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时 第3章 第三章·003

“还有十分钟。”苏华梅利索的看着器材室里可用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开始搬堵在门口的桌椅，“最好祈祷我们路上不会遇见刚才敲门的人，也不会遇见太多乌鸦。”

苏华梅一边搬桌椅一边说，“我猜十二点后可能有两个情况，一个是第二波乌鸦会被孵化——不然我想不到为什么那么多乌鸦要带着食物往新教学楼赶，一个是要下雨——当然这雨里面要有什么杂质我们也不清楚。这乌云积压了这么久，也该下雨了。”

等桌椅搬完，还剩最后一道门锁的时候，苏华梅皱了皱眉，看了眼宋晓虞。

“还有八分钟半。从这到宿舍两百多米，最好全程冲刺。”

苏华梅把扳手递给宋晓虞，神色复杂。

“走吧。”苏华梅叹息一口说道，“不得不走了。我开门了。”

宋晓虞微微弯腰准备跑。苏华梅在她前面开路。

门先打开了一条小缝，苏华梅先小心侦查了一番。好在走廊里空荡的很，起码肉眼没看见什么怪类。苏华梅冲宋晓虞一招手，两人冲了出去。

还有八分钟。

一出屋檐，就有乌鸦发现了她们，尖叫着朝她们飞来，苏华梅说过不要和乌鸦打，可眼下那只乌鸦就要冲过来抓住宋晓虞的头发，苏华梅一把抓住乌鸦脑袋往旁边摔。

乌鸦张开嘴咬住苏华梅的手指，很快苏华梅的掌心就一片鲜血淋漓。苏华梅一边跑一边冲宋晓虞喊道：“快跑！”

可更多的乌鸦闻到了血味，都调转方向要往这边飞。宋晓虞一扳手砸掉苏华梅手上的乌鸦，顺便把扳手递给苏华梅，自己则是顺手从脚边揣起一根大腿骨。

大腿骨上面都是血，还沾着一些皮肉。宋晓虞恶心地想吐，用卫生纸包了一下手，就挥着大腿骨在后面，见一个乌鸦拍晕一个。

还有一百多米，因为和乌鸦纠缠，还剩五分钟。

宋晓虞视线在刚才那具尸体上停了一眼，依稀看见那好像是个男生，她在心里默哀了一刹那，想着用了人家的大腿骨，以后有机会一定给他上几炷高香。

可乌鸦很快从前面也过来，眼见就要进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苏华梅突然把外套脱掉揉成一团，拿打火机点燃，然后拼命往旁边扔去。

霎时间一大群乌鸦被火光吸引围了过去，苏华梅手上的伤口还在淌血被火光这么一烧，疼的她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宋晓虞知道这是个好时候，过去牵住苏华梅的另一只手拼命带着她往前跑。

还有五十米。

眼看寝室楼就在眼前，可乌鸦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无数黑点旋转而下，可越大多在寝室旁边停了下来，没有再往里面飞去，像是在害怕什么。

可眼下两人也没时间想这么多了，就在宋晓虞要拉着苏华梅到寝室楼下时，一道突如其来的黑色影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那是个麻杆一样的男人，极瘦极瘦，身上穿着贴身的燕尾服，尾部分着叉。男人带着乌鸦面具，看不清正脸，只能从白色手套和衣袖的交接出看出这人很白。

男人亚麻色的头发打着卷，风度翩翩地朝她们行了一礼，带着手套的手拄着银白色的拐杖，另一只手则是完全坍塌萎缩成了几只白骨。

“两位小姐，你们好。我是代号为003的墨鸦，你们也可以叫我……引路人。”

“我是爱与和平的忠实爱好者，我希望和平的光辉能洒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我也正为此努力着。”

“欢迎晋级，两位漂亮的小姑娘。你们可以回寝室休息，你们分别是第三和第四个逃过来的人，第一场游戏还有两天，请淑女们稍等。”

003勾了勾手指，一旁的乌鸦乖顺地飞了过来，叽叽喳喳在墨鸦耳畔不知说了什么，003却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你们杀掉了我的乌鸦，神会因此降下惩戒。”003慵懒的语调忽然变得冰冷，那只枯骨似的白手瞬间化为利爪，朝向宋晓虞和苏华梅。

宋晓虞与003对视，不动声色地站在受伤的苏华梅前面，似乎是察觉到宋晓虞的动作，003不屑一顾地嗤笑了一声。

“这里的一切都被规则束缚，别那么看着我，小姐。请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谨记这句话——这里的一切都被规则束缚。”

003利爪的手又变成白骨，003盯着自己的指尖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即侧身微微弯腰，对两人做了“请”的手势。

“永远不要拒绝一个绅士给你的忠告，你会有一天用到的。”

话一说完，003就打了个响指，自己变成了一只高贵优雅的乌鸦，矜持地飞走了。

·

“刚才那个003……”

“啧，我觉得像规则怪谈的NPC，玩家应该没有这么高的权限……我是说变成乌鸦。”宋晓虞眯着眼睛回想道，“禁止随地大小变。”

苏华梅笑了出来，她的寝室是双人间，是专门像学校申请的房间，能住进来的非富即贵。所以里面的设备很齐全，而且平时没有宿管阿姨来查寝。

因为有独立卫浴，苏华梅简单用肥皂清洗了一下伤口，喷了点酒精，就算是处理完了。

然后宋晓虞眼睁睁地看着苏华梅用了一把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特别大的锁链给门又锁了一道，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违禁品手机和充电宝，接着翻出一箱自热小火锅，一大箱牛奶……和一排整整齐齐的刀具。

按谷高的校规，这些东西绝对足够拉出去枪毙了。学校估计也没想到苏华梅这个好学生带头违规。

“这里没电，没网，没信号。手机只能用来拍照和照明。”苏华梅一边把手机又放起来一边说，“充电宝也没多少电了，估计用处不大。”

宋晓虞的注意则停留在刀上。她刚看见那排小刀时简直是目瞪口呆，有军刀有蝴蝶刀有折叠刀还有水果刀……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她没有的，宋晓虞简直怀疑要不是中国禁枪，苏华梅能把枪带过来。

“你宿舍怎么有这些……”宋晓虞咋舌道，“怪不得你说要来你寝室，我那四人间根本没法比。”

苏华梅把其中一把小巧的刀递给宋晓虞，垂眸看着那些刀，拎起来一把比划着说道：“有收藏这些东西的癖好。很喜欢，就带过来了。看这把，漂亮吗？”

宋晓虞接过那一把，对着光细细打量，银白色的手柄透着贵气，锋利的刀身泛着寒光，宋晓虞虽然不懂刀，却也知道这是上等货，不禁更吃惊了。

“你妈妈支撑你买这些？”宋晓虞小心翼翼地把刀递回去。

“唔，她不管我。每月给我那些钱，我随便花。”一提到母亲，苏华梅就神色淡淡，好像两人不熟似的。

“那自热锅呢？也是你买的？”宋晓虞狐疑地问道，毕竟据她所知，苏华梅向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做派，她实在有点想象不到苏华梅和班里某些同学一样晚上偷偷摸摸点着灯，捧一碗自嗨锅蹲着小心翼翼地吃完的样子。

“我室友的。”苏华梅指了指对面的床，“她那边还有不少零食。”

“这……这不太好吧。”宋晓虞顿时放下了手里的自嗨锅，犹豫起来，“随便拿别人东西……”

苏华梅则是不以为然道，“她死了。”

苏华梅又拿起自嗨锅把上面的塑料膜拆开递给宋晓虞，言简意赅道：“来的路上我看见她了，内脏都被啄完了。”

苏华梅起身准备找水瓶接水。

“更何况我没少给她兜底，之前她过生日送给她一个表就一万多。而且她谈恋爱被抓后，就说把她的零食全给我贿赂我了，当时我没收——现在收了。”

苏华梅摸了摸宋晓虞毛茸茸的脑袋，“放心吃吧，以后多给她烧点纸钱。”

宋晓虞忽然有些害怕，面对朝夕相处的室友的死亡，苏华梅出奇的平静，既没表现出恐惧，也没表现出悲伤，她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至直接剥夺了室友遗物的使用权。

苏华梅的伤口凝固了，上面是刺目的血痕，宋晓虞看着就疼，但是苏华梅也几乎没有喊过疼。宋晓虞又想起苏华梅床底的一排刀，心里更害怕了。

不过她不是害怕苏华梅要杀她，她害怕苏华梅是不是压力太大，精神有点问题。

“姐姐。”宋晓虞天天嘴唇道，“你陪我吃好不好。”

苏华梅欣然在她面前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摸了摸她的脸道：“一会儿可以先洗个澡，然后休息休息，你就在我床上睡。”

水一倒上，自热锅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不一会儿火锅底料的香气就弥漫了整个寝室。两个人几乎一天没吃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简单分了一下就狼吞虎咽起来。

本来可以拆两包，但是不知道是为了节约物资还是单纯想和她吃一份，苏华梅只拆了一包，然后坐在她对面等待投喂。

宽粉被煮的软烂又不失劲道的口感，带着微辣的汤汁滑入口中。土豆片薄薄的，上面沾着辣椒，喷香喷香。海带根很厚，嚼起来分外敦实。食物入口还有些烫，但宋晓虞实在是饿极了，就着那股辣劲儿直往肚子里咽，好吃的她直打嗝。

她把仅有的一片大香肠喂给苏华梅，苏华梅只是象征性地咬了两口就不吃香肠了。宋晓虞把剩下的香肠吃掉，又喂了苏华梅金针菇和细粉，顺便和她用牛奶碰了个杯，两个人吃的好不快活。

“好了，刚恢复饮食不要吃太多。”苏华梅细心地用卫生纸擦着宋晓虞嘴角的红色辣椒油渍，宋晓虞的嘴唇被辣的通红，微微有点肿，苏华梅盯着宋晓虞的嘴唇片刻，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晚上可以吃泡面。”

宋晓虞欢呼一声，把剩下的火锅汤也喝了个干净，才心满意足地擦擦嘴。

“你先睡吧，你这一天才睡三个小时。”宋晓虞说，“你先去洗澡，我在这里守着。”

苏华梅点点头，从衣柜里找出两套衣服，又递给宋晓虞一套。

“你一会换这个。”

宋晓虞接过衣服，是苏华梅经常穿的一套衣服，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给宋晓虞一股熟悉的感觉。

她捧着苏华梅的衣服闻了闻，又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但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穿这套衣服又有些压不住嘴角。

苏华梅不一会儿就洗完澡出来了，头发被浴巾包裹着，发尖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她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没有扣上面两个扣子，半着衣衫，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大片白皙的皮肤，下身的裤子将腰部的弧线完全凸显。

苏华梅整个人都是白的，唯有嘴唇因为刚才吃辣，泛着不自然的嫣红。

宋晓虞有些生硬地别开视线，她怕自己眼里打量的意味太重显得不太礼貌。但随即又恋恋不舍地移了回来，想着这毕竟是自己女朋友，不看白不看。

“姐姐。”宋晓虞看的面颊有些发烫，她乖巧地走过去说道，“我给你吹头发。”

苏华梅笑了笑从旁边的桌子上拽了一件披肩，把湿漉漉的头发散了下来。她长长的睫毛被水濡湿粘在一起，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眉骨和鼻梁滑下。

“宿舍用不了大功率电器，只能等它自己干。”苏华梅随便用干毛巾裹了两下湿漉漉的头发，“我还带了一双拖鞋，你一会儿穿。”

苏华梅一凑近，宋晓虞的呼吸就急促起来。她的脸控制不住地变红，很快几乎要和她的嘴唇是一个色了。

苏华梅像是故意的，摸摸她的脸，一脸认真地和她对视，故意道：“哎呀，脸怎么这么烫？”

宋晓虞有些恼羞成怒，她凑过去咬在苏华梅的锁骨上，含糊不清道：“都怪你。”

苏华梅笑道：“好好好，怪我。小鱼先去洗个澡，一会儿还有事情要谈。”

宋晓虞闷闷地应了一声，离开了苏华梅的怀抱。她走进浴室前与苏华梅锁骨上那个咬痕对视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苏华梅的笑意在宋晓虞关上门后就敛去了，她从宿舍的窗户往外看，神色有些凝重。

她们在三楼，跑都不好跑，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怎么着也会摔断腿，从正门两层楼的高度其实不太好转移位置。

而且她们也不知道前面两个来到宿舍的人是谁，003口中的等，又是等谁。

更远一点想，这个所谓的无限流游戏什么时候能结束，怎么去结束它，怎么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苏华梅拿出笔在白纸上勾画着，003，那说明还有001和002，甚至往后还有数不清的人。他们有一定的能力和权利可以调动周围的事物，一定程度上掌控玩家的生死。

“这里的一切都被规则束缚。”003的话回荡在耳边。规则，什么意思？什么是规则？谁来制定规则？违反规则了会怎么样？

白纸上很快多了乱腾腾的字迹，有问题，有图画。最后苏华梅画了一只乌鸦，来结束这次思考。

“姐姐。”宋晓虞很快也洗完澡出来了。衣服对她来说有点大，但宋晓虞穿着很好看。苏华梅用毛巾给苏华梅的头发裹了裹，又拧了几下，帮她梳开，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小风扇给她吹着。

苏华梅的手经常会摸到宋晓虞的后颈，像是匆匆略过，又像是刻意停留，带着点凉意的指尖蹭过温暖的后颈，宋晓虞忍不住瑟缩。

“痒……”宋晓虞抬眸说道。

苏华梅笑了笑，像是专门要挠她一样在她脖子上抓了几下，宋晓虞马上到处乱缩，笑个不停。

“真的痒。”

苏华梅继续一本正经地给她吹头发，微微低头问：“今晚你想我在哪张床上睡。”

宋晓虞看了她红彤彤的嘴唇一眼，哼哼唧唧道：“你当然是跟我睡。”

苏华梅戳戳她的脸，问道：“真的？和我在一起能睡着？”

“当然能睡着。”宋晓虞说，“你睡不着？”

苏华梅摸着差不多了，关掉了风扇，撩起宋晓虞的头发，指尖绕着打转。

“真的要好好休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进副本了，你没关系就行。”

苏华梅看着宋晓虞，讲话舌尖像是也在嘴里打转，一句话硬是说的一波三折，宋晓虞的脸都没有降温过。

“亲一下。”宋晓虞忍不住道，“我要亲你一下。”

苏华梅轻笑着看着宋晓虞，冲她勾勾手指，“你过来。”