦群的叫声。

预估50米开外，乌鸦准备休息(可能位置，二号食堂后的树林，新教学楼后的树林。)

九点到十点，几乎没什么声音，只有几只乌鸦啼叫，有远有近，难以分辨。

十点到十一点，两声乌鸦啼叫，往新教学楼方向去。

十一点到十二点，没有声音。

十二点到一点，没有声音。

一点到两点，没有声音。

两点到三点，没有声音。

三点到四点，有三声乌鸦啼叫，应该是夜晚巡查。

四点到五点，巡查的乌鸦变多了，天没有那么黑了。

五点到六点，天该亮了，但因为乌云，还是很暗，乌鸦越来越多了，乌鸦群正准备苏醒。

六点到七点，一大群乌鸦的声音，尖锐，吵。哪都有，鸦群分散了。

七点到八点，啼叫声数目和位置都趋于稳定，不同乌鸦不同地点狩猎。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看着苏华梅缩起来睡觉的背影，宋晓虞不禁由衷赞叹。她听了一会儿乌鸦叫声，发现还是和七点到八点一样，位置和出现时间间隔都相对稳定，鬼使神差，视线来到苏华梅身上。

苏华梅骗人，她肯定很渴。宋晓虞一边这样想一边想着自己昨晚被拖在梦魇里。

苏华梅会不会也在梦魇里？

她小声地喊了两声“话梅”，又喊了两声“姐姐”，苏华梅都没有反应，宋晓虞一下有点激动。

她小心地把旁边果冻碗里的剩余果汁涂了一部分在嘴唇上，然后凑了上去，轻轻吻了苏华梅的嘴唇。

苏华梅似乎真的很渴，原本紧闭的嘴唇也微微张开，苏华梅的唇色很红，像是无声的诱惑。

宋晓虞把剩下的果汁都倒了进去。

因为知道苏华梅的习惯，怕被苏华梅发现，她还很欠地伸手，帮苏华梅把嘴唇又盖上了。

苏华梅没醒。

宋晓虞看着苏华梅的脸，有些乐不可支，又凑过去亲了亲苏华梅，才心满意足地坐到另一个椅子上开始数乌鸦的叫声。

苏华梅很漂亮，皮肤很白，嘴唇却很红。平素看人时眉眼凌冽，也不怎么笑，颇有股冷美人的味道。但每次宋晓虞去撒娇，苏华梅就会笑着摸她的脸，喊她“小鱼”。

苏华梅成绩好，家世好，是A班的班长，还会弹钢琴。尽管是宋晓虞先追的的她，最开始也不好意思，有点自卑心理，怕染指了苏大小姐。

她打趣似的和苏华梅表白了很多次，可始终不敢正式表白，她害怕被拒绝，害怕苏华梅从此不理她。

直到苏华梅从别人口中知道她的小心思，和她说，可以试试。

宋晓虞想着想着又有些郁闷，后悔刚才没多趁着苏华梅睡着多亲几下，没占到便宜。

她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去亲苏华梅了。

她看着表，她本来以为无所事事时间会很慢。可在她的胡思乱想中三小时很快过去。宋晓虞想让苏华梅再睡一会儿，就没有舍得喊她，可苏华梅自己睁开了眼，慢慢坐了起来。

宋晓虞想起自己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她被一个无脸男追杀，又跑又藏，惊心动魄，差点死在梦里。苏华梅醒来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刚睡醒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宋晓虞便问道：“你没做梦吗？”

“做了。”苏华梅顿了顿才说，她抬眼看向宋晓虞，“梦见有人在亲我。”

苏华梅舔了舔嘴角，红艳的嘴唇简直犯规，她笑了笑然后说：“菠萝味的。”

宋晓虞一下有点脸红，“谁让你不吃果冻的。不喝水不行的。”

苏华梅开口道，“多吃点晚上好赶紧跑，百米十二秒能做到吗？”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马上都赶上二级运动员了……我八百米五分钟啊姐姐。”

苏华梅挑挑眉，“这个时间大概不会被乌鸦追上，再长一点就要和乌鸦硬碰硬了。”

“而且我打算十一点走，那时应该很黑，不过学校的路灯没坏。好处是可以看清路，坏处是……更吓人了。”

苏华梅看着宋晓虞，忽而换了阴森森的语气，“惨白的灯光下是同学的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和腐烂的伤口，一不小心还可能踩到同学的眼球……背后说不定还有乌鸦追你，一旦被它追上——”

“啊！”宋晓虞脸色有些发白，“别说了别说了，我已经有画面了。”

苏华梅哈哈大笑，语气又转为轻松，“没事的，逗你玩的，应该不会碰见乌鸦，就算是规则怪谈也会给玩家活路的。”

“不过选十一点还因为十二点应该是个时间节点，昨晚十二点听见敲钟的声音了，但众所周知，咱们学校没有钟，而且下课铃什么的铃声都停掉了。”

宋晓虞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也开始掂量那把扳手。

忽然，她听见一阵窸窣的声音，两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声音很熟悉，是昨天她们砸警报器时同样的声音，像是笨重地拖着身体在走的不知什么东西。

两人屏住呼吸，看向门口的方向。

那声音在门口停住了，随即传来一阵敲门声。

能很清楚地听见手指与门相撞击的声音，敲门声很有规律地以三声为一组，一直敲着。

这说明敲门的起码是个人……或者用的是人的手。

宋晓虞与苏华梅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动弹，尽量不发出声音。

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暴躁，到后面几乎是踹门。抵在门口的椅子被震的摇晃，门锁噼里啪啦的响，那人似乎想找什么东西给门锁撬开，但是失败了。

宋晓虞身上全是冷汗，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想转个身，就从窗帘的缝隙中与一双血红的眼睛对视。

是乌鸦。

那乌鸦像是发现了她们，旋即大叫起来，扑闪着翅膀，拼命往玻璃里面撞，尖尖的喙一下又一下击打着窗户，本就脆弱的玻璃摇摇欲碎。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外面的“人”像是听见了乌鸦的叫喊，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却沙哑地恐怖，“里——面——有——人——吗？”

“怎么办？”宋晓虞的手心全是汗，她紧紧握着那把扳手，听着门外毛骨悚然的拍门声和身后越来越大的乌鸦的叫声。

苏华梅顺着缝隙看向窗外，那只乌鸦应该是巡逻的乌鸦，大部队似乎在吃午饭。她知道再不处理这只乌鸦很快会引来别的乌鸦，她接过宋晓虞手里的扳手，打开锁的窗户的锁，与宋晓虞对视一眼。

在推开窗户的前一瞬间，她深吸一口气。

她推开了窗户，乌鸦马上凶狠地想飞进来。苏华梅随即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狠狠暴击在乌鸦的脑袋上，霎时间乌鸦惨叫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苏华梅神色不变，竟是直接伸手把晕了的乌鸦拽了进来。与此同时，门外的敲门声也戛然而止，变成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来来回回，走了又来，来了有走。宋晓虞想过去看看苏华梅有没有受伤，却被苏华梅一个眼神制止了。

器材室门是纯铁门，没有猫眼，没法看到外面的情况。安静了好一会儿，宋晓虞认为外面人走了的时候，苏华梅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摇摇头，示意外面人没走。

果然，不一会儿又传来脚步声，许久才平息。

“刚才脚步声往左，左边没有出口，现在往右——那人应该走了。”苏华梅拿纸擦了擦碰过乌鸦的手，用卫生纸把乌鸦扔到一边。她还是离宋晓虞有一段距离，与她对视一眼开口道：“这乌鸦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病毒。”

苏华梅把扳手放在桌子上，“一会儿我要是有什么异样，趁早砸死我。”

“不是……你别说的这么吓人。”宋晓虞看着那只昏迷不醒的乌鸦道，“你都没沾到它的血，应该没事的。”

苏华梅“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鸦群如果发现这个乌鸦死在我们这里，肯定要完蛋了。”

乌鸦没有死，不过在一直流血，眼睛里满是恶毒地盯着两人，却无法动弹。

“十二却是是一个特殊的数字……不过我猜，不是晚上十二点，是中午十二点。”苏华梅看着手表说，“你记得昨天我们去吃饭，什么时候碰见乌鸦的吗？”

苏华梅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十二点，我们昨天下楼时时十一点五十五，下楼没几分钟就看见乌鸦倾巢而出。”

“亲爱的，我想我们必须在中午十二点以前赶到寝室。”

苏华梅把表给宋晓虞看，“已经十一点五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